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加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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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萃女书院寄来信件到林光栋手里，字里行间便都是担心林竹君成绩的话语，她是林家的独女，是林光栋老来唯一的子嗣，爱到不得了，被这么一说，他大手一挥直接停了学，说大不了建一栋楼换林竹君直接读大学。
林竹君因为那天殓房的缘故，本来就精神不佳，她强撑着去上课，上楼的时候还摔了一觉，急坏了南叔。
全家人都察觉到她精神不好，只有林夫人梁晓嘉隐约知道原因，她进到自己女儿房间掩上门小声问：“小君，是不是路子扬的事情。”
林竹君闷在被子里不讲话，书包都扔在一边，梁晓嘉坐在床沿轻声细语问：“你果真中意那衰仔？”
“对啊。”
林竹君翻了个身脸朝上看着天花板说：“好多的不开心好多的事情，尽管发生了，但看到路子扬我就会统统忘记，我从未中意过一个仔像这样。”
梁晓嘉看她烦恼的样子真如陷入青春期的女孩般，会出神会吃味，爱而不得也会痛苦。
“我们宝贝这么好，那仔怎会不中意？”
“可他就是不。”林竹君苦恼到烦躁，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肉肉的胳膊被窗外阳光照得明亮。
“那如果，我和你老豆送你去美国读书，见不到他怎么办？”
梁晓嘉一句话看似轻轻，却直接点燃林竹君的脾气，女孩抬起头，一双丹凤眼睁得溜圆：“我不！路子扬不去我也不去！”
她重复着拒绝的话语，看起来更生气了。
梁晓嘉隐约已想到她会这样，便没接话，门外林光栋本想推门也停住了手，过了片刻他叫来助理说：“去找路子扬，不要让林竹君知道。”
一辆黑色路虎从西贡开出往坚尼地城疾驰。
没过多久路子扬便被接到林家位于中环的大厦顶，林光栋早已在office内等待。
路子扬初入中环的时候只有十岁，看着周围来来去去的西装革履的人有天然的恐惧，时过境迁，他再次来到时竟然不再畏惧，他把香港看作两个世界的交界处，穷人和富人井水不犯河水。
林光栋的脸他曾经在电视上看见过很多次，大多数时候都严肃，林光栋是商界传奇人物，梁晓嘉也是香港警队曾经的警花，两人强强联手打造港城神话，大多数时间连辛辣毒舌的媒体都闭嘴。
而林光栋也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好看的眉眼去做影星必会吸引许多观众，身高远胜周遭众多人，最重要的是不怯场，见到自己时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和别的神情。
“你好。”路子扬先打招呼，他穿着浅蓝色牛仔外套，里面的白卫衣随着他动作有些许褶皱，虽然看起来便宜但分外干净。
林光栋没讲话，示意他坐下。
路子扬丝毫不客气，林光栋也开门见山：“小君要去美国读书。”
“嗯。”路子扬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
林光栋有些意外，他以为路子扬会趁机提出条件。
商场谈判，谁先露出标底价格谁就输了，林光栋叱咤商场，可在自己女儿的终身大事面前选择主动服输：“我知道你喜欢电影，我可以送你去美国学电影，香港这边的生活你也不需要担心。”
“条件呢？”
路子扬虽然有些心动，但知道总有价码
果不其然林光栋继续说：“但是，你只能选一个，我的意思是——答应小君的追求做林家的女婿，和去美国学电影你只能选一个。”
“你希望我选哪个？”路子扬却笑了
“我希望你选第二个。”林光栋也笑
“deal”路子扬站起来冲林光栋伸出手，单边眉毛挑了挑说：“没问题。”
林光栋继续看着他问：“那么，我想作为一个父亲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君？”
“很简单。”路子扬耸了耸肩撇嘴说：“我和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和那些妄想做豪门女婿的人不一样的是，路子扬明确地停在那条线之外，里面五光十色灯火交错推杯换盏都与他无关。从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了的所有的人生轨迹，偶尔得到的馈赠都感恩戴德，但他胜在知足。
林光栋能看出真心与否，他知道路子扬在说真话。
“那我这周末会再联系你，至于今天耽误你的时间，我会用钱补给你。”林光栋收起笑容：“多谢你来，我希望今天的一切都变成秘密。”
回家告诉姨妈这件事的路子扬收获了这个妇女开心的尖叫，她握着路子扬的手说：“你快去感谢小君呀，一定是她说了才会这样。”
路子扬不屑：“不可能是她。”
他坐在床边收拾东西，这小小公屋陪他走过童年时刻，本以为还要再继续下去，却忽然被一张飞往美国的机票砸中。
与此同时，林竹君抱着自己的父亲开心到跳跃，说她就知道不会失望。
私人飞机从国际机场起飞，飞跃公屋的那一刻，路子扬往下看，青灰色的城被围在高楼大厦里，有小孩跑过楼道，握手楼边有人在收衣服，仰头望却无法对焦的眼睛。
