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为名的春日》昭葟

7、旧情与新人

　　“小姐您好，飞机到达了。”
　　空姐温柔的声音把崔西池从梦里拉回来。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色，时钟指针指向凌晨两点。
　　崔西池拿开身上的毛毯，难掩疲惫。

　　空姐目送着她走下飞机，接机的人等在长廊里。
　　是崔将军的警卫员之一，也是崔西池熟悉的叔叔，见到他，崔西池放松了一些：“叔叔好。”

　　靳远接过她的包问：“要吃饭吗？”

　　崔西池已经饿过了，反而恢复了一点精神。
　　“不用了叔叔，我直接去我爸那里吧。”
　　她高跟鞋落地便有清脆声音，上了保姆车靳远把一双运动鞋递给她。
　　崔西池麻利换上。
　　她关闭飞行模式，忽然看见了跳进来的几条未接来电，总共五条，三条来自美国，两条是刘小满。
　　她立刻回播美国，那边很快接通，男人的声音带着怒气：“为什么不接电话？”

　　崔西池低声说：“不好意思，刚刚在飞机上。”

　　那头冷冷道：“我记得你可以坐有网络的私人飞机。”

　　“要提前两天说，我这是很紧急的安排。”崔西池解释道。

　　“我不想听你解释，但是你现在飞美国。”

　　崔西池不解：“为什么？”

　　“我妹妹回来了，一家人总要一起吃饭，我爸妈在跟我问你。”

　　“我现在有......”崔西池想要说，但她想蒋森煦应该不会听的。

　　靳远默默听着崔西池打电话，他知道能让崔西池这么卑微的人，只能是蒋森煦了。
　　或许是看不过眼，靳远把车开快了一些，然后看准时机突然插话说：“崔小姐，晏先生和崔将军都等着你呢。”

　　电话那头的人明显也听到了，一阵沉默后他问：“你有什么事？”

　　“小姐，崔将军很满意晏先生，如果快点的话今年就可以结婚。”
　　靳远继续火上浇油。

　　蒋森煦坐在美国别墅的沙发上忽然觉得很好笑，他说：“Esther，我记得我说过，你这招对我没用，你要如何便如何，想和谁上床就去，但是你最后还是会和我结婚。”

　　崔西池顿时觉得荒谬，蒋森煦到现在还觉得她是在玩小心机。
　　她已经累了，纵使再爱她也受不了日复一日的冷落，赌气吗？好啊，赌气吧。

　　崔西池顺着靳远的话说：“Johnathan，我真的要和爸爸聊些别人的事，我最近很忙，美国我没时间过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蒋森煦不是很开心：“你确定吗？”

　　“我确定。”崔西池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她第一次主动挂断蒋森煦的电话，从前在美国就算吵架也都是蒋森煦先挂断。
　　所以蒋森煦也有些意外，他播回去就一直无人接听了。

　　崔西池瞪着靳远说：“我要跟靳阿姨告状说你八卦。”
　　靳远得意：“没用的，她只会说好事一桩。”

　　其实跟在崔家很多年的人都看着崔西池的恋爱历程，她的爱她的失败，她一步一步如临深渊，在蒋森煦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

　　崔家不是没和蒋家见过面，只是因为是崔西池态度更低，所以连带着整个崔家都要看蒋天恒的脸色。
　　蒋森煦也看起来并不重视崔西池，所以为什么崔将军急着要来见晏易辞，也不是为了婚嫁，只是单纯见崔西池有了移情别恋的苗头，赶紧来把把关。

　　崔西池看着一切风景飞快地倒退，不禁忐忑起来，她似乎做错了什么把晏易辞这个人拉了进来。
　　晏易辞看起来是从没有走过错误路的普通人，好人，应该过他本有的生活然后娶妻生子，成为国家光荣的军官。

　　所以推开大门的时候，崔西池本想告诉自己的爸爸，她和晏易辞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
　　可是推门的那一刻，她看见了晏易辞的脸，许久不见，他还是那么干净，好像镇定剂一样，看见他就会情绪稳定。

　　崔西池的手腕上还带着红绳，水晶灯的光照出她的疲惫。
　　崔泽庆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又瘦了一点，站起来就说：“怎么赶这么晚的飞机，我让靳远去接你差点来不及。”

