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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各怀心事 ...

  •   齐姝琴走入办公室,便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
      进门一张不大的圆桌,一圈软座椅,亮着‘加热’信号灯的饮水机和一摞封好的纸杯,想来是做临时会客之用;右转,往里走,豁然开朗:
      偌大的空间内共置九张办公桌,每桌都配了电脑——有的是纯黑,有的则印了白花;左边那方空间外垂下一挂珠帘,齐姝琴看不真切里面的样子。苏吉低声告诉她“那里是休息间,配电视的”;右边则有一道昏暗而短小的走廊,齐姝琴过去才发现这里“别有洞天”——走廊右侧有一扇棕红木门,银闪闪的牌子上写了“组长办公间”五个纯黑宋体字;走廊的左侧则是用磨砂玻璃围起来的会议室。
      齐姝琴又走回到集体办公间,看到大落地窗的两旁摆放了几盆叶子发黄、无精打采的绿植。窗外是冥府永恒不变的黝黑天空与不停流动的神秘光点。遥遥可看到远处灯火灿烂,似是个繁华地带。苏吉见齐姝琴好奇地遥望窗外,会心一笑,“灯光明亮的地方就是全冥府最热闹的两仪市。那里商铺林立,货品种类非常齐全,从奢侈品到最普遍的生活用品全都可以买到。我想那也一定是你们女灵最喜欢的地方。有时间可以去转转。”
      齐姝琴含笑点头,听到左侧有清脆之声,回头见着许乐之正从休息间那晶亮的珠帘后走出,边张望边嚷道:“休息室也没灵,我说大家伙都跑去哪里啦?!怎么一个灵都找不见?都快快出来接驾啦!”
      苏吉望着空空如也的办公室,看看桌上那只走得从容的钟表,也皱了眉,“真是的,现在可是办公时间啊。”
      哗——哗——哗——
      靠近会议室的那张办公桌上的印花电脑,忽然冒起一波波鲜亮红光,发出不小声响。齐姝琴好奇打量,许乐之跑来一把将她推开,“怎么又没放静音,真是好吵!”一看显示屏,“啊——糟了,有急件送来了!”
      他煞有其事地点着鼠标,“嗯,是访灵台左御史阁下发来的……靠!我不知道接收密码!曼丽!岑曼丽你个迷途灵,死到哪里去啦!访灵台御史阁下的急件发过来啦——!密码是什——么——?”
      齐姝琴感到身后突有风起,一股力道横撞而来,她跌到苏吉怀里,刚刚站稳,肩膀就被一双莽撞的手给扭过来,入目的是一张慌张而可爱的学生脸。
      “你你你……你没事吧?啊啊,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撞到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学生脸”接二连三地鞠躬,让齐姝琴找不到说“没关系”的时机,许乐之已不耐烦道:“左御史发了急件,你快接收吧。”
      “学生脸”立刻骂道:“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害我撞了灵!访灵台的邮件净是空话,根本就是月经贴。许乐之你做了三年的鬼也是白做!”
      “你想当完全的鬼都当不了呢!”许乐之冷哼,“学生脸”推开他,手指在键盘上啪啪一通,哗哗声响和波状红光都没了,苏吉问“邮件内容”,她漫不经心地说:“反正都收进来了,待会看也是一样的嘛。嗯?这一位美女灵是——”
      “你好。我是齐姝琴。”齐姝琴主动伸手,“学生脸”的笑容在瞬间退散。
      “…………组……组……组长阁下……”半晌,她结结巴巴,看看苏吉,再看看许乐之,“陆郎中刚刚说有个齐姝琴要当咱组长……就她啊?”
      苏吉点头,“自我介绍吧。”
      “学生脸”露出别扭的笑容,勉强拉了下齐姝琴悬在半空的手,“……刚刚真是对不起啊……我性子急了点……一时间没看清楚……”
      “没关系。”齐姝琴总算逮到机会表示自己绝非小肚鸡肠之辈,“你是岑曼丽吗?”
      “是……”岑曼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许乐之,“你说她怎么知道的?”
