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的影子》雁栀

6、第 6 章

　　“很好！大家休息一下，道具组清场，待会儿再来一遍！”
　　时岁拖着疲惫的步伐走进后台，助理小江忙上前给她披上大衣。“岁岁姐，我泡了姜茶水，咱们去化妆间休息会儿吧。”
　　连排了三个多小时，时岁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任由小江搀着她走进化妆间。

　　靠在椅背上喝了两口温热的水，时岁长长舒了一口气，好似这才活了过来。

　　小江叹了口气，说：“早就听说王杨导演排戏精益求精，容不得半点瑕疵，可这也太苛刻了，一个走位差了半步都能被他发现。”
　　一个九十分钟的舞剧，由于《月明归》的整体基调悲情，所以舞台灯光也偏暗，偶尔做错一个动作或者走差一步观众是很难发现的。
　　可也不知道王杨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愣是把每一个错处都看得清清楚楚。

　　整场舞剧一共几十号演员，有一个错误就会重新再来，小演员还好，没有戏份的时候可以在后台休息，可是苦了时岁，她是主演，基本每一幕都有她，一个演员出现错误她就要跟着再来一遍，可以说是就没休息过。

　　“诗瑶姐，听说你要去试镜林导的新戏，是真的吗？”
　　“嘘，小声点儿，还没官宣呢，林导不让透露的。”王诗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似埋怨却难掩其中的得意。

　　化妆间的门打开，几个女演员簇拥着王诗瑶走进来。

　　一眼就看见了瘫坐在椅子上的时岁，王诗瑶的声音更加得意了，“林导这次新戏的男主角可是夏添，导演只说让我试一下女三号，还没定呢。”

　　“现在全网都在猜这次林导新戏的男主角，竟然是夏添！”
　　“夏添上个月刚拿了影帝，之前网上就有很多粉丝想看夏添和林导合作，这回真是众望所归了！”
　　“诗瑶姐你可真厉害！”
　　“林导的戏别说是女三号，只要露个脸粉丝都能涨好几万呢！”

　　王诗瑶双手环胸得意地看向时岁，就算抢了她的女主角又能怎样？不过是一个舞剧而已，演出费还没有一件礼服多。
　　只要她演了林导的戏，她就能把时岁狠狠踩在脚下，哦不，到时候她都不配在跟她站在同一个舞台上。

　　王诗瑶在想什么，时岁全然不清楚，也不在意。
　　她拿出手机刷新朋友圈，陆遇礼黑色的头像下仍然是昨晚的那张照片。
　　她已经不知道点进去多少次，盯着照片下的点赞列表中她唯一可见的李哥的头像发呆。

　　嗯…到底要不要点个赞呢？

　　时岁又开始纠结了。
　　她要是点了，陆先生会不会觉得她逾越？毕竟朋友圈太过于接近生活，陆先生当初虽然说他们两个之间建立的是正常的恋爱关系，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钱.色.交易，但她心里上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可以说是把他当成老板供着的。
　　而且这半年多以来，陆遇礼从来没有单独联系过她，时岁更不敢主动打扰，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都还是空白。

　　可是……时岁面朝天花板，把手机放在胸口闷闷地想，若是陆先生在工作之余点开朋友圈，看见了她的头像，那他会不会就能短暂地想一下她？

　　哪怕只想一秒钟。

　　啊…不行不行，万一陆先生因此生气了，她最后的下场就只有从李哥那里拿到一笔分手费后乖乖走人，就像做错事被辞退的员工一样，也许连陆先生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想到这，时岁摇了摇头，放弃了点赞的想法。

　　这时，副导演拿着剧本敲了敲门，“来，所有人准备，再过一遍！”

　　时岁双手拍了拍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正要起身，小江眼疾手快地抓起就要从她胸口滑落到地上的手机。
　　“岁岁姐，手机我帮你收着了？”

　　时岁拿起手机随意扫了一眼，锁上屏递给她，“辛苦你了小江。”
　　脱下大衣走了两步，时岁的脑子里突然间闪过一个画面，她猛地停住脚步，立刻转身，在小江疑惑的目光下拿回她的手机，解锁。

　　在那张淮市机场的照片下，点赞的小红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成了红色。
　　紧接着，时岁的嘴巴开始张得和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一样大。

　　“岁岁姐，怎么了？”
　　时岁一脸悲伤地抬头，问：“在朋友圈点了赞再取消，他会不会发现？”

　　小江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应该会吧，消息栏可能会有显示？”

　　门外，副导演催促的声音又响起了，时岁管不了那么多，把手机塞进小江的手里，满脑子混乱地走去排练。

　　接下来的时间，时岁努力让自己全身心地集中在排练上，可是只要当她停下来，脑子里就闪出那条被她手滑点赞的朋友圈。
　　她在后台看着独舞的王诗瑶，不禁脑补出陆遇礼穿着正装冷酷无情地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李哥绷着脸拿着文件走过来。

　　“时小姐，你逾越了，陆总很不高兴，签了这份文件，你就自由了。”

　　呜呜什么自由，我才不要自由！

　　王思瑶舞得花白的裙角渐渐在时岁的眼底模糊。

　　“下一场准备！”
　　来不及多想，时岁拎起道具剑就来到了舞台中央。

　　这场戏她跳了无数遍，已经有肌肉记忆了，纵是她脑袋里乱七八糟，还是能完整地把整场跳下来。

　　一场结束，王导皱着眉走上舞台，纳闷地看了一眼时岁脸颊上的泪花，说：“时岁啊，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我告诉过你，这场不要表现得太过悲戚，对于公主来说，死是成全，是解脱，是一种向死而生的力量。”

