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昭葟

21、平静

　　何翊没有穿制服，只是手里拿了一个文件夹，他笑着说：“我可以进去吗？”
　　林竹君笑道：“当然可以。”
　　她侧身给何翊让开一条小路，何翊进门后站在玄关处看了看林竹君的房子道：“很漂亮的房子。”

　　林竹君开玩笑道：“何医生对家装也有涉猎？”

　　何翊装作一副很苦恼的样子说：“略懂略懂。”
　　他学周星驰在《唐伯虎点秋香》里的语气晃脑袋，林竹君忍俊不禁道：“小书童，那你给说说怎么才算好。”

　　“秋香姐。”
　　何翊笑吟吟地看着她说：“房子太大，住的人太少。”
　　说完他走过去站在林竹君面前问：“有看到网上的那些话吗？”

　　林竹君神色有些暗淡，他猜到了，朝女孩伸出手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林竹君一脸疑惑地掏出手机问：“你要做什么？”
　　何翊说：“如果你觉得很烦，可以把这些软件都卸掉，我会用我的手机登陆，然后只给你说好的。那些坏的东西，都由我来过滤掉。”
　　他说的很真诚，还把自己手机拿了出来。
　　在很多事情面前，他们都是普通人，会被情绪影响，会被冲动支配，但是在某一刻，当他们拥有共同想法的时刻，眼神里的共鸣和感动，彼此都会明白。
　　林竹君的人生里没有一个人这样过，她父母会用钱摆平一切，崔西池只是告诉她要迎难而上，路子扬不停地中伤她，只有何翊。
　　何翊告诉她要学会抬头，学会和解，要往前跑，也要学会往后缩来躲避。
　　往前跑的时候，他是她身后的守望者；往后缩的时候，他是她身前的守护者。
　　林竹君垂下头看着何翊塞给自己的手机，忽然间想要流泪，“谢谢你，何翊。”
　　她声音哽咽，带着一丝丝颤抖。
　　他说的太对了，这个屋子太空，空了这么多年，只有哭声有回响。

　　门铃又响了，林竹君伸手抹了抹眼泪还没去开门，崔西池就直接开锁进来了。
　　“这么多年，怎么密码都不换？”崔西池抬头忽然看见长走廊里站着的人愣了一下，“何翊？”

　　何翊微微欠身说：“学姐好。”
　　崔西池点点头自来熟地换上拖鞋朝林竹君走去，明明是冬季，她里面就穿了一件无袖紧身背心，看起来真是不知春夏秋冬的时尚风格。
　　林竹君扬起头问：“你不冷吗？”
　　她一伸手，保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件厚外套。崔西池没接，不屑地看了一眼说：“有空调没必要。”

　　崔西池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给林竹君说：“这份文件你什么时候给路子扬吧，我找律师团给你挨个挨个扣着写出来的，就怕你被坑。”
　　林竹君接过来看了看，崔西池补充道：“可能需要你交一点违约金，实在不行就对簿公堂了。”

　　何翊问：“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崔西池坐到沙发上说：“林竹君这个笨蛋，被人坑了还以为自己甩了个大包袱呢。”
　　何翊紧皱眉头看着林竹君问：“怎么回事？”

　　林竹君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被路子扬骗了钱。”
　　何翊没想到路子扬还能来，他也不是没见过那天路子扬狼狈的样子，苍白的嘴唇，趴在林竹君腿边时都瑟缩。

　　崔西池饶有兴趣地坐在一旁看何翊的神态，忽然明白了什么。

　　尽管何翊的想法如此明显，但他还是在克制，绝口不提从前的事，也不说自己的，只是说来帮林竹君复健。
　　花园里是散步的好地方，崔西池已经很多年没来过香港，自从发现林竹君心态平和后便能放下心来。这次再见忽然发现她笑容多了许多。
　　何翊站在她身边，两人俨然像一对互相暗恋的情侣，玩笑和半真半假的真心话。

　　崔西池担心林竹君受到网络上的干扰，直接飞来了香港。
　　但好像并没有她想的那么遭。

　　她给路子扬打电话让他出来说清楚，这么久了也依然没动。
　　崔西池自持拥有商业天赋，头脑也比大部分人聪明，不然自家也不会放心让她继承公司。
　　但是在路子扬面前，她很少猜透对方。
　　当你不知道一个人在想什么，情绪变化是什么样的时候，就说明你远远弱于对方。