      许乐之冷笑道:“我刚刚喊了你的名字,聋子才听不到呢。”
      齐姝琴好脾气地说:“确实是这样——”岑曼丽长吁口气,“组长你好……我……我是岑曼丽,那个吧……大四的时候呢……英语四级还没过啊……就眼看毕业证学位证双飞……嗯……又赶上恋爱失败,让父母多说了几句……咱脾气也大了点嘛……一气之下就去散心,散着散着就……就散到悬崖底下了……但是呢……”
      “但是呢,正如你们现代人编的冷笑话一样——”香气悠悠,轻灵的女声在门外响起,“自杀想不死的,跳崖去吧。”
      倾国倾城,赞的就是倚靠门边的古装少女,广袖一展,柔荑拈兰花,环佩振玉响,双眸晶亮,光华夺目。
      “这就是陆老大刚说的新任组长吧?组长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裴清浅。”古装少女嫣然一笑,千娇流溢百媚生,“正经的千年厉鬼——”
      “姑娘,我还没做完自我介绍呢。”岑曼丽道。裴清浅捋捋发丝,自顾自说:“我生前是——”
      “大家能一个一个来吗?先来后到。”齐姝琴礼貌地打断裴清浅的话,“曼丽还没说完呢。”
      裴清浅挑眉,眼珠灵动,似是在片刻间已将齐姝琴从里到外都看了个透彻,她笑吟吟说:“听组长的话,随便啦。”挥挥袖子,立在一旁。
      岑曼丽有些不以为然地瞥了裴清浅一眼,回头对齐姝琴道:“嗯——好吧,我没死成,变了植物人。赶上缉灵部招聘,我就晕头转向地报名了,又晕头转向地被选中了。可是因为掐诀念咒的培训成绩不太理想,就安排我当了个小文员。收发信息、整理资料、写总结申请什么的都归我管,平时不出缉灵任务。嗯……基本上……我说完了吧?”
      她扫了一眼裴清浅方才站的地方,俨然不见美女的鬼影,“她鬼呢?”岑曼丽问许乐之和苏吉,二灵均摇首不言,齐姝琴的目光却已落到纹丝不动的珠帘间——刚刚,当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岑曼丽身上的时候,她余光处有白影一闪,空中香风浮动。不动声色地别过眼,只捕捉到休息间的珠帘轻轻摇曳,不多时也停了。裴清浅早已不在原地,但见帘后一道朦胧倩影正懒在椅上,大袖有意无意地遮了侧脸,观其动作,似是品茶。
      苏吉顺着齐姝琴的视线看去,顿悟,便说:“我去喊她出来吧。”——齐姝琴还未表态,外面走廊上突传一阵尖锐的高跟鞋声——许乐之、岑曼丽和苏吉三灵立刻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眼神。齐姝琴侧耳倾听,感觉这走路声甚是凌人,仿佛挟着踏碎千年冰川之决心而来,眨眼间已是愈来愈近,几乎到了门口之时——环佩叮当响,素手卷珠帘。
      当一只光亮的高跟鞋尖从门外伸进来的时候,裴清浅也在同时一展身形,如风般盈盈转到齐姝琴身前,不多不少,总之是刚好挡了齐姝琴望向门口的视线。玉手一抖便从袖子里钻出,一晃下已捉了齐姝琴的双手,边满怀“爱慕”地摩挲着,边浅浅笑道:“在里面等了好久,这回可该轮到我了吧?”
      齐姝琴其实已看到门边站了位衣着时尚、年纪略微三十左右的高挑女灵——那响亮的高跟鞋声定然就是她发出来的。这位女灵进来后,只是微抬下巴,抱臂站在门边,不说话、不表态也不多走一步,连神色都是淡淡的冰冷,似乎是在等着大家上前恭迎。
      齐姝琴本想招呼一声,可裴清浅仿若没察觉身后有灵,只笑眯眯地拉紧齐姝琴,就是不肯为她清空视野。这尴尬局面让齐姝琴有些犯难,抬眼见到斜对面的岑曼丽一脸“看好戏”的无辜样子,多话的许乐之更是装起哑巴,低头专心玩手机,面前的裴清浅又得寸进尺地凑近些,恨不得屏蔽她整个视野。
      齐姝琴心中一叹,还未想好如何应对这僵持场面的时候,苏吉已招呼道:“云副,你回来啦。”
      踏碎冰川的高跟鞋声朝着齐姝琴一路逼近,那被称为云副的时尚女灵冷冷地盯着齐姝琴,嘴上带了公式化笑容,淡淡道:“这位女士大概就是缉尚书刚刚跟我说的——”
      “组长才下了第一道命令:‘自我介绍’要讲‘先来后到’的原则,大家一个一个来。云副,抱歉,我还没做完介绍呢,你在边上等等吧。”裴清浅向这位云副展颜。
      云副一挑细眉,“好的,那你们去休息间慢慢聊,我还有些事情要立刻处理——许乐之,办公时间别用手机玩游戏!说你多少次了?没活干的时候就好好练一下掐诀念咒。苏吉,上个月的工作报告交我了吗?没写就赶快去写!岑曼丽,董霄呢?”
      岑曼丽小声道:“董大哥从晏爷爷那儿领了家伙,赶去阳间帮小顾了。就是公厕死婴灵那案子,小顾说有点棘手。”
      “刚才我听着你电脑又接受上级传来的信息了,什么内容?”这位云副直截了当地问。
      岑曼丽支支吾吾,“月经贴”仨字在她肚子里浮了浮,就是不敢出口。云副也不肯给她过多的心理斗争时间,“又没看吧?等着我催才知道去看,对吧?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无论是哪里来了消息,都要做到‘现收、现看、现解决’的‘三现’原则,不能有半分耽搁与懈怠!尤其是对我们这种从事缉灵工作的灵而言,‘时刻紧张起来’是我们的口号,你怎么干了一年多还是记不住?!”
