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四季》十三里路

3、第 3 章

　　第二天下午，楚识月去办出院手续，她刚办完准备上楼收拾东西，一个穿着学院风裙子的女孩子忽然拉住她，问:“姐姐，你知道缴费大厅在哪儿吗？我男朋友去缴费了，但是我等了一会儿他还没回来，想去找他。”

　　楚识月看了一眼，女孩子五官端正，杏眼漂亮，眼瞳黑亮干净又清澈，碎发遮住了眼周，皮肤白皙红润，一副甜妹长相。
　　是那种不过分出挑美丽，但是令人一见难忘，见到就像吃了一颗糖的甜蜜。

　　楚识月眨了眨眼睛，很认真地给她说了路线。
　　女孩子很乖巧，认真地记下了。
　　“谢谢你啊姐姐，我很喜欢你。”甜妹说。

　　楚识月感觉自己能帮到她也很开心，正要说不用谢，就听到一声“橙橙”。

　　楚识月彷佛被一道雷劈中，站在原地瞬间石化了，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曾经陪伴了她两个四季的声音。

　　“渐叙，你来啦。”女孩子伸出手，跑向了裴渐叙。
　　裴渐叙几步走上前，抱住她道:“不是让你好好待着吗？这么快牙就不疼了？”

　　楚识月后背僵直，她一边想转过头去看裴渐叙的样子，一边想快速逃离这儿。

　　理智战胜了感情，楚识月捏着纸单，快速离开了这里。
　　跟裴渐叙分开之后，她就再也没看见过他。裴渐叙不会跟他不要的人再有接触，他在恋爱期间，只一心一意对现任女朋友。
　　曾经楚识月不相信，现在她信了。
　　他们保留着联系方式，这是裴渐叙的温柔，但是从不联系，就像对方提前进入了骨灰盒。

　　楚识月回到病床上枯坐一会儿，然后收拾东西，飞快地离开了医院。

　　江摇的团队又接了一个项目，她收拾了衣服，发现前天寄给楚识月的生日礼物，都没有被拆开过。

　　江摇顿了片刻，心里有点担心楚识月，临走前给她发了消息，还嘱咐她照顾好自己。

　　楚识月到老师办公室，认真听了论文的意见，然后准备回去继续修改论文。

　　还没转身，老师又突然语重心长地说:“识月啊，你以前挺突出的一个女生，学习成绩也挺好，最近一年是怎么了？如果遇到了重大挫折，可以跟老师和同学们倾诉一下啊。”

　　突如其来的推心置腹，楚识月一时愣住了。
　　她以前就没有什么朋友，待在宿舍跟舍友都不太熟的那种，从来不会主动说话。直到认识裴渐叙，她逐渐开心起来，也有了很多朋友。可那些朋友，全都跟裴渐叙有联系。
　　她如果一说，那么裴渐叙一定会知道，楚识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变得这么狼狈，不想让他看见，曾经由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优等生，又坠入谷底。

　　“要是同学不方便，可以跟老师说，我也教过你们班两次，班上每个同学我都认识，其中最喜欢的就是你了，但你的论文还蛮出乎我的意料，最近受什么打击了？”

　　楚识月捏着稿子，有些难以启齿。
　　她因为时间不够，和脑子有种转不动的感觉，论文写得很水，要修改的地方老师说得很细，甚至给出了方向。
　　喂米喂成碾碎了塞嘴里，楚识月也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由得也更加惶恐。
　　老师处理了论文都已经忙成这样，她不应该再叨扰老师。而且就感情这件事，她也根本说不清楚。

　　感谢拜别了老师，楚识月回到家里。

　　熬到了五月初，终于可以交稿了。
　　但是效果还是不尽如人意，老师委婉地表示水平可能毕不了业。

　　楚识月没有灰心，其实她在一年前频频上课晃神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的结局。
　　她想象的可能还更坏。
　　课业没有认真学过，但是老师们很大度，很关心她，低分飘过。偶尔挂了几科，老师给划重点就过了。

　　论文她都想直接不写的，只是下班之后回到家里，楚识月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她没有什么兴趣爱好，以前会看书，在学校会泡图书馆。更多的时候会看裴渐叙打球和一起待着。

　　现在她不知道要做什么。
　　只好把论文写来打发时间。

　　只是脑子的思路彷佛生锈，一点也转不动。

　　不知不觉般，楚识月走到了操场，操场过去一点就是她以前的宿舍。
　　里面还剩下两个舍友，她们是要考研的。

　　楚识月站了很久，注视着那棵香樟树良久，叹了口气。

　　阳光很好，楚识月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被叫住了。
　　“姐姐!”
　　起初，楚识月并没有在意，直到喊声的人跑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原来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啊。”女孩子是医院碰见的那个，她看到了楚识月手上的毕业论文几个字。
　　“我叫方橙，一起来打篮球啊。”

　　方橙穿着运动风的短袖和中裤，两条腿白皙又修长，没有肌肉，不像是经常打篮球的。

　　楚识月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拒绝。她想靠近这个叫方橙的女孩子，想知道，她身上有什么迷人的特点。

　　方橙把楚识月拉过去，另外几个陪玩的男生显然是认识她的，一时场面有点尴尬，但是方橙没有看出来。

　　“姐姐，你叫什么？”方橙问。
　　楚识月抿了抿唇，轻慢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楚识月。”