　　崔西池在晏易辞的目光里走过去坐在了他旁边的中式椅子上，她偏头去看晏易辞，声音里弥漫着浓浓的歉意：“对不起，耽误你了。”

　　崔泽庆看看晏易辞又看看崔西池说：“你还没来之前，我跟小晏聊了两句，是个很好的同志。”
　　崔西池点点头说：“我知道，他很好。”

　　崔泽庆说：“我看他哪哪都比那个蒋森煦好。”

　　“爸。”崔西池无奈地说：“你这么突然来到底是要做什么我还不清楚吗？”

　　忽然，晏易辞开口：“伯父，您的女儿很好，她可能只是走错了路，找错了方向一时迷途，您也不要心急，她自己会处理好。”

　　崔西池举起手机说：“刚刚蒋森煦打电话给我，让我去美国，我拒绝了。因为我要赶来处理这些事。”
　　“我同晏易辞，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纯洁的宛如战友，我不想影响他在学校里的声誉，麻烦你也不要给晏易辞带来负担。”

　　晏易辞的手微微攥紧，他垂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崔泽庆望着自己女儿，他因为错失了许多和崔西池一起的成长时刻，所以总是想补偿她，但每次好像都用错方式。

　　崔西池站起来：“这些事麻烦你们给学校说清楚，我累了，要先去睡觉了。”

　　她说完便走了出去，靳远拿着另一张房卡给她。

　　崔西池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任何人打扰，也没人说话，她掏出手机看着通话记录上蒋森煦的名字，手停在上面很久很久。
　　要不要回拨呢？
　　十几岁的崔西池一定要，但二十六岁的崔西池会犹豫。

　　微信通知忽然跳出来。

　　【柏：谢谢。】
　　崔西池看着这两个字。

　　【小崔说事儿：我们现在是朋友了。】

　　【柏：嗯】

　　【小崔说事儿：我饿了，要不要吃宵夜？】

　　【柏：你要吃什么？】

　　崔西池上网把周边好吃的店搜索了一下然后发给晏易辞，没过五分钟有人来敲门。
　　崔西池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晏易辞，两眼微眯笑了：“走吧。”

　　两个人坐在宵夜店里，晏易辞拿着纸把她面前的桌子擦了擦，然后看她裹着厚厚的睡衣没有化妆的样子忽然觉得很可爱。
　　崔西池日常都化很浓重的妆容，为了有气场，此时此刻卸了妆反而很像邻家女孩。

　　她奇怪地看着晏易辞打量的眼睛问：“看什么啊？”

　　晏易辞含笑道：“其实这家店并不好吃。”
　　他在这边上学，自然知道哪里好吃。

　　崔西池努嘴：“那你不早说，菜都点了。”
　　晏易辞说：“因为这家店的阿姨是单亲，小孩要上学，我们周围的人都给她打高分，也都经常来吃，就当是支持生意。”

　　“怪不得，你还有点轻车熟路的。”
　　崔西池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晏易辞一眼便看见她屏幕上的字。

　　蒋森煦。

　　“接吧，我没关系。”晏易辞说，他神色淡然。

　　崔西池接通了电话。

　　这家店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崔西池打电话的声音自然很清晰，晏易辞看见她接通电话的那一刻开始，紧锁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蒋森煦的声音阴郁：“谈完事情了吗？”

　　“嗯。”崔西池回道。

　　“什么时候回美国？”蒋森煦问。

　　崔西池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晏易辞，对方正在专心看菜单。

　　“我不想回。”
　　崔西池鬼使神差地说：“我不想回美国。”

　　阿姨端着一个小小的砂锅上来，里面的豆腐被炖到香气扑鼻，肉沫在汤里。看见晏易辞眼睛一亮：“你们自由活动了吗？”
　　她说完就觉得这个时间不像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然后看见了晏易辞对面的崔西池，瞬间明白了什么。
　　女人笑得开心：“小晏的女朋友来了啊。”

　　崔西池、蒋森煦和晏易辞都听见了这句话，只见晏易辞微微低下头，好像被说中了一样抿唇，略略好像还有点娇羞。
　　然后晏易辞说：“嗯。”