　　三年前，林竹君被救护车拉走那天，崔西池从酒吧里踉踉跄跄跑出来，塔上车就狂奔医院。
　　在门外等了很久，白炽灯和来来去去的人劝她不要哭的时候，路子扬出现在道路尽头。作为林竹君在美国有关系的人，他手里还拿着医院的单子。
　　崔西池冲上去朝着他的脸狠狠甩了一个巴掌，声音清脆而响亮，所有人都被这声音震惊到看过来。
　　这种丢面子的场合放在以前路子扬一定会生气，但那天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起来有些累。
　　他说：“崔西池，我知道你担心她。”
　　崔西池早已泪流满面，但路子扬没有任何大喜大悲的表情。
　　凌晨两点的洛杉矶，手术还没结束。
　　路子扬对她说：“她父母就要来了，你去睡会吧。”

　　“你呢！那你呢？”崔西池难以置信地问：“她是在你眼皮子底下摔下去的，你有第一时间冲上去救她吗？”
　　路子扬没说话。
　　崔西池说：“你真的很爱你自己，钱，名利，这些东西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路子扬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他冷笑一声说：“崔西池，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们这些人一样的，我小时候差点被巡逻兵杀死，仓皇逃跑路上只能吃死人肉的时候，你们这些人在哪里呢？”
　　他眼皮抬了抬，不无讽刺说：“你们出生的时候想要什么都有，我们这些阴沟里的老鼠自然已经习惯了被你们看不起，但是别来judge我的生活方式。”

　　崔西池忍无可忍打断了他：“路子扬，你觉得是我们看不起你吗？是你自己看不起你自己。”
　　“林竹君对你不好吗？她什么时候伤害过你，每次都忍让你，原谅你。”
　　“你就是自私，你自私到极点了。”崔西池骂道
　　路子扬扯了扯嘴角说：“无所谓。”

　　崔西池看着他的态度，忽然替林竹君不值，她什么也不想说了，只是慢慢道：“路子扬，我只有最后一句话，你能伤害到的，都是对你袒露柔软且爱你的人。”
　　“那我也祝你，总有一天，被人伤害到体无完肤。”

　　手术室的灯熄了，崔西池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迎向走上来的医生。
　　“对不起，她的腿，应该是.....”

　　时光转换，何翊去掉辅助器仰头看着林竹君说：“恭喜你，还有一周应该就可以去掉轮椅了。”
　　崔西池笑着收回视线咬了一口苹果。

　　她发消息给林光栋：“叔叔，别担心，我见到她了，她状态比以前好很多了，有何翊医生一直在她旁边。“

　　日落时分，他们三个在一起吃了饭，林竹君没有这么开心过，话都说得比以前多，聊了很多以前在美国时候的事情，末了林竹君说：“等我腿好了，一定要学游泳。”
　　何翊没吃多少，只是看着她说：“我可以教你。”
　　“哎哎过了啊。”崔西池敲了敲他的盘子说：“我也会啊。”
　　“那小君选吧。”何翊看向林竹君。

　　林竹君没留意他称呼的变化，反而认真地开始想，崔西池注意到了，瞪了何翊一眼说；“行了，让给你了。”
　　何翊微笑着说：“谢谢学姐。”
　　崔西池面对着他的笑容打了个寒颤，“行了，我吃饭。”

　　林竹君开心地给两人夹菜，酒足饭饱后何翊要回家，林竹君在门口送他走，崔西池在后面全程看完。
　　等人走了崔西池才问：“喜欢？”

　　林竹君表情有点茫然。
　　她没有立刻说喜欢，反而低下头，崔西池看出了她的为难，正想岔开话题，林竹君又说话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喜欢的吧？”
　　她眼睛里一片迷茫，问崔西池：“什么是喜欢？”
　　她十八岁的时候喜欢路子扬，见到他就会开心，希望把最好的给他，希望和他在一起，希望嫁给他。
　　她十八岁的喜欢太过廉价，就像开袋即食的薯片，只有片刻酥脆，剩下的只有绵软的口感。
　　路子扬不喜欢自己，没有任何回音的爱情，其实就应该被忽略掉。
　　所以她越来越不懂喜欢是什么，爱又是什么。

　　说不出口的那句喜欢和爱，到底要靠什么来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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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翊开车回家，车里放着音乐，天空开始下小雨，他停好车要拐进小路里，忽然被一个黑影挡住去路。
　　他定在原地身体都绷紧，黑影与他对视良久，终于露出一点面容。
　　磨出毛边的夹克，胡子拉碴的下巴，纵使脸长得那么像，可一眼就能看出完全是两个人。

　　“哥，你心情很好....的样子。”
　　黑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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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西池关上大门看了看那个信封，问林竹君：“你的？”
　　林竹君一脸莫名其妙：“不是啊？”
　　崔西池拆开一看，请柬一封。

　　上面写着的名字：
　　朱远星。

　　崔西池笑容尽失，她看向林竹君问：“她叫你干什么？”
　　林竹君面色不太好，缓缓说道：“或许.....是关于路子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