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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赤子

      睁眼,意外的碧海蓝天,不同的是海水环抱着自己,和着明亮的日光在头顶闪耀,齐桓的手脚被系在老粗的铁链里,咕咚咕咚的向下沉去。

      肺止不住的疼,眼皮越来越重,这一回,真该是结束了吧?

      疼痛开始抽离意识,当所有的官感消失以前,脑海里仿佛听见某个熟悉的声音隔了老远的轻声叫着:

      齐桓,齐桓……

      一、
      齐桓是在沙滩边奔跑着成长的小孩。

      他出生在这座海边的南方城市,夏天的时候会在街边的小吃摊叫上一份海瓜子和牡蛎,喝着可乐赤脚打蚊子,他顶顶讨厌的就是蚊子在身边“嗡嗡”绕来绕去,你说蚊子咬就咬吧,非要发出那么烦人的声音来,偏偏齐桓的血属于上品,平时他和沅儿他们在外边玩,蚊子就盯着齐桓咬,用几个死党的话那简直是在齐桓身上装了雷达啊,气得齐桓每年暑假必备三宝:蚊不叮、薄荷膏、牛仔裤。

      按说海边城市的夏天其实很炎热,姑娘小伙是能少穿就尽量少穿,可和周围短裤短裙的人们相比,那齐桓简直就是从春天穿越过来的,为了避免被蚊虫骚扰,长腿牛仔裤是绝对必须的;另外别人穿夹趾凉拖悠闲凉快,他齐桓就不行——脚上的皮肤痛感很钝,那不代表皮厚耐咬,而是一旦被咬就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忍耐那种又痒又麻的感觉,简直就是被判了有期徒刑缓期执行——好吧,只好在火辣辣的毒日里光脚穿慢跑鞋;至于衣服实在没办法了,他通常会在背心外套上件衬衫,能遮多少就遮多少,惹得一众好友拿他齐桓取笑。

      嘴巴最臭的楚浩然就爱扯:“哎哟桓子你这一到夏天就惜肉如金,来来来,小爷我出十块钱,赶紧露个da腿……”

      不过齐桓不会给他机会把话说完,通常说到十块钱就撩着袖子不顾大汗淋漓压着楚浩然狂扁一通。

      高考完了的暑假,怎么说都是学生解放的时候。

      齐桓、宋子辰、周沅、楚浩然,从光屁股开始的交情,四人一个幼儿园,一所小学,一所初中,直到高中才分开,高中时齐桓和宋子辰进了一所私立双语学校,周沅和楚浩然升到同城的重点高中,但由于说到底他们父母家长都是老邻居老朋友,于是免不了电话和网络联系不减,连填写志愿都互相参考。

      六月中旬,当其他学生还在进行期末考试时,参加完当年高考的考生正在家吃着冷饮避暑,不管考得好还是不好,都有了一个名正言顺不知死活的消停假。

      齐桓照例早早爬起,他的座右铭很简单,人生太短,用在床上浪费。

      开了冷气在楼下客厅吭哧吭哧的晨跑,父母此刻正在地球另一边,他跟姐姐早早的习惯了自食其力,齐窈今年大三,在北京某医科大学读书,本硕连读要念七年,齐桓总嘲笑老姐,读完书都一大把年纪了到时候谁要个老太婆啊,然后齐窈翻个白眼抬腿收拾自己弟弟。

      一个人一整幢空空荡荡的小别墅里过了一天又一天,除了钟点工赵阿姨每天中午出现打扫洗涤,这间房子其实很空旷。

      齐桓跑完两千米就进了淋浴房痛痛快快的冲了个凉,擦头发时不经意的在全身镜里看见自己的身体,挺拔的个儿,良好的发育状态,精瘦的筋骨,宽阔的肩背,以及 ——不太均匀的肤色……咳,由于前面交代的原因,经过历年的洗礼,齐桓的皮肤会从头到脚有一种渐变色,脸是偏小麦色,脖子是巧克力,到了被衣服遮盖的部分是一大片白皙,那才是齐桓本色,而暴露在外的两条手臂,大手臂的三分之一处开始又变成浓郁的蜜糖色,齐桓忍不住对着这样的自己“戚”出声,拿了毛巾呼噜湿湿的漆黑头发,换上干爽的衣服,钥匙和皮夹塞进牛仔裤的口袋,抓起沙发上的白色棒球帽出了门。

      今天市博物馆有一个难得的展览——军博展。

      他齐桓其实还是个武器迷,但凡他身边略有交情的朋友,都被他房间里一个大大的玻璃柜震撼过,全套的缩小版仿真坦克模型、直升飞机、军舰、枪械模型——塞得满满当当,杂志架上则是被他视若珍宝的《兵器》、《世界军事画报》等杂志书籍,当许多毛头小子墙上挂凹凸有致的xing感美女明星海报的时候,他齐桓的空墙上挂的是镶上镜框的美国绿色蓓蕾帽和英国皇家特战队的海报,他的衣柜里还珍藏着一整套不知父亲从哪儿弄来的国外迷彩,当宝似的供着,就刚邮回家时试穿了一下,自己得瑟了半天,就立马熨平烫妥了压箱底——舍不得穿啊!