      在云副的斥责声中,岑曼丽低了头,跑去摆弄电脑。齐姝琴看不见她的脸,就知道小姑娘的耳垂和额头都通红了。她心中对岑曼丽不觉浮出同情,而对这位云副过于凌厉的言行感到不满。裴清浅似是察觉什么,紧握她的手,不由分说地拉去休息间,按坐到椅上,笑说:“组长别介意,这不过是杀鸡儆猴罢了,谁若是认真,谁就输了。”
      齐姝琴张了张嘴,裴清浅慢悠悠却又恰好抢在齐姝琴开口前道:“我是裴清浅。论性质,我是完全灵;论性别,我是女灵;论年代,我是古代灵。用后世眼光来看,我是生在了北宋也死在了北宋,幸好没赶上倾国,否则唯有战死。”
      “你是位女将?”齐姝琴是从她的身法中看出端倪的——即便是幽灵,也做不到裴清浅那样沉稳而流畅的轻盈矫健。
      “不。”裴清浅微微一笑,“江湖人士罢了。”
      齐姝琴顿生好奇之心,还真没料到眼前这衣衫华美、首饰耀眼的绝代佳人是位快意江湖的侠女。裴清浅坐下来,弄着金步摇上的垂珠,漫不经心道:“裴家在江湖虽称不上数一数二,但也是人人皆知的武学名门。江湖中人极重长幼师道等人伦之序,但传位的时候,多是以武为尊。裴家也不例外,只可惜到了我这代,武艺最高强的不巧是我这女流之辈。家里那些嫡庶兄弟们暗自咒骂我不知几回,我那貌似正人君子的亲爹也睁眼闭眼任我被他们算计。我如履薄冰好几年,到底还是栽了。就在我家的后山头上,一堆人围攻我一个,我事先被下了药,内力凝滞。当时也数不清有多少只利剑刺穿我的血肉,多少刀子砍向了我,总之我死了,来了这里,也就不想那么多了,身前的事都是些浮云,你说是吧?”她轻轻一笑,眸光盈盈如水,捞不出半丝忧愁。
      齐姝琴心头一沉,裴清浅竟然拖了千年都不肯转世?她想起苏吉嘱咐的话:留在这里不去轮回,总有些不想说的理由。不由暗暗叹息,对裴清浅这个欢笑灿烂的女子升起怜悯之意。
      裴清浅见她不做特别反应,似是料定会有这情绪般,凑近了笑道:“可别让我破坏气氛,过去的事咱就不提了。不过这么算起来,莫说咱们组,便是整个缉灵部几乎都没有谁比我呆得年头还久了。我还真是老资格啊——哈哈——”一串琉璃轻碰般的笑,边笑边观察齐姝琴的表情——对方礼貌地微展唇角,并不做多余反应。
      裴清浅慢慢敛笑,理着发丝,凑得更近些,几乎贴上齐姝琴的耳。她轻声说:“跟组长说点真心话吧。能到这里当组长可是最幸运的事,毕竟整个缉灵部还有哪个工作灵比我的经验阅历更要丰富呢?组长初来乍到,肯定要度过一个适应期,诸多不解之事,若总是麻烦陆郎中和缉尚书,难免让上面看扁咱们组,这事咱绝对不做。”——“爱慕”地抚弄齐姝琴的双手,“——啧,有事问我不就得了。”
      齐姝琴在心里长吁口气:这笑靥如花的女子兜了半天圈子,可算说出重点了。当下不软不硬道:“清浅——我就这么称呼了,你是老资格,其实这组长你也是有能力去做的——”
      裴清浅笑容不改,截断齐姝琴的话,“别夸我了,我真不行。这个小位置,十年不行就基本没指望,若千年都不行,呵呵……”她收回手,重又抚弄垂珠,金光点点晃着齐姝琴的眼,“咱们缉灵部做的是危险的活。说是同事,出几次任务也就是生死之交了。生死之交当然要推心置腹,知己知彼才能更好搭档。所以组长,我刚才那一番话全是真心真意,老实说,咱们组的确有不少觊觎你这位置的灵,但绝对没有我。我是千年老鬼,名利功勋早已淡泊。只不过对咱们组现在倒数第一的状况深感忧虑,几次建言也是石沉大海,没法子,云副只是个‘副’,拿主意的事她做不来,怕也是不爱做。现在可好,总算来了组长你,我们盼了五年,今朝可算是有了主心骨——”满眼“爱慕”地望着齐姝琴。
      “云副就是刚刚那位——”
      珠帘一起,苏吉探头道:“打扰了,组长。”他面色有些阴暗,叹息着对齐姝琴说,“咱们组出大事了,云副想召开紧急会议,组长你快来主持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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