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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这章跳过也没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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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风雨,人心难眠,待云消雨散,一抹天青绽在地表,划开日与夜的分界,营地也升起了缕缕炊烟。
“少爷,休息一下吧,这都巡夜巡一晚上了。”
明哲脱下宗隐肩上沉重蓑衣,抖了抖挂到营帐前晾晒。另一名候在帐内的侍从上前,将宗隐打湿的衣衫拧干,而后为其脱下沾满泥泞的鞋袜换上干净的,道:“少爷,早膳已备。”
“嗯,辛苦你看顾一晚了,休息前帮我给轮值的人带个话吧。让他们再警醒些,时刻留意乡民的动态,”宗隐捧起一碗白粥,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不要太过强硬。”
侍从即刻下去转达,帐篷内只剩宗隐与明哲二人。
“明哲,先来用膳吧,用完膳后我还需要你再帮我出去看看。昨晚的雨下得有些大,得先让人把路给清出来。”
明哲正在行囊中扒拉,闻言头也不回,“知道了,这事少爷你吩咐过好几回了,我刚还听老岳在调派呢。”
宗隐放下刚拿起的筷子,若有所思道:“岳先生也操劳了一晚,还没休息吗?”
主仆多年,明哲也多少知道宗隐在想什么,他将搜罗出的干净衣裤放到宗隐身边。“少爷,我觉得老岳虽然未必忠于秦家,却也不是个坏人,更不像是谁派来的。”
宗隐莞尔,“他忠不忠于秦家无所谓,若单纯只是个讨生活的,那就太浪费了。”
明哲煞有介事地点头,“是啊是啊,老岳这样的人,埋没到现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宗隐轻笑一声,划拉了一小口白粥。
“那边有消息了吗?”
“没有,但这么多天也没有异常,这就是好消息了!”
宗隐不置可否。
“少爷终归还是惦念家主吗?”
宗隐眨了眨湛蓝如星河倒倾的眼睛,乖巧微笑,“家主需要我的惦念吗。”
“怎么不需要呢,没准家主也正在惦念着少爷呢。”
满脸写着‘你在说些什么鬼话’的宗隐对明哲这个想法也颇为惊奇,“这可真是让人感动。”
“少爷你又在阴阳怪气了。”
“噫,我分明是在为过去无风无雨的日子怅然,对比这两日的境遇,不免让人落泪啊。”
明哲琢磨了一会,小心问道:“……这次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我几时假意过吗?”
“那可太多了,少爷看上去一点也不悲伤,不在意家主,也不在意凤泉。”
“怎会呢,我还太年少,担不起这群狼环伺、千钧重担啊。”
明哲琢磨了一下,抓起馒头啃了起来,“我猜少爷你已经有把握了,结果八成还不坏!”
“我又不是进去的名医,我怎么会有把握呢。”
少年主仆正享受着难得的忙里偷闲,帐外有侍从来报——
曲灵修来了。
明哲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起来。
宗隐倒是三两下咽下口中吃食,出去迎接。
“少爷!你衣服还没换呢!当心着凉哇!”
明哲也紧跟着蹦了出去。
最初曲灵修将文浅浅与乞丐送往秦家时,秦济若还是在主宅见的曲灵修,等秦家人发现情况不对劲后,又紧急将文浅浅与乞丐移送杜若别苑。彼时秦家人对文浅浅的身体状况虽然有所猜测,却局限于古籍书册,真正见识到百毒体威力与伤害的契机还是因为一名侍女。
当那名侍女将文浅浅用过的器具浸入水中清洗后,泼出去的水逐渐使得大批植被枯死发黄,许多不知情的人也在直接或间接的情况下饮入被百毒体污染过的水源,灾难发生了。
直到这时,大家这才惊觉百毒体的可怕远超预估,保守起见,最好是将一城的百姓都迁走。这很不容易,秦家是富豪甲天下的巨商,秦家所择的定居之地也是经济中心,说是当世第一流的城市也不为过。
也因为碍于这种种缘故,秦济若一直没有让百姓撤离,直到最后关头,担心事情彻底无法挽回,秦济若这才命人组织全城逃离了这座危险之地,对外只说是鬼巢卷土重来,却没有详说缘由,正好对应了镜湖山庄与天與府这次的联盟。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亏我还把他当大侠、当神仙!”
