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复兴》嘲吾

4、4.名字

　　“那，”嚣张的学徒当然知道面前这个丫头很厉害，一时也有些心虚，但自己的靠山可是大名鼎鼎的萨米魔导士，传奇法师斯派克的大弟子，三十岁就突破十三级，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帝都魔法公会里头，比他厉害的都比他年纪大，比他年纪小的还没有一个魔导士呢。想到这个他的底气又冒出来，大声顶撞道：“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少女一声轻笑，速度快得吓人，还没看见她如何从背上取下双手剑，学徒已经整个人被横着拍飞。

　　萨米本来就面色阴沉，现在更是目光如刺，冷冷看着面前的少女，斜斜地举起法杖。
　　轰……
　　瞬发大火球术！
　　众所周知，魔法是需要靠一系列咒语和手势，结合精神力控制和元素排列来启动的，熟练可以压缩咒语和手势的时间，但瞬发，需要的却是绝对的理解，需要瞬间沟通元素，瞬间抽取魔力，瞬间完成元素结构排列……没有几十年的经验积累和一定的悟性，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为数不多的例子，也就是十几级的魔导士们瞬发一二级低阶魔法。但三十岁的萨米却做到了，而且瞬发的是三级魔法大火球术，这已经超出了一般人的理解范畴。
　　以萨米的资质，也算是人才了。

　　“走开！”少女在这个时候还有余力一脚踹开普路纳斯，同时斗气砰然撑开，一个斜劈砍，将足足一米直径的大火球劈成两半。剑尖轻轻落地，双脚也轻轻落地，依然是艺术品般曼妙的角度，没有人能够忽视这种蓄满战斗力的美，即便是对面高傲不可一世的魔法师，也为此心中暗叹。
　　没有人……对，普路纳斯不是人。

　　可怜的鬼魂先生今天三番两次被一介凡人推来踹去，真是奇耻大辱，再好的脾气也磨掉一半。坐在地上揉着普路纳斯不争气的腰，鬼魂先生是满腔闷气，不过是被一个小娇娘这么一踹，竟然就开始血气淤积，也弱得太过分了。
　　看来原来想单靠精神力闯天下的想法有点难以实现，以后必须制定一套改善体质的方法才行，至少也得有爷爷我生前一半的身手哇。
　　……咦，爷爷我生前是什么样子？
　　鬼魂先生很纳闷自己怎么会隔了千年，突然间又想起生前的事情，虽然只是电光石火的一个念头。或许，是因为重新获得肉身，寻回那么一点点熟悉感觉的缘故吧，他想。
　　等他跟个孕妇一样撑着腰爬起来，女战士和魔导士已经礼尚往来了三四个回合。

　　雅利安身为一个战士，原本是应该依靠战技争取跟法师贴身近战的，但年轻的女孩心里堵着一口气，非要让萨米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可，竟然用斗气跟他对轰，连鬼魂先生这个外行人也看出不对头来。
　　“雅利安小姐，”普路纳斯说，“你是不是气昏头了？”

　　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吓得原本跟萨米对轰得不亦乐乎的雅利安花容失色。——这家伙什么时候跟背后灵一样贴到我身后的？！
　　就连对面的萨米也面色微变。

　　……不好意思，做鬼多年，坏习惯一时改不掉。普路纳斯歉意地笑笑。
　　不过这歉意的笑容，看在萨米的眼里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普路纳斯的悄无声息已经让他神经紧张，这一瞬间他甚至下意识把法术的目标对准了普路纳斯。
　　瞬发爆炎箭，又是一个四级魔法，方向稍微偏移，便直直地朝普路纳斯门面上射来。

　　“靠，路过你也打？”普路纳斯用中文咕哝了一句，险险避开雅利安本能地为了保护他而挥动的双手剑，这大家伙差点没把他鼻尖给削下来。
　　雅利安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确实清清楚楚地听见他是在自己身后出声的，可下一秒钟，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
　　萨米也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因为普路纳斯那张苍白无血色又有着深邃黑色眼睛的诡异面孔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甚至看见普路纳斯黑色的发丝像在风中一样轻轻飘动。
　　然后普路纳斯抬起了右手。

　　萨米听见了一声闷响，仿佛被战士的铁拳狠狠地砸在下巴上，然后一股奇特的魔力波动的感应才迟钝地传到自己的脑海中。他从来没有这样挨过打，瞬间觉得自己的头要直接飞出去，脖子都快要被扯断了，整个身体被带着飞出去十几米远，从工会大门里面到外面，突然照进眼睛里的阳光刺得他以为自己要失明了。
　　背部狠狠撞落地面的瞬间，萨米忽然想起，千百年来的传说中，只有那早在千年前就被神灭绝的罪恶种族，才会拥有这样代表了夜与黑暗的发色与眸色……
　　恶魔……他的心里跳出这样一个词。

　　“瞬移？”
　　“击退术？！”
　　围观群众总是担负着睿智而率直的真相揭示者角色。
　　“天哪，难道他是个大魔导士？”
　　“他还这么年轻！”