云层最后遮住所有，飞机越飞越高，他收回视线看见身边坐着的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林竹君带着浅粉色的发箍，头发收拾到香喷喷，侧后方坐着她阿嬷。女孩抱着路子扬的手臂甜笑熟睡，路子扬轻轻扭动，想把胳膊挣脱出来，但女孩抓得好紧。
她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路子扬在二选一里放弃了她，她在梦里还想，和路子扬在美国生活，嫁人做新妇，被路子扬抱在怀里看电影。
路子扬闭上眼睛，让自己放空。
加州大学校长热情接待了她们，谁会抗拒一个富豪捐赠的奖学金和楼呢？路子扬第一次享受到了富人的待遇，从夜校和逼仄的公屋到宽敞明亮的别墅世界顶级的学校不到三个月，他如坠梦中，连呼吸都轻。
报道那天，洛杉矶的天空一如既往明亮温暖，在彩带飘扬中，路子扬闻到从海洋飘来的味道，他手里拿着厚厚的入学guidance卡片，林竹君站在他旁边第一次发现原来真的开心时路子扬是这样的：嘴唇抿起来露出一点笑容，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好似怕破坏眼前的所有。
“路子扬！”
漫天礼炮声中，林竹君混着校歌的音乐冲路子扬讲话：“我信你会成为最劲的导演，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哪怕是观众！”
路子扬扭过头来看林竹君，第一次伸出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头发，笑着说：“头发乱了。”
林竹君脸红红，从包里慌乱找镜子，路子扬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些昂贵的监视器，他从前在片场给人打零工摸过一次，被监视骂了个狗血喷头。
“Hey！”
路子扬敏锐感觉到是在叫他，刚回头便看见一伙华人面孔走过来，为首是个梳着油头的男人，他带着粗黑框眼镜，身上喷了三宅一生香水，逢人便笑，路子扬都对他好印象：“华人？”
“香港人。”路子扬淡淡回应道。
“那都一样。”那人熟练着走过来搭上他肩膀自我介绍：“我叫jon，中文名叫庄得爀，是学联的干事。”
说完他指着另外几个人介绍瘦瘦高高的男人，“叫cavin，计算机系的。”
染红色头发的女生，穿着长裙，“叫cindy，学经济的。”
陆陆续续介绍了几个人，路子扬有些不耐烦了，他打断男人问：“有什么事吗？”
“invitation。”庄得爀看向一旁的林竹君，似乎很感兴趣：“你小女友？”
路子扬一听就知道庄得爀是大陆人，过于熟练的儿化音，身上隐隐约约的独特气质，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拒绝这样一个人的邀请。
“我没什么理由拒绝。”路子扬又露出他常见的客气笑容来：“以后请多关照。”
“你瞧瞧，香港人跟咱们说话就是不一样，文邹邹的。”庄得爀开玩笑，可惜没人捧场，他又收敛了笑容和路子扬加了联系方式。轮到林竹君的时候，她扭扭捏捏不说话，路子扬知道她不想参与，但鬼使神差的他很喜欢这一幕，抱着逗着玩的心态说：“你call机啦。”
林竹君涨红了脸，磨磨蹭蹭地拿出手机。
庄得爀笑意盈盈加上两人，看了一下名字又转身走向下一个，仿佛完成业绩。
等他们走远，林竹君长舒一口气说：“我不喜欢他们，真怪怪的。”
路子扬睨了她一眼说：“你不适应这些怎么在大学生活。”
林竹君在香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语言和环境都是家里专门准备，到了这边连吃三天煎牛排实在受不了了，打电话叫林光栋雇了个中国厨子飞到美国给做菜，本来是皆大欢喜的事，但路子扬不怎么感兴趣。
他大多数时间不回来，而是和学校同学去喝酒社交，很快便在一级人里打响名声。林竹君曾经远远看着他们一伙人走下台阶，路子扬在各色人种中间大笑，又拿起刀叉吃着在林竹君看来坚硬的牛排面包。
林竹君和路子扬不是一个专业，但林竹君偶尔会翘课去找路子扬，坐在他后面听课。
电影系的课程比金融专业有趣太多，教授讲电影史路子扬总能抢答，而同样无论什么专业路子扬都和教授有来有往。
有白人侧目而视，路子扬紧绷的下颚线条锋利清晰，让林竹君从侧后方看到出神。
直到一封邮件发到她邮箱，TA问她怎么不来上课，再不来就没有分数。
路子扬刚在比较电影课程结业论文拿了A，回头一看后座林竹君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全没看到他刚刚的荣光。
路子扬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虽收获空空，反而让他担心起来。他为什么要跟林竹君表明他的荣誉与开心？
所有人都明他们最不登对，也会分开，他也都好清楚。
路子扬没有试错的机会，没有后退的地方，他只能抛下一切去奔跑，不似港岛，他在北美的时间是倒数计算的，绝对不要被林竹君干扰。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加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