“什么神仙!我看他们天與府就是一群妖怪,成天玩弄妖法!”
“你要当好人,凭什么累的我全家老小陪你一起!我老娘八十了!还要跟着全城一起逃难!”
“我儿昨日淋了雨,一直发着高烧,说不定昨晚这场大雨也是他作的法,要我们一起死啊!”
被秦家护卫照看的人一言不发,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此时此刻他已无力辩驳。
就在局势愈发失控的时候,人群中有人一声高呼——
“秦少东家来了!”
场面顿时变得奇怪了起来,无论是失望的、愤恨的、鄙夷的、畏缩的,无论情绪如何激动,无论是男女老少、贫贱富贵,在听到高喝后,顿时安静了下来,乌压压一片的人,转头看向人群分流处。
他们都在静等着一名身量都还未长成的少年人主持大局!
宗隐又换上了那穿了一夜的、脏兮兮的鞋袜,沾着泥水的衣角还带着拧过之后皱巴巴的痕迹,浅发蓝瞳的少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安定来到了所有人面前。
在看清被护卫拱卫着的人后,宗隐有那么一瞬不敢与其相认。
宗隐所熟识的教学,温雅如玉,静水流深,虽说沉溺于儿女情长,却也有心如渊海,容纳万物之博大,是个无论以何种立场,何种眼光看待,都能让宗隐心生景仰的人。
眼前这个人,鬓发散乱,胡子拉碴,面如金纸,不修边幅,若非那双依然闪烁的银白手套,宗隐都差点认不出面前这流浪汉就是曲灵修。
“……先生自与鬼巢的战场赶回,又是这般形貌,想来是有紧急要事,还请移步细说吧。”
“家主未将个中详情告知于众,今日之事,必然是有心之人煽动。也是我的失职,才让教学遭此横事。”
“我并没有疑心你的意思,反倒还要多谢你在外替我解围。”曲灵修摇摇头,递出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这便是精要,里面包含蛊师多年来的笔记结论,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还能派上用场。”
宗隐下意识接过精要,脑中已闪过不下五种沾之即死的毒药,于是他只好按捺住翻阅的欲望,又将之递还:“如今会诊之所已经关闭,无法进出,不过既然是蛊师多年来的心血,想来还是派得上用场的……啊,对了!会诊的前辈中有位缪前辈与蛊师颇有渊源,教学不如等众位前辈出来时,再将此物送上,又或者广发于世,总能物尽其用的。”
果然还是来迟了吗……
曲灵修疲惫到极致的脑子一片混沌,竭力提取着其中信息,比如说,宗隐似乎对结果十分乐观?
“我在来的路上听到风声,说林老也赶来了,不知如今是何情形?”
“家主并未让我参与太多,只要求我尽速撤离,她与一众受邀来的名医则留在谷内设法控制住百毒体,今日已是第六日了,还未有半点消息传出。”
“谷中?”
“嗯,是别苑附近的一处山谷,教学瞒着家主授我轻功时,我们还路过那里,因地形合适,便选择在那为婘染医治。”
曲灵修无言。
宗隐一说,他也就知道了对方所指的是什么地方,正因为去过,所以更知道,所谓的地形合适,不过是适合同葬罢了。
此时帐帘一掀,是明哲送茶来了。
只见明哲眼皮一抬,生硬说道:“此处不比主宅,只有热水招待,少爷现在也是喝这个的,教学将就一下?”
“有劳。”
曲灵修也知道自己处境尴尬,刚要告辞,宗隐已将俏脸一板,“你平时也是这么和教学说话的吗,明哲?”
明哲气呼呼,又不敢当众驳宗隐的话,重重搁下水杯就走了。
宗隐头疼,想要再和曲灵修解释一番,“ 教学……”
“接下来此处还是要多靠你了,”曲灵修扶着桌面想要起身,“我再待在这里已经不合适,我会去谷中守候,你若需要帮忙……”
“教学?!!!”
曲灵修没能站起来。
明哲听到帐内的动静,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在看到曲灵修倒在地上,而宗隐完好无损时,大喜道:“少爷高明!少爷要绳子吗?我去给你找来!”
“回来!”
“哦……”
宗隐没有贸然去挪动曲灵修,而是半跪在曲灵修面前,细细诊脉。随后指出如电,连点数道大穴,才将曲灵修扶起,对没弄明白状况的明哲道:
“去拿三秋复命散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