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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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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岁,四五六岁,千秋万岁,从头到尾。
从头到尾,千秋万岁,四五六岁,一二三岁。
想起了谁,忘记了谁。
忘记了谁,想起了谁。
我一岁。你三岁。
我二十岁。你二十三岁。
我二十七岁。你三十岁。
我是谷川。你是谷峰。
你喜欢美术。从小到大,你一直都在画。你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画笔颜料,以及大大小小不同规格的我的画像。是的,小时候,我是你的模特,你的画里只有我一个人。放学后,我不和同龄人出去玩,总是跑进你的画室,高兴异常地摆出各种POSE,一坐就是几小时。你的画室里通常只有我们两个,凌乱的小房间很艺术很狂野,我们在里面喝饮料,喝啤酒,抽烟,聊天,甚至象征性地打几场架。
我喜欢和你打架,那样我就可以和你挨得很近很近,你用胳膊勒住我的后背,在我耳朵后呼哧呼哧地喘气。你通常都是恶狠狠地出拳,但真正落在我身上的却只是轻轻的力道。我也决计不舍得打你,总是像无尾熊一般抱着你,耍赖皮。更小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耍赖抱着你,要你带着我去买这个买那个。
相信我,我把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留在了你的画室。可是后来你不画了,你说是因为我厌烦了当你的模特。现在想来,如果我在你心里真有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你放弃最喜欢的美术,那么,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爱?
其实,我不是厌烦,而是在你的画室里看见了其他人,其中一个是陈霜,她后来成了你的妻。那一天,我有多气愤,你不知道。我狠狠地扯下身上能扯下的东西,外套、书包、手表、钥匙,统统砸在墙上,打翻了你调好的颜料。家长问起来,你只淡淡地说了句:“小孩子做模特做烦了”。事后,我当然承认了错误,却也倔强地再不去当你的模特。我怎么可能告诉他们,其实我一点都不烦,只是切肤的嫉妒。你当时是否已经察觉?我想是的,不然你也不会送我一只新手表,并且在我每年生日那天都送我一只新的。那个时候,我十六岁,你叫我“小孩子”,我也认了,我处心积虑地积攒力量,等待长大。
等到我20岁,你23岁。你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要快。所以,我从来不奢望你会对男人有心,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弟弟。我亲眼看见你把一只戒指套在陈霜的手指上,那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订婚。我只是妒忌你手指上突然多出来的戒指。
我第一次找老爸借钱,定做了一只天下无双的戒指。刻上5个字母,TIAMO,意思是“爱”。巧的是,几年后,我看见默森的画作《无名指》,画里的戒指,和我20岁的时候送给你的,一模一样。
那天,我兴冲冲地把它放在你的手心,我至今仍然记得你紧皱着眉,不耐烦地把它扔在我脸上,说,小孩子胡闹什么。
我气。气你依然把我当小孩。我跑到GAY吧喝酒,然后,出了场车祸。醒来后,我故意装失忆。亲爱的,我要忘掉你。
以后的几年里,我们都维持着一种半冷不热的兄弟关系。你26岁的时候结婚,随后因与父亲意见不合,离开家族企业。我正式接手公司的时候,才23岁。我要让你看到,你眼中的“小孩子”已经长大。但是,你从不看我,宁愿在外面和女人混,也不回家看看我。直到默森出现。我发现你似乎很在意我和他的关系。因为他,你终于肯管我了,终于肯出面阻止我,劝我,骗我了。你以为,我忘记了以前的事,我也一度以为我忘了。可是,坐在默森的画室里,我才知道:忘掉你像忘掉我一样遥遥无期。
你很在意我和默森的关系,是否代表你关心我?我希望你的关心不止是出于一个兄长对弟弟的关心。在我的婚礼上,你告诉他,我爱的是你。这样,是否代表你在乎我的爱?可是,等他离开了我,你又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我们互不理睬,互不干涉,只在公司里点头微笑例行公事。我感觉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是。你不明白我也罢了,却刻意曲解我的心意,不然你为何要说:谷川你还在想那个画家?
我想的的确是个画家,不是别人,却是你。后来,你的妻子我的嫂子告诉我,结婚几年,你们从未行过房。你不是不能生育,而是不想生育。至于为什么不想生育,你的妻子说,是因为你从来只爱男人。当然,我不企求你爱的男人会是我,但偏偏就是我。得知这个消息,我自然欣喜若狂。想着再也不用在你面前装失忆,不用拿别人代替你,不用扭捏作态扮演什么兄友弟恭……我激动地拨打你的手机,迫切地告诉你,我想见你。当时,你冷淡地应了声“哦”,然后便没了下文。我坐在酒吧里等了你一下午,等到的,却是医院的通知。
你走的时候,还说着违背本心的话,说什么对不起我,说什么对不起默森,说什么谷川你去找他。我又怎么可以当着一家老小的面,亲你吻你告诉你,我爱的,一直都是你。
嫂子说,谷峰曾经在喝醉酒后,说了些心里话,他一直怪自己懦弱,怪自己当初不敢接受你。后来他以为你移情默森,伤心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也很内疚把你和默森分开,尤其是看到你终日郁郁寡欢,他更是无法面对你。三年来,他老说自己自私、不管你的感受,甚至一度想离开台北……
我淡淡地笑着说,他想的太多了。
嫂子也笑着说,你和谷峰最亲密的举动是?
我哈哈大笑,打架的时候啊,狠狠地抱着他,怎么吃豆腐也不过分。
嫂子有些惊讶,她没有想到,我们两个没什么操守的男人竟然也可以纯洁成这样。她更不会想到,我一直想吻谷峰,但每次都吻在别人唇上;我一直想牵着谷峰的手,但不过是儿时过马路的回忆以及那次电梯里天赐的慷慨。
最后,嫂子问我,谷川你到底爱谁?
我当然说,默森。
我最爱的人叫我爱谁,我就爱谁。
我最爱的人叫我忘掉谁,我就忘掉谁。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