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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三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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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半宿,火药帮的人才无功而果的离开了陈家村。
江松陵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入目是由几根木头搭起来的房梁,用纸片糊的窗子,坑坑洼洼的木门,看来是已经到了村落。
后背上的伤口虽有些疼意,却并不碍事,伸手看了看手心的淤青。
这次毒发的突然,却也是越来越频繁。
最多还有三日,下次要是再晕过去,恐怕会再难醒来。
他们得赶快返回京乡。
江松陵刚觉得腿有些麻,耳边就突然传来一声呓语。
兴许是睡得太久了,五感有些迟钝,竟还是她出了声才感受到她的存在。
愕然回头望去,发现柳十六正和他同塌睡在里侧,脚正压在他的腿上。
柳十六也是累极,在地窖里心惊胆战地等了好久才敢出来,幸好并没有什么事,陈嫂说那带头的人也就是进屋里搜看了一圈便走去了下一家,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
她也是回来才想起她当时把江松陵的外袍就那样团成团扔在了塌上,还好并没有被火药帮的人注意到。
此时她还在抱着被子睡得正香,根本就没有发觉身边人已经醒来。
江松陵这才眨了眨眼睛望向身边熟睡的少女,不动声色的把她压住他腿的脚移开,并往外挪了挪身子。
除了第一次在牢里见她,还没有像今日这般靠得近过,不过现下她不说话倒也让他觉得是最能看得顺眼的时候,仔细一瞧,这柳十六虽然不是什么惊艳的美人模样,却也是有几分精致的姿色的,特别是她那个精致的鼻梁柱,小而圆润的鼻头,反而有些娇憨的美感。
明明长了张乖顺的脸,却说起话来巧舌如簧,胡诌八扯,说她没眼力劲吧,她还知道该低头巴结着保命,可说她有眼力劲,每次偷着编排他,却又总是恰好被他撞见。
若是换碰到的是别人,恐怕她有几条命都不够丢的。
想到这里,江松陵也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生长出了柳十六这样无赖的一个人。
让轻竹派人去荆城打听,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荆城倒是真的有姓柳氏的一族,但那早就在多年前荆城变成死城的时候便家道中落四散而逃,所以根本没办法确认这柳十六说的是否是真的。
不过她虽带着一个侍女,行事作风却并不像是什么大家户的小姐,知道他是西临人一事还真有可能是机缘巧合之下道听途说的。
可是听谁说的,那人是否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已经死了,还尚不可知,不过就算还活着,也不会威胁到他,他所谋划的事早已成了定局,没有能够阻拦的了。
只是这柳十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靠近他,下一步是准备做什么,他却还没有头绪。
江松陵盯着她的一瞬脑海里闪过了无数思绪,连房门外有人敲了两声说了句话,都没有发觉。
是陈嫂叫他们起来吃饭了。
柳十六却闻声而醒,伸了个拦腰便眯着眼应道:“起了陈嫂,这就来。”
揉了揉疲惫的眼睛缓缓睁开,正好和江松陵相对而视。
尽管江松陵方才往外挪了挪,可是在一个塌上却还是近的,惊得柳十六猛然往后一缩,头便“砰”的一声撞在了窗户的木柱上,疼得她表情立刻扭曲了起来。
却也不忘了解释:“大人你你你别乱想啊,奴婢这也只是迫不得已而已,什么也没有做,而且这里也只有这一张塌了,奴婢也不想睡地下。”这神情不定的人,她还真不知道他醒来会怎么想。
以前她没见识过他的厉害,还以为江松陵真的只是个道貌岸然空有头脑的判官而已,但现在却并不止这么认为了,他能带着她顺着陡崖都稳步而下,可见此人的轻功真的深不可测。
所以现在他要是不高兴一脚把她踢出几十丈远,她都举双手相信,所以还是提前解释清楚的好。
江松陵没想到柳十六反应这样激烈,祁河下游与这村落离得并不近,她并没有抛下他这个累赘,反而救了他,其实他应该感谢她的。
况且她是个女子,这睡在一张塌上,要说吃亏也是她吃亏,她反而第一想的竟然是跟他解释。
一时竟有些无措起来,怎么她这反应,就跟他是什么牛鬼蛇神要吃她性命一样,有这么可怕么?
“咳咳...无事。”
江松陵扭回头轻咳了两声,回应道,连她压麻了他的腿的事也并不想计较了。
转回身去却又有些怀疑,她要是真有这么怕他,倒也不会背后里咒骂编排他了。
“大人饿了吧,奴婢这就去端饭,奴婢跟这屋子的人说了,咱们是出来游玩被抢夺的京乡旅人,隐瞒了大人的身份,现在就喊您公子了,公子可千万别说露馅了。”
柳十六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便顺着塌沿边溜下去走到了门边。
江松陵点了点头示意明了,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穿得衣袍换了,粗麻的料子,还泛着一些潮霉的味道,忍不住嫌弃得有些皱眉。
柳十六当然看出了他神情的意思,想起陈嫂说这是她男人没穿过的新衣服,撇了撇嘴道:“等吃过饭奴婢就跟着大哥去集市一趟,给公子买身新的,陈嫂也是好心给的,公子就先别脱下来了。”
早饭是青菜叶子熬的白米稀粥。
青菜叶子是后来才加上的,所以还有些将熟未熟的青气,味道并不怎么好,柳十六也是好不容易才将手里的一碗解决完,没想到陈嫂做饭菜的厨艺不错,煮粥的手法却真的不太行。
不过让柳十六有些刮目相看的是,江松陵不仅很给面子的没脱外袍,还却道了声谢吃了两碗饭。
看来他也没有她印象中的那些贵官公子哥一样娇气和瞧不起人。
吃过饭后,柳十六跟江松陵要了靴筒上的另一颗宝石便跟着陈嫂的男人去了集市,要买衣袍,他伤口上的纱布也是要买来更换的。
这里距离最近的集市还是在南周与西域界上,来回要一个多时辰。
“公子可是在找什么东西?”陈嫂在锅台前洗刷着碗筷,却见到屋里的江松陵来回走动,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陈嫂可是见到了我的外袍?”
