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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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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云城,跟七八月份的天气没两样,烈日炎炎,昼夜温差相差不大,电视机旁立了一台落地扇,风声嘈杂,倒是没把陈然吵醒。
凌乱的长发随意盖住脸蛋,翻个身,露出恬静的侧颜,远比醒着的时候人畜无害多了。
周启衡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想到什么,到陈然的房间拿了张薄毯扔到陈然身上,动作粗鲁,完全不怕把人吵醒。
等陈然醒来,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后,发现身上的毯子,半点表情都不流露,伸个懒腰,回房间找衣服洗澡,最后沉沉睡下。
第二天一早,俩人都在家,陈然洗漱时,周启衡正在厨房下面条,动静不小,又是洗菜又是蒸玉米,煎个鸡蛋都搞得噼里啪啦响,生怕别人不知道厨房里有人似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清洗干净脸,拍着爽肤水走到厨房,“煮那么多,吃得完吗?”
周启衡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怎么不得?”
“好。”陈然眼眸含笑。
正巧微信有消息进来,陈然穿着棉质睡裙,想了想,披上一件外套才出门,楼下正好等着一青年,气质温润,眉眼带笑,跟高中时并无太大差别,此人正是杨以成。
昨天的同学聚会,他也在场。
闲聊时得知,杨以成去年国考成功上岸,在机关单位上班,正巧陈然也要国考,一来二去,便聊起了一些经验之谈,陈然也向对方请教,今天周日,杨以成拿以前复习过的资料给陈然,里面列有一些知识重点。
还提了一份早餐过来。
“时间还早,想着你应该没吃早餐,就自作主张带了一份过来,看看合不合胃口。”
鲜香四溢的生煎包和热气腾腾的玉米糊,很容易让人嘴馋。
陈然没跟人客气,“下次请你吃饭,真的非常感谢。”
杨以成咧嘴笑笑,举止透着腼腆,“小事,大家同学一场,互帮互助是应该的,说不定以后还会在同一个单位上班,到时候兴许有麻烦到你的地方。”
“欢迎随时麻烦。”人情事故,总归是要还的。
一个政府机关里,能报考的岗位不止一个,陈然目前没有明确的报考单位,眼下最重要的是看书。
又寒暄几句,陈然要上去,俩人没再闲聊,她拎着书本和早餐到家,周启衡正在闷头吃面,只盛了他自己那份,桌上还摆了一个孤零零的玉米,男人不动声色,但不难发现,气氛都变得僵硬了。
加个辣椒还能溅到桌子上,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从阳台下去,正好能看到楼下的光景。
陈然懒得搭理他,把书放回房间,也坐到餐桌上,开始都沉默寡言,尝了一口生煎包后,陈然问他吃不吃,男人冷着一张脸,“不吃。”
又无话。
陈然没再叫,一边刷手机一边吃,也是清闲自在,就在她以为周启衡屁都不会放一个时,他闷着声开腔了。
“刚楼下那小子是你同学?”
问是这样问,但周启衡心里门儿清,那小子化成灰他都认识。
“是啊,怎么了?”陈然语调不以为意。
“来干嘛?”
“给我送书。”
“还送早餐?”
“对。”
这才回来几天,就被人惦记上了,还穿着睡衣出门,周启衡大口吃完面,筷子一扔,又是一句,“昨天也跟他一块爬山了?”
“嗯。”
“他在哪上班?”
“区政府。”
周启衡咬着后槽牙,半天都没问下一句,最后碗筷也不收拾,撂下一句去汽修店就走人了,还把大门摔得震天响。
简直莫名其妙。
陈然耸耸肩,唇角笑意很浓,稍后把玉米吃了,厨房里还有半锅面条,她吃不下,倒进垃圾桶,做完家务,陈然开始看书复习,还顺便剪了个片子,花费三四个小时,报酬两百块,每天一两单,足以应付日常开销。
一个人在家,日子当然悠闲,肚子饿了不想做饭,随便吃点零食就成,晚上做好饭菜,陈然打电话给周启衡,他不接,当晚也没回家,过了三四天才回来。
还带回来一堆脏衣服。
陈然好奇,“你晚上睡哪里?”
“仓库。”
声音沉闷,生了几天的气,也不见好。
陈然问:“晚上没被蚊子咬?”