　　可惜，方橙脸上没有任何破绽，她彷佛不认识这个名字。不是她太单纯或者心机，就是裴渐叙以及裴渐叙的朋友们，都没有对她提起过自己。

　　球在传的过程中，楚识月弓身去抢过了球，然后站在线外投了一个三分球。
　　方橙满脸惊讶:“哇学姐，你好厉害，专门学过吗？”
　　在场的人只有方橙在惊讶，楚识月忽然笑了笑。

　　“我要选项目了，渐叙你想让我选什么呀。”楚识月拉着裴渐叙的手，歪着头看他。
　　体育课的选修，可以只选择一种项目，譬如各种球类和健美操。

　　“女孩子可以选健美操。”裴渐叙说。
　　“可是你喜欢篮球啊。”

　　裴渐叙唇角勾起笑意，宠溺地摸了摸楚识月的头发，嗓音低迷:“你要陪我打篮球么。”
　　“我学会的那天，有资格做你的对手吗？”

　　“当然，但是别伤到自己。”

　　为了裴渐叙，楚识月连报了两个学期的篮球体育课程，每次体育课休息时间，她都会一直练投篮。

　　只是没机会和裴渐叙打上一场。
　　因为那个时候，裴渐叙要忙实习的事，不知道，又不去了。从那个时间点来看，可能是为了方橙，这个小学妹。

　　楚识月时常想，爱意真的有那么容易泛滥吗？还是说，原本完美的裴渐叙，其实有个缺点是滥情？

　　楚识月打了几场，方橙没她想得那么优秀，有时候还有点笨得可爱，完完全全没心机。裴渐叙找来的这几个陪方橙打篮球的男生很会给球，不仅是给方橙球，还会给楚识月放水。

　　楚识月笑了笑，轻松投下一个两分球，对方橙说:“我不玩了，你……”
　　“小心!”
　　楚识月看见了方橙睁大双眼扑过来，她下意识地回头，只感觉一阵头晕眼花。
　　有什么东西打到了她的左边肩胛骨，同时方橙摔在她的身上。
　　楚识月也摔了下去，磕到脚踝的一瞬间，她疼得几乎睁不开眼，微微地抽气声，叫不出来。
　　“好痛，我的手。”方橙皱着眉哭起来，她的手腕完全不能动了，但是还想起旁边的楚识月，抽泣着问:“学姐，你没事吧？”

　　“刚才有个球飞过来要砸到你的脑袋了，我用手挡了一下，没挡住。”

　　楚识月脚踝疼得直抽气，说不出话来。甚至痛感蔓延到全身，耳鸣时听见的声音都是模糊的。

　　“方橙你怎么样？”有个男人半蹲下来，“已经跟叙哥打了电话了，他马上过来。”

　　方橙小心握着左手手腕，虽然疼得直咧嘴，但还是紧张地看向倒在地上的楚识月。
　　楚识月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毫无血色，额头逐渐密出细汗，她半睁开眼，看见了方橙。

　　“怎么摔了？”有人跑过来，怀里的水散了一地，男人把楚识月扶起来，皱着眉问，“楚识月，你怎么回事？”

　　楚识月眯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认出这个男人是裴渐叙身边算得上第一阶级的朋友，叫陈亦璟，关系还算亲密，他们曾经接触也挺多的。

　　过去了几分钟，楚识月已经能勉强平稳呼吸了，她喘了口气借着力渐渐站起来，声音放缓:“我还好，脚踝扭到了，我去医务室看一下，方橙也受伤了，你们照顾她吧。”

　　方橙怔怔地看着陈亦璟的紧张神色，心里忽然掠过一个念头:楚识月和他是不是认识？

　　楚识月瘸着腿作势要走，陈亦璟想拦她，但是却顿住了。

　　裴渐叙来了。

　　楚识月当然也看见他了。裴渐叙是跑着来的，阳光下他眉眼深邃，跟从前变化无几，神情温柔还带着一丝担忧，他皱着眉头注视着楚识月身后的人，很快就来到了方橙身边，甚至没有在楚识月身上停留一秒。

　　楚识月闭了闭眼，刚才的心慌和惶恐瞬间死如一滩凉水，她怕碰见裴渐叙会尴尬，所以在知道有人给裴渐叙打了电话之后，才急着要走。
　　只是没想到重逢如此猝不及防，又平淡如陌生外人，原来，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交集。

　　“橙橙，都变青了，我送你去医院。”裴渐叙的声音像是在剜心，楚识月想感觉逃离，但两条腿好像都瘸了，纹丝不动。

　　裴渐叙手揽过方橙，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楚识月。
　　她比以前瘦多了。
　　裴渐叙微微垂眼，说:“陈亦璟，剩下的你处理。”

　　陈亦璟看了一眼楚识月，低声道:“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楚识月笑了，剩下的，我原来是剩下的那个。
　　“不用你帮忙，我可以自己走。”
　　楚识月忍着疼，往记忆里的医务室走去。

　　楚识月第一次去医务室的时候，也是打篮球受伤了，为了接球摔了一跤，挫伤了膝盖骨。
　　裴渐叙知道之后也是跑着来的，没有训斥她，只是温柔地关心，背着她先去了医务室，然后又去了一个大医院处理伤口。

　　他的体贴和温柔是楚识月见过的人中，无人可及。

　　到现在楚识月才发现，尽管许久不见，但她还是会记得那些点点滴滴。平时想不起来，但触景便会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