　　时岁羞愧地点了点头，她都不敢面对导演，她哪里是入戏太深，她是根本就没在戏里！

　　“音乐准备，再来一遍。”
　　“时岁，记住我说的了吗？我要看见希望，看见力量，力量！

　　时岁立马点点头，努力收了心思全神贯注回到舞台上。

　　一直到晚上九点半，排练终于结束。

　　“下周就要正式演出了，都打起精神来，首场演好了才能安排巡演。”

　　演员们有气无力地应声，时岁穿好衣裳，磨磨蹭蹭地走回车上。

　　小江系好安全带，说：“岁岁姐你睡一会儿吧，到家了我叫你。”
　　时岁从鼻腔中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哦对了，”随着车子启动，小江把手机从衣袋中拿出来：“你排练的时候好像有消息，岁岁姐你要不先看一眼？”
　　时岁闭着眼睛摸索着把手机接过来，在屏幕刺眼的光下眯起眼睛解开锁屏。

　　聊天软件列表的顶部，一个黑色头像上带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的1

　　时岁一瞬间坐直身子，屏住呼吸点开消息栏——
　　【陆】：“吃饭了吗？”
　　消息显示两个小时前。

　　啊啊啊啊啊！
　　时岁一丝困意也没有了，她手足无措地看着这几个字，又反复点开头像确认，
　　是陆先生没错。

　　陆先生主动给她发消息！！！
　　时岁顿时觉得手里的手机像炭火一样发烫，点开键盘一次又一次，却又不知道该回什么。

　　“岁岁姐，你怎么了？”小江在等信号灯的时间抽空往旁边看了一眼。
　　时岁傻傻地开口：“陆先生给我发消息了。”

　　“嗯？”小江不太清楚两人之间的事，说：“排练刚结束陆总的消息就过来了，岁岁姐，陆总很关心你呀。”
　　时岁摇摇头，说：“陆先生从来没给我发过消息呢。”

　　小江一时语塞，看了一眼时岁近乎呆滞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嗯…可是姐，不管怎么说，陆总的消息还是得回一下吧？”

　　“嗯，对。”时岁终于回过神，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足足盯了一分多钟，突然泄气：“可是，我回什么啊？”

　　陆遇礼两个小时前问她吃没吃饭，她那个时候在排练，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一直没回，陆先生会不会已经生气了啊？
　　还是说陆先生只是随口一问，也许早就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呢？

　　时岁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但是不管怎么说，陆先生的消息她是一定得回的。

　　【岁岁平安】：“陆先生晚上好！我不是故意不回复消息的，刚结束排练，还没吃饭，正在回家的路上。”

　　消息发出去，好半天没有得到回信，时岁的小心脏又慢慢坠到了谷底。

　　又打开手机反复确认，自己的回复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甚至还念给了小江听。

　　小江听完脸色复杂地看向时岁，“岁岁姐，你这也太见外了。”
　　“你跟陆总的关系都这么近了，你们平时说话也这么的……客气吗？”

　　“客气吗？”时岁摸了摸头发，她只是想让自己的回复看上去礼貌一些，也好让陆先生知道她不是故意不回消息的。

　　“叮-”手机弹出消息提醒，时岁连忙解锁屏幕。

　　【陆】：“嗯。”

　　时岁握着手机愣了半晌，嗯是什么意思？
　　果然，陆先生只是随口一提，估计也不在乎她的什么回复。

　　回想刚刚她这一番如临大敌的举动，时岁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

　　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时岁浑身脱力倒在椅背上。
　　一旁小江用余光看了一眼，座位上的人脸上明晃晃写着失落，她也不敢再提什么。

　　待到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时岁才出声道：“就到这吧，不用开进去了，我想自己走走。”

　　小江依言熄火，收拾好东西递给时岁，“明天早上还要排练，姐，需要我叫你起床吗？”

　　时岁有气无力地说：“明早大约我会起不来，你不是有我家钥匙吗？直接来吧。”
　　“好的岁岁姐，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现下已是深秋，夜晚的风开始有些让人感觉到凉意。

　　送走小江，时岁慢吞吞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走，手里拎着包包的细带，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右腿。
　　等她终于爬上三楼，发现楼道里的灯还亮着，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家门口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乍然见到陌生人，还是在这么晚的情况下，时岁浑身猛地一僵，站在楼梯口不动了，双手呈防御姿态贴在胸前，紧紧握住手机，不发一言。
　　门口的男人很快就发现了她，微笑地看过来，问：“请问是时岁，时小姐吗？”

　　时岁迟疑地点一下头，男人抬起带着白手套的双手，手上捧着一个黑色包装的盒子，“深白色私人订制餐馆竭诚为您服务，这是您的订单，工作再忙也不要忘记吃饭哦！祝您用餐愉快。”

　　时岁反应了一下，警惕地站在原地道：“您送错了吧？我没有叫外卖。”

　　“请您稍等。”男人单手优雅地捧着餐盒，掏出手机点了两下，说：“深白色私人订制VIP等级8的会员陆遇礼先生在今晚21点45分下单，收货人是时岁小姐，手机尾号0554，请您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