　　在人们的印象中，只有十五级以上，甚至传奇级别的强者才有可能触及瞬移此项，而且不限职业，因为它与魔法无关，战技无关，任何其他技能系统无关，它已经属于空间理解的范畴。
　　当然，普路纳斯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按自己的套路露一手，这非常的必要，以普路纳斯原来的草包之名，高调反而是最好的隐藏。
　　既然大家都说他是魔法师了，普路纳斯自然乐得默认。雅利安也自然而然地把他之前在自己身边嘀咕的那句汉语当成了念咒。
　　“原来还真的是个魔法师啊……”雅利安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天呐，大魔导士？”

　　马上就二十岁的雅利安已经有了整整十年的冒险经历，跟各种奇形怪状的魔兽打过交道，也见识过三教九流的职业者，身为天才的她对能量波动有着独特的敏感。
　　眼前这个怎么看都觉得无比孱弱——不，不单只体格，是力量，任何形式的力量——的……怪人，却超出了她的认知，让她一开始就看走了眼，走得很远，甚至直到现在，还依然无法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他身上没有她所熟悉的各种职业者的气息，或者说根本就跟普通人是一样一样的，这让她想着想着就开始产生了因未知而来的恐惧。
　　因为常识告诉她，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有两个可能性，一者他确实是个普通人，但刚刚才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场景很干净利落地否决了这一条。二者，实力的距离太大。
　　只不过，大家都不会想到，这个距离，不一定是级别，有可能是时空。
　　这是个深奥的论题……来自东方古国的文明，来自异样形式的存在，这两者的结合，让他超脱于世人的典籍和经验之外。

　　普路纳斯偏过头望向嚣张的学徒兄，后者莫名有种被鬼盯上的毛骨悚然。“你，你竟然打了萨米魔导士！”学徒兄用颤抖的手指着普路纳斯，一边飞快地逃出大门外，躲到萨米身边会让他更有安全感一些，虽然他的魔导士先生情况也并不怎么乐观。
　　萨米啐掉一口血水，克制着愤怒道：“名字，告诉我你的名字！”
　　“名字么……”普路纳斯朝远处眯了眯眼睛，好像在哪里会写着他想要的答案一般，事实上，他很想记起自己曾经的名字。
　　学徒兄嘲笑道：“没有教养的土包子，魔导士先生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你这个乡下来的软蛋，不敢报上你的名字吗？”
　　“烈火……天驱？”他自言自语地说出这个奇奇怪怪的名字，倒把自己陷入了困惑之中。这四个字好熟悉啊……可怎么感觉不完整呢？
　　或许再世为人，真的可以让他一点点地想起上辈子的事情。不管怎么样，“过去”这个词，还是挺容易勾起人的眷恋的。

　　“里霍·提亚奇是吗，卡曼魔法公会，十三级魔导士萨米·科尔向你挑战！”
　　在这片大陆上，魔法与斗气是人类在众多种族的竞争当中生存下来的依仗，而魔法师凭借过硬的群攻能力，在战场上可谓一人当千，所以数量稀少却无比强大的魔法师，一旦佩戴上相应等级的徽章，就直接等同于贵族，无需帝国承认，大陆通行的贵族！
　　萨米始终认为，尽管自己的天赋只属中上，但身为传奇法师的得意弟子，有卡曼的帝都魔法公会做后备仓库，要资料有资料，要材料有材料，要装备有装备，即便是再天才的天才，也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就像眼前这个二十岁就突破十三级的女战士，别说战士跟法师能不能比这一条，就说以后的发展好了，级别越高，探索的路就越难走。他萨米有全帝国最全最完整的学习资料，包括许多失传的咒语，许多机密级的魔法手册，那可是一代代强大的先人魔法师留下来的宝贵经验，也许一句简单的话，就能帮助你少走许多弯路，甚至帮助你突破一个等级的瓶颈。这些，这个只懂得打打杀杀的乡下丫头有吗？
　　再过二十年，不，再过十年，这一代还有谁会是他的对手？没有！没有！
　　至于这个黑头发的年轻人，不过是个低级战士而已……或者是盗贼，要知道，盗贼都擅长搞花样。对，就是这样，一定是因为自己太大意了，再加上这个该死盗贼走了狗屎运，才让他如此狼狈。
　　——哼，我萨米吃的亏，要让你十倍地还回来！
　　“接受我的挑战！”萨米越想越激动，忍不住挥舞着法杖提高了音量。

　　“挑战？”普路纳斯忽然笑了，他有着一对传说中的卧蚕眉，让这位小白脸也有了那么几分阳刚的味道，五官秉承了皇家基因优良的血统，线条优雅，不失大气。所谓相由心生，尽管“心”早已换成了鬼魂先生，培养了二十年的“相”依然保留着真正皇室贵胄的烙印。
　　一旁的雅利安，竟看得有些失神了。

　　看在以在帝都长大为傲又自诩贵族的魔导士先生眼中，这张长着诡异黑色眼珠的脸越发地可恶起来。凭什么，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乡下土包子，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笑得这么有恃无恐高高在上？
　　——等我的爆炎火球砸在你脸上，再让你的骨灰笑给我看吧！该死的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