不用猜都知道,汽修店环境简陋,难得他能住下。
“有蚊帐怕什么?”周启衡躺在沙发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身体被掏空了,眼角乌青,下巴冒着胡茬,头发也变长了,要说不修边幅也不至于,总之有点粗糙。
这几天太忙,吃住干脆都在汽修店解决,快到中秋节,一到节假日就忙起来,周启衡身体又不是铁打的,总得趁着没到节日,赶紧休息两天。
这死丫头真能耐,天天在朋友圈晒美食,也不知道送顿热饭送碗热汤过去给他。
陈然也坐下,大有要聊聊的意思,“怎么好端端的,跑去修车了?”
一个大学生去修车,在别人看来,就是浪费学历。
男人眼皮一掀,有些懒洋洋的意味,先前还以为她不会问。
“觉得合适就做了,哪里来那么多原因,靠自己双手挣钱吃饭,做什么不可以?”
“也是。”陈然赞同。
以前他高考结束那会儿,为了谋生,不得不去干工地,有很多事情是身不由己,跟意愿毫不相干,不是想不想,而是必须要去做。
“做多久了?”她又问。
“管那么多干嘛?”周启衡又不耐烦起来,不知道好好回答问题。
“关心你嘛,”陈然嘴唇翕动,“你之前不是说,走了狗屎运才碰到嫂子,嫂子挺善解人意的,还不怕吃苦,跟着你一块上工地,帮你洗衣服做饭,家里还挺有钱的,那么好的一个人,你怎么没把握住啊?”
她眼神清澈无辜,像是单纯的好奇。
周启衡按压下眉宇间的吝气,找到打火机,又从茶几上翻烟盒,还没抽出来一根,先被一只纤纤玉手抽走烟盒,陈然大有不罢休的意思,“回答我。”
还不如不问,注定今晚不能安生。
“你要问几遍?成天打听我的隐私干嘛?怎么,还对我余情未了?”周启衡也不抽了,手肘搁在沙发边上,一副闲适的姿态。
“少在这自作多情。”陈然目光平静。
“那你回来干嘛?”周启衡总感觉这丫头动机不纯,八成是想报复他,“不陪在你妈你弟身边,跑到千里之外的小城,想什么呢?一家人整整齐齐不好吗?非要四处瞎折腾。”
“可是青城没有我的家。”
至少,她从来没有归属感,周启衡彻底沉默,陈然也并无伤感之意,似乎没有别的可聊了,她起身到厨房做饭,还问他想吃什么菜,可以用现有的食材煮。
周启衡又不挑食,让她看着来。
等饭菜上桌,古怪的气氛中透着沉默,谁也没开腔,等吃完饭,周启衡倒是自觉洗碗。
休息的这两天,周启衡和陈然都在家,一个玩游戏,一个看书,互不打扰,没多久,周启衡手机响了,还以为是严昼川他们约饭,没想到是周玉琴打来的。
他眉头微皱,不太想接,因为来来去去就是那几句念叨,最终还是接了,就当是无聊打发时间。
果不其然,真被他猜中了,还是相亲这个事。
“别看你现在年轻,在过个两三年,可就不好找了,现在的女孩子很现实,都要男方家里有车有房,房子还最好是全款,你自己也清楚,你的条件拿什么跟别人比?”
周玉琴苦口婆心,“外头满大街的本科生研究生,一抓一大把,你的学历压根就不占优势,爹妈又不在,少了帮衬,你去外头打听打听有几个女孩子不介意的?碰上个要求不高的,已经很难得了。过两天中秋,你抽空去跟人家姑娘见个面,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周启衡笑得漫不经心,“姑,就我这条件,您还让我去相亲,这不是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推吗?人家父母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嫁给我可就糟蹋了,那得多心疼啊。姑,您不能光想着我一个啊,也要想想别人家的女儿。王阿姨跟您关系那么好,您可不能这样祸害人呐。”
周玉琴蹙眉,就不乐意听这话,“有你这样贬低自己的吗?”
她也知道,以周启衡的外貌条件,不缺姑娘追,但是谁知道肯不肯踏实过日子,还不如物色一些知根知底的姑娘。
最主要的是,她最近听说陈然这丫头回来了,这都好几年了,还回来干嘛?安的什么心?总之,她不想让侄子和陈然扯到一块。
“好了,我的事您不用操心,表弟表妹还在读书,一个准备中考,一个准备高考,您还是多关心关心他们吧。”
电话讲完,周启衡后脑勺像是长了双眼睛一样,乍然往后一看,果真是陈然。
走路没声,跟鬼一样。
周启衡天不怕地不怕,当然不会被吓到,就是皱眉,“你还偷听我打电话。”
陈然淡淡抛来一句,“我耳朵不聋,你讲话声音那么大,想听不到都难。”
周启衡抿唇不作声。
“你已经沦落到相亲的地步了?”
