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四季番外·夏】夏隐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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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天下幽。
时值炎炎夏日，携手游历人间的慕容紫英、柳梦璃夫妻二人打算前往青城山避暑。
白日漫步于青葱的山间甬道，时有溪水潺潺而下，阳光从天空挥洒而下，穿透密密树林，闪烁如夏夜流萤。
沿途风景时而明亮时而清幽，令人沉醉。
清晨观日出，白日观云海，入夜观圣灯。
二人在山中行走，自是不方便御剑，恐失了韵味。为了在夜幕降临时看到山谷中灿若星汉的奇景，紫英和梦璃一路行至山上的上清宫。
适逢晌午大雨倾盆，雨后天晴的夏日，方可见圣灯引路，问道青城。
只是山中的黑夜来得特别快，像匹黑布一般悄然覆盖丛林。紫英担心梦璃脚下，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小心。”
梦璃眉目含笑，轻轻挨到紫英身边。
月色下的青城山安静而美丽，周围仿佛有草叶精灵在轻轻地呼吸。待到上清宫附近的圣灯亭内渐渐漫出星光点点，紫英和梦璃忍不住同时扣紧了对方的手。
“真美。”梦璃轻轻叹道，“有点像即墨的花灯。”
紫英却只记得那一晚，身边的她浅笑有如莲开，于是，身后的灯便一盏盏寂灭。
然而如今的年龄和心境都与那时天差地别。
挚爱之人近在咫尺，所以眼里的风景才愈发美丽。
梦璃侧过脸，软语轻笑：“我们就在这里住着，早上出去散步，晚上回来看灯，好不好？”
千百盏通透明亮的小小圣灯闪烁飘荡，映得她的容颜明明灭灭。
紫英伸手轻轻在她脸颊上划过，微微摇头：“奇景不止这一处。”
“可是，我喜欢这里。”梦璃拉着紫英又往前走了几步，笑道，“总归我们要在这里留到——”
“好。”紫英不假思索地点头，说完才意识到梦璃还没说完理由，连忙用衣袖掩住下半张脸，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别过了头。
梦璃微笑，紫英还是和从前一样，就算尊为师叔誉为剑仙，在她面前，他还是会时常如少年般羞涩不安。
“你不必事事迁就。这么宠我，我若无法无天起来，你就要头疼了。”梦璃戳戳他心口，笑意盈盈。
“我没有。”紫英实话实说，他从不懂得世间男女是如何欢爱，自然也不认为自己知道该怎么疼宠妻子。
梦璃望着他认真却带着几分少年懵懂的面容，心中一片宁静喜悦。曾经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由立于他身畔的军师位置，到如今被他亲密地拥在怀中。
她双手攀着他的肩，紫英低下头，细细亲吻，辗转缠绵。
这个男人，对自己珍爱的人，永远会带着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源源不绝的温柔。
“元辰哥哥，那两个人在做什么啊？”
名为元辰的男子远远看了看，低头微笑：“他们是恋人，在恩爱。”
“恩爱？”个头跟元辰一般高的少年，有着同样柔软的音色。
“是，因为彼此都很喜欢对方，所以互相亲吻来表达爱意。”元辰耐心解释，并无丝毫鄙夷嘲笑之色，他本就不是人，而是守望世人的神灵，因此对于人会觉得羞耻的事情毫无所觉，只觉得一池月色照耀下的这对璧人，当真堪称男才女貌。
孰料话音刚落，身边的少年当即扭头，飞快地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饶是元辰是神，遭此突然袭击，整个人石化当地。
“这就是恩爱吗？”少年的瞳孔澄澈如鹿。
元辰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想起的却是几百年前的某个如同这样的静谧夜晚，自己的恋人静兰靠在自己怀里，也是这样突然回过头来浅浅地亲了自己一下。
“元辰，我喜欢你。”
她冷不防的大胆举动，惊得自己差点手一抖把光纪寒图甩飞出去。
“元辰是神也没关系，我可以转世，变成花草也好，鸟兽也好，你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满脸红晕的静兰，许诺的时候却有着罕见的执着。
可是当时的自己，却学不会像人这样，用最温柔的方式表达出内心的缱绻爱意。
他兀自愣了半晌，才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道：“心莲，恩爱是说恋人的，不是兄弟。”
身边名为心莲的少年却压根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一门心思全放在圣灯之景上了，他抓住元辰的袖子猛摇：“哥哥你看！好漂亮！”
那对沉浸其中的恋人终于意识到附近不止自己二人，总算分开，元辰忍不住好奇，多望了两眼，忽然觉得这两人好像有点眼熟。
“……柳梦璃？”他依稀记得女子的名字，鬼使神差地喊了出来。
倒是身姿挺拔的男子抬头望了一下。
元辰摇摇头，怎么可能，都过去了这么久，他们怎么可能还这么年轻。
那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走到近前，女子瞧了瞧元辰，既惊且喜：“真是夏公子。”
“……真是你们！”
百年之后乍逢故人，回忆往事，双方都是悲喜交加。夏元辰说起自己新收养的少年心莲，不无自责：“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很小，连爹娘的模样都没见过就被抛弃了……可是我不会哄小孩子，没了光纪寒图，我便回到即墨，想着时常带他去看花灯。不想过了这么多年，即墨那边也渐渐失去了这个传统，我只有带他来这里看灯了。”
紫英更加自责：“早知后事，当初就不该向你要来光纪寒图。”
夏元辰却想得开，不在意地笑笑：“人怎么可能预知后事呢？就连神也不能。”
“莲宝后来怎样了？”梦璃不忍见紫英伤感，岔开话题。
提起莲宝，夏元辰脸现痛色：“她长成了大姑娘，却不肯嫁人……”
“她