　　蒋森煦在电话那头笑了：“北京时间凌晨两点，崔西池，怎么不和男人上床了？你不是喜欢气我吗？现在转变方向谈起恋爱了？”
　　崔西池本来想说清楚，听到蒋森煦的话忽然不想这样了，她顺水推舟说：“是啊蒋森煦，你给不了我的他能给我，还有，我不想回美国，你带着你一家人去度假吧，去哪都好，就是别来我面前烦我。”
　　她啪地一声挂了电话，然后瞪着晏易辞。
　　后者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样子，一边把筷子齐整好放在崔西池的面前，一边说：“伯父跟我说了一些你和蒋森煦的事，我只是在帮你而已。”

　　“男人大多数时候更愿意为有危机的事情去努力。”
　　晏易辞微微笑起来：“崔小姐，我真的是在帮你。”

　　晏易辞虽然还叫她崔小姐，但明显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同，他眸子里面的光太盛，让崔西池想起来一些往事。

　　往事漂亮，洛杉矶凌晨两点的灯光却没有那么漂亮，只是酒吧里的人多些。
　　十六岁的崔西池陪着十八岁的蒋森煦来到这里，幽幽蓝色光里有白人女孩找蒋森煦搭讪，在崔西池面前邀请他。
　　蒋森煦似笑非笑地拉着崔西池的手，酒吧里人多，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蒋森煦说话的时候几乎都贴着崔西池。

　　崔西池红着耳根，手心都出汗。
　　她看见沙发角落有一对男女在接吻，周遭人视若无睹。

　　蒋森煦熟练地要了两瓶科罗纳啤酒，一瓶给崔西池一瓶自己拿着。
　　两个人坐在吧台旁，蒋森煦问崔西池：“你怎么会来美国。”
　　“我爸爸让我学习先进知识，然后回国。”
　　崔西池老老实实回答。

　　“你想学什么？”蒋森煦问。

　　“金融，或许管理。”崔西池看着他说。

　　蒋森煦又问：“想去哪里读书？”

　　崔西池也不知道，她有些犹豫。

　　“布斯的商学院很好，你可以去。”蒋森煦说得轻飘飘。
　　“你呢？你去哪里。”
　　崔西池问。

　　“我去加州大学。”蒋森煦道：“哪所分校还没想好。”

　　他转头看着崔西池喝酒的样子忽然笑了：“你不会也要来吧？”

　　“我不来啊。”崔西池慌忙否认：“我才不要继续在这边读书。”

　　蒋森煦似乎相信又好像完全不信，他拿着酒瓶喝酒，周围总有探视的目光。
　　崔西池不是很开心，喝了一会闷酒，蒋森煦早已进了女人堆里，他游刃有余逗得她们哈哈大笑的功力让崔西池眼红。
　　崔西池不断安慰自己，她只是觉得蒋森煦很有趣，自己想要知道他的故事而已。
　　绝对不是喜欢。

　　时间慢慢推移，崔西池坐在那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慢慢有些醉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她忽然感觉到手被拉住，转头一看是蒋森煦。
　　蒋森煦看起来好像很开心，拉着她的手不由分说直接说：“跟我来。”

　　崔西池被他带着跑出了酒吧外，夜晚的空气比酒吧里好点，崔西池的头昏昏沉沉，任由蒋森煦带上了车都没反应过来。

　　“谁的车？”崔西池问。

　　蒋森煦没有回答，他坐在崔西池的身边看着她说话，看着她醉醺醺的样子，红着脸躲避视线。
　　崔西池躲开蒋森煦直白的注视，正要说话，蒋森煦吻了上来，连带着他的鼻尖也擦过崔西池的脸，他微微偏头，那张柔软的嘴唇落在崔西池唇角。
　　他笑得极其动人，仿佛一场盛大的宴会在邀请她加入，明明知道是短暂的露水，但崔西池仍然相信苍天眷顾她，爱有金石。
　　她倾身上去反吻他，蒋森煦似乎料到她会这样，接吻的时候也在笑，他缆住她的腰缓缓吐气问：“回你家里？”
　　崔西池一顿，她和sophia一起住，怕贸然带回一个男人会让sophia不开心，于是她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我不太方便。”

　　蒋森煦眼睛温度似乎降低了一些，他说：“我不住洛杉矶。”

　　崔西池小心地问：“要不，去酒店？”

　　蒋森煦却干脆利落地把她拉住然后拒绝道：“不要，就在车里也可以。”

　　他在狭窄的空间里亲吻崔西池，然后往下再往下，春意融融，不顾黑夜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