“……”
“这次打算找个什么样的?条件不能太差吧,家里最好有几套房,这样你下半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曾经他说过的话,现在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男人满脸不悦,“有你什么事?”
陈然理所当然道:“好歹咱俩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哥哥,我当然是盼着你好。”
大概是看到男人脸色不好,陈然识趣地闭嘴,正想回房间看书,周启衡伸了条腿过来拦住她的去路。
“干嘛?”
“加个微信,既然回来了,有事也方便联络。”周启衡一番话说得理所当然,毫无方才的恼羞成怒。
这段时间都是通过严昼川才看到陈然的朋友圈,好歹之前是兄妹,哪能那么生分。
“不加。”陈然拒绝得很干脆,高傲的头颅不曾低下半分,“当初是你先删我微信的,现在加回来干嘛?有事就打电话。”
还记到现在呢,周启衡直接黑脸,喉头翻滚,太阳穴青筋暴起,似乎在压抑着滔天怒火。
陈然走回房间,裙摆都带着风。
家里的气氛连着几日低到冰点,但似乎无人顾及,也就没有升温的必要。
整天呆在家里也会烦闷,趁着中秋节,陈然约好和盛知语一块出去玩,盛知语大学学的专业是财务,目前在一家私企上班,早九晚六,工资不高,但足够在小县城生活,她父母想让她进体制内,说是铁饭碗,工作稳定,退休还有不少钱拿。
盛知语压根不感兴趣,又拗不过父母,只好装作一边上班一边看书备考,到放假,开车载着几个好友一块去景点游玩。
杨以成也在,几人都是本地人,家里住得近,经常一块出去玩耍。
先是去古镇领略岭南建筑风光,又到百花山基地滑翔,再去舟山庙上香拜佛,或许是到了一定年纪,开始封建迷信起来,陈然听说心诚则灵,她也没有太多的奢求,成功上岸,再安稳地度过这一生即可。
晚上到农家小院烧烤打牌,几人又玩起真心话大冒险,汽水啤酒饮料都有,陈然喜欢喝气泡水,芒果打底,柠檬片薄荷点缀,加上喜欢的百香果汁和雪碧,味道酸甜,露天的小院晚风习习,月光和虫鸣做伴,静谧的美好被突兀的铃声打断。
看眼手机上的备注,陈然选择无视。
电话自动挂断,紧接着又响起。
几天不见,似乎有求和的意思。
他要真纡尊降贵,就不是周启衡了。
不记得他什么时候低过头。
陈然还是走到空旷的地方接起,有电视机的声音传来,应该是在家里。
“干嘛?”她先开口。
“什么时候回家?”
都十一点了,两天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浪去了,以前也没见那么爱出去玩,回家就是迎接漆黑空荡的房子,之前陈然没回来的时候,周启衡还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大概是有了对比,竟然无从适应一个人的生活起来。
“明天吧。”陈然抱着胳膊,早秋的夜晚,湿气开始加重。
“在哪?跟谁一起?晚上住酒店?”
问题还挺多,隔着电话,男人的嗓音沉稳低哑,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跟同学一块住民宿。”听到有人叫她,陈然也没多聊,简单告别就挂断电话。
隔天玩到下午才回市区,大部分人都有工作,明天要上班,陈然倒是清闲,自己玩当然没意思,跟着大部队行动,几人原本打算找个地方吃晚饭再各回各家,谁知盛知语的车子开到一半,汽车轮毂破裂,还好当时车速不快,要是轮胎掉落,这车就翻了。
几人吓得心惊胆战,有问题拖不得,立马就得去修。
盛知语刚毕业一年,手头上没几个钱,这辆车是家里资助的,二手车,让她随便开,当练练手,剐蹭或撞坏也不心疼。
原车主开了七八年,也就外观看着还算崭新,内里零件多少都会损坏,盛知语上个月刚开去4S店保养,谁曾想没多久又出现问题了。
车上的都不是行家,专业的事还是得找专业的人。
陈然在这时候推荐了一家汽修店。
盛知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然然,你认识老板吗?”
说实话,她不想去那些偏僻或生人的店铺,因为八九不离十会被坑,到时候这个要检修,这个要更换,那个要保养,不坑个几百块钱,基本出不了店门。
她工资正好够花,可不想增加额外的开销。
陈然点点头。
“熟吗?”
“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