      嘘,他还有个秘密,高考志愿还忤逆了父母的意思,直接填了国防科技大学,可以说,进部队当军人就是他最大的理想,这个想法和父母希望他出国喝洋墨水回国接手公司差得太多,要是老妈知道了,非炸了不可。

      某方面说,齐桓一直是父母的好儿子,虽然家景殷实,但没有变坏,不会拿父母的钱出去显摆,这点就让长辈很是满意,所以高考志愿的事,觉得一向听话得要死的齐桓怎么都不可能玩这种猫腻,于是二老并未特别留意,十分有信心自己的宝贝儿子正朝着父母设计好的康庄大道上蹦达着呢。

      其实齐桓并不如父母想得这般听话,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己有自己的主意,好比考大学的事,他也不跟父母争辩——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但那是你们的事,我的人生还得我做主,于是干了这么一出的“阴奉阳为”,用齐窈的话说,其实也在情理之中,所以一家四口人,真正了解齐桓骨子里坚持的那个人,还得属一起成长的齐窈。
      搭环线到达博物馆时将近下午一点,几乎是一天最热的时候,齐桓拿手扇呼着,验了票大步跨进冷气十足的大厅,一个激灵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靠,还真是冰火两重天,齐桓心里抱怨着,不过很快注意力就被那些全真枪械吸引了过去,渐渐适应了里面的温度。

      “切,M16有什么好,这还不如□□,还便宜!”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齐桓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两个穿着军装的人,说话的是个寸儿头,皮肤白白,嘴唇厚实,肩章一毛三,是个上尉,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他旁边那个则是两毛一,少校,看起来还挺年轻,齐桓也就那么一打量,并未放在心上。

      没多久身后那个声音继续:“九五怎么了,我就不待见九五,那卧射也太高了点,还是八五好。”

      齐桓再一次回头,这回打量得认真了些,同时感应到他视线的那名上尉也别过头来看他,嘴角要笑不笑的朝上一扬,又傲又愣的样子让齐桓觉得好奇,毕竟和自己年龄差不了多少,那刺儿头一看就是性格挺硬的家伙。

      “袁朗,你收着点儿,非要让周围所有人都看见你啊?”另一个声音清清淡淡,状似随意却一下就让那个叫袁朗的上尉收了声。

      擦肩而过。

      齐桓前方一对白发老人正缓缓而过,某个东西在视线里滑落,齐桓蹲下去拾,走了几步上前。

      “大爷,东西掉了。”厚厚的皮夹递上前,白发老先生转头一愣,忙不迭的道谢。齐桓摸了摸头刚说了声不用,就感觉到身后有人磕碰了自己一下,回头,却是刚才那个上尉,手里捏着一个挺熟悉的东西在自己眼前晃晃,再一看,另一只手上还逮着个小子。

      “买卖做到博物馆啦?还感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袁朗鼻子里哼哼,还出脚轻轻踹了缩着脑袋的小偷。

      齐桓笑得很憨,接过皮夹:“谢了!最可爱的人。”

      袁朗一愣一傻,朝身后的少校看去,白皙的脸颊似乎似乎因为被噎得没话说而有些尴尬,多年后重逢时,袁朗想了好久都觉得自己总是擅长把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唯独在齐桓面前失了这特异功能,再加上后来的许三多,吴哲评论说烂人其实就是拿老实人没辙,那些弯弯绕绕遇到一直肠子的统统滚蛋,就这么简单。

      小偷很快就交了这里的保卫处理,齐桓忍不住多看了两位军官几眼,心里其实很想搭讪,又觉得太过唐突,后来一想反正对方帮了自己么……

      “请问你们是专门到X市来看这个展览的么?”齐桓傻乎乎的贴过去问。

      “不是,就路过,顺便。”袁朗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口气。

      不过他们很快找到了话题,对着一件件展览品评头论足,齐桓很认真的听,因为对方毕竟是实际操作过的军人,直到最后快闭馆时,一旁的少校终于忍不住打断袁朗,对齐桓说:“同志,别听袁朗瞎说,他摸得最多的就是八五,净瞎吹!”

      袁朗立即带了三分委屈对着少校:“队长你怎么这么说啊,我不就批评了一下新上的九五嘛,那也是人念旧啊!”

      被称为队长的少校冷冷一笑:“要不我回去就给你打个条把你调回老部队去?你不是念旧么?”

      袁朗立即换了副脸孔,腆着笑脸扒拉对方常服的袖口:“别呀,还不许人抱怨抱怨了……”

      齐桓后来才知道这时候正逢军队换配备,袁朗是狙击手,在原来的老部队用惯了八五狙,到了老A转换九五狙和其他武器还不能立即上手,每天被铁路训得跟孙子似的,于是在军博展上腹诽了半天,终于在最后把铁路给惹毛了。

      齐桓第一次被人称为“同志”,觉得很新鲜,摸了半天脑袋显得有点局促,后来出馆敬了个军礼,铁路回礼,袁朗瞅瞅铁路瞅瞅齐桓,眯了眼歪歪扭扭抬手敬礼,就这,还差点被铁路一脚踹了,德性。

      那是齐桓人生中的一个小小惊喜和意外,虽然这两个军人和自己想像中的相去甚远(特指袁朗),但那丝毫不妨碍他对心中理想的追求,一直到后来的种种,依然认准了,就死磕。

      这就是齐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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