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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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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柏骁把杨稚抱得很紧。他从来不知道杨稚为什么会听不见,也没有问过。杨稚此刻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鸟,哆哆嗦嗦来找陈柏骁庇护。
过了一会儿,杨稚就好一些了,从他怀里抬起脸来说话,声音很弱地问陈柏骁:“你能去看一看为什么会停电吗?我找了一下,但是不知道家里电闸在哪里。”
“好。”陈柏骁拍拍他后背,杨稚就慢慢松开他,但手还是抓着陈柏骁的衣服。
陈柏骁也不想让他离自己很远,两人这样拉扯着走了一阵,实在是难以移动,陈柏骁就停下来,问杨稚能不能牵他手。
杨稚说可以,主动去找陈柏骁的手,他一动陈柏骁就牵住了,把杨稚一整只手都包裹在自己掌心中。
杨稚的手比陈柏骁的温暖,让陈柏骁想到自己大学时冬天最喜欢吃的烤红薯,想到他做的许多梦里,有那么一两个是带着杨稚去买烤红薯的。
虽然很黑,但陈柏骁家里空旷,他本人也很熟悉,不怎么怕撞到东西,但陈柏骁却走得很慢。
到了门口,陈柏骁说自己要先找一下手电筒,再检查一下电路,就松开了杨稚。
在鞋柜旁边的小柜子深处,陈柏骁翻出很长时间没有用过的电筒,虽然不太亮,但好在还有电。
陈柏骁递给杨稚让他拿着,还看了一眼杨稚的脸,杨稚就问他怎么了。
陈柏骁摇摇头,指了指墙上说照着这边,又去搬来一条凳子站上去。
家里的电闸在装修的时候做了隐藏,如果不是本来就知道,是很难发现的。
陈柏骁打开外墙,接过手电筒看了一圈,确定只是跳闸了。他抬手一推,家里几乎所有的灯同时亮起来。
杨稚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地仰着脸看陈柏骁,说:“刚刚停电的时候我不知道怎么了,就都试了一遍。”
陈柏骁从凳子上走下来,关好柜门放好手电筒,指给他看:“这个电闸在这里,凳子放在旁边的,明天我再打电话让人过来检查一下。”
杨稚认真地记住了,他抬头看的时候陈柏骁就看着他。
杨稚脸蛋有点红,可能是被子里被闷到的,陈柏骁表情还是很平淡,却抬手用指腹碰了一下杨稚的脸。
“怎么了?”杨稚问他,但没有躲他。
“晚上本来很早能回来的,下次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会早一点和你说,”陈柏骁揉揉他头发,“很害怕吗?哭过没?”
本来杨稚的情绪已经好了,可是陈柏骁很温柔地跟他说话,没有因为他怕黑笑他,也没有觉得他很麻烦。杨稚靠近一点,又抱住陈柏骁,说:“我好喜欢你抱我……”
“多久都可以的。”陈柏骁搂住他。
等两人站了一会儿,杨稚才发现陈柏骁身上有点湿,让他快去洗澡。
他们一起朝房间走的时候,杨稚看到了门边那只玩偶,想起这个就是刚刚陈柏骁抱回家的东西。
“你买的吗?”杨稚走过去,蹲下来看。
“嗯,这几天陪客户逛街看到的,我感觉你应该很喜欢。”陈柏骁说。
这只玩偶是一只兔子,整体是淡粉色,两只耳朵特别长,能垂到两边,脑袋很大,身子很小,布料柔软。
杨稚抬手在兔子的鼻子上戳了戳,说:“我很喜欢,你又给我买东西了……谢谢……”
“那我先去洗澡。”陈柏骁本来要走,想了想又回来,帮杨稚拆掉了兔子的包装。
“它陪你一会儿。”陈柏骁指了指兔子,才转身离开。
等陈柏骁洗完澡再去杨稚房间的时候,兔子被杨稚搬到了床边,靠着床头柜,杨稚只要把手伸出去就能摸到。
他外面加了一套厚睡衣,盘腿坐在床上,拍拍被子让陈柏骁也上来。
“你陪我聊一会儿再去睡好不好?”杨稚问。
陈柏骁嗯了声坐过去,把抱枕抽出来垫在杨稚背后。
杨稚和陈柏骁说了一些关于他耳朵的事情,都是陈柏骁以前并不知道的。
杨稚的听力障碍是遗传,他的父亲和爷爷都有不同程度的听力障碍。杨稚刚刚出生的时候是很健康的婴儿,一直到十二岁之前,他能像正常人一样听到很多这个世界的声音。
“后来就是有一天下暴雨,我爸爸妈妈都出门了不在家,其实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什么,晚上的时候家里就突然停电了,就那一瞬间我什么都听不见了,”杨稚说话的时候手指黏着毯子上的毛,“我知道外面雨下得特别大,而且这种对比是很明显的,因为你上一秒还什么都能听到。”
“但是我当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人还有点懵,我给我妈妈打电话,但是那边一直也听不到声音,我才知道,哦,我应该是听不见了。”
爸爸和爷爷听不见,杨稚是知道的,所以有时候他也会想象自己听不见的样子,但是没有什么比那一刻真正到来更让杨稚恐惧。
“后来呢?你爸爸妈妈回来了?”陈柏骁轻轻握住他手腕,把他手抬起来一些,和他说:“这个再扯就会坏了。”
杨稚才低头看了一眼,很轻地笑了一下,反过来抓住陈柏骁的手。
“你手好大。”杨稚把自己的掌心打开,和陈柏骁的贴在一起,没一会儿就不玩了,握住他的虎口牵他的手。
“然后呢,我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带我去看,但是我当时真的被吓到了,完全听不见声音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很茫然……”杨稚回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条在海里的鱼。”
“我不太知道鱼在水里什么样子,但我觉得在水里的时候,就不太能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你耳朵里塞了一团棉花。”
陈柏骁握着杨稚的手,开始逐渐明白那种感觉,心疼地捏了捏。
“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而且现在有助听器,从小到大也没有人欺负我,他们只是有点好奇。”杨稚低下头,凑近了陈柏骁,和他说:“我其实并不是所有声音都听不到的,你帮我取一下助听器,我们可以试试。”
“好。”陈柏骁说。
尽管知道杨稚不会疼,陈柏骁还是取得很小心。
“好了,”杨稚闭了下眼,“现在我也听不见我在说什么,你可以试试看。”
陈柏骁点点头,先试着叫了一声:“杨稚。”
杨稚摇摇头,说:“可以再大声一点。”
“杨稚。”
“现在能很模糊地感觉到了,好像两个字。”杨稚用手指比了二,好像觉得很好玩,所以眼睛很亮,推了推陈柏骁的手,说:“你再试一试。”
“杨稚。”陈柏骁又大声了一些。
“嗯……我感觉你在叫我的名字,”杨稚笑着问他,“我有没有猜对?”
陈柏骁点头,摸了把杨稚的头发。
“你还想说什么吗?”杨稚已经伸手摸到了自己的助听器,抬手的时候被陈柏骁拦了一下。
陈柏骁一只手摁在他单薄的后背,另一只手握着他手腕,靠上来,嘴唇贴着杨稚的耳廓,却用很小很小,几乎连自己也听不清楚的声音说:“我爱你。”
“杨稚,”陈柏骁眨了一下眼睛,“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