江松陵并不知道他身上这外袍的霉气是昨夜在地窖才染上的,只觉得有些受不了这个气味。
“见着过,让柳姑娘给带走了,她说怕买不准公子的尺码,就拿去做比量了。”陈嫂边说着还笑着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公子可真是有福气之人,昨日你未醒来可是不知道,那柳姑娘担心你的呦,眼睛盯得都移不开眼了,我说别看了人跑不掉的,她还怪不好意思起来了。”
昨日这还未醒时还以为他得是那种不食烟火的天仙,现在这样看倒也是个平易近人的温润公子,长得这样儒雅还有个在乎他的小媳妇,谁看了不觉得他是好福气。
江松陵听闻礼貌一笑,并未反驳。
盯得他挪不开眼?
是纳闷他晕了那么久还没醒来,是不是死了吧。
陈嫂见他并没澄清他和柳十六的关系,反而若有所思的神情,更是来了说下去的兴致。
“瞧瞧,我就说你们是小两口子,柳姑娘还不承认,非说她是你的侍女呢。”
“是么?”
竟然没有趁他昏迷编排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对呀,昨夜偷盗你们车马行李的人还来搜罗过村子呢,柳姑娘还想着救你去把他们引开,有这么在乎你的姑娘,公子可别千万别辜负了她。”
这话说完,江松陵却坐在榻边愣了愣。
他晕倒时明明就说过让她抛下他快走就行的,昨夜火药帮来搜罗她还想把人引开。
要是被抓到,火药帮不会拿她怎么样,可淳于这个人一贯行事歹毒,若是落到了他手里,哪怕为了问出他的下落会留她一命,可也只是留下条命而已,怎么折磨,还不一定呢。
这个柳十六,脑子里整天都装的是些什么,果真不怕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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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中过半,柳十六这才跟着陈嫂的男人来到集市上。
毕竟是在西域和南周的边界上,不仅有平常的吃食和用物,还有些西域特有的银子饰品。
柳十六拿着宝石到一家置物的摊子换了银两,说好了再集口再碰头,就跟陈嫂的男人分头采买起来。
没想到那块小小的红宝石竟然值一百两银子,但是看那小贩一脸捡了宝的样,柳十六笃定,那宝石肯定比不仅值一百两,甚至更多。
但是一想陈嫂的男人还赶着回去上山打猎,她也就不计较着跟小贩吵,少点就少点,反正买衣服物件也够了。
却毫不知情身后,早就被人盯着跟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靠近西域,街上卖的衣服饰品都是西域样式,柳十六一眼就看中了一件松霜绿色的外袍,可又因是西域的样式,纠结了良久。
南周国的判官穿西域的衣袍,会不会不太好?
可是又没得选,除了西域样式的看着料子好些,再其它的都是些粗麻布料的农人袍子,他肯定更不会穿。
斟酌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西域的绿袍。
管他呢,买回去爱穿不穿。
微风拂面,还卷着些许风沙。
柳十六也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新的行头,槿紫色的西域衣裙,又买了两只一摸一样的镂空的银质簪子别在了发间。
也算是给春心带回礼物去了。
返回集市头的路上,耳边却传来了叮叮当当的脆响,回头一瞧,是卖银铃铛的小贩正轻摇着在引客人。
“姑娘若是喜欢就开两只挂在腰间吧,这是我们西域的动情铃,会给姑娘带来好姻缘,若是送给爱慕的人,也会得来好结果的。”见柳十六有兴趣的瞧着,小贩也卖力开始推销起来。
那小小的银色铃铛确实做得精巧,柳十六动容了一下却又摆手:“还是算了,我不准备要什么好姻缘,更是没有爱慕的人。”
还好姻缘呢,她只求这一次别死那么早那么冤屈就行了。
“姑娘何出此言呢?哪有女子不想谋求一份好姻缘的,那既然相逢也是有缘,不如我就送姑娘一只吧。”小贩说着,就将铃铛放在了她装着衣服的布包上。
柳十六哪好意思要,急忙摇还给小贩,背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问候:“好久不见,江夫人。”
这熟悉的声音可不就是那淳于的?
柳十六还想着拔腿就跑,可已经是来不及,身后拿着银刀的大汉,和那个深邃五官的淳于已经逼近了身。
情急之下,柳十六只好把手里的东西都塞到了卖铃铛的小贩手里,低声道:“相逢是缘,还请您帮帮我,把这东西给这集市头等着的褐袍男人吧,就给他就行,让他传信回去。”
“传什么信?”小贩接下东西,也有些紧张起来。
“就说...那群劫了我们车马的人把我带走了,快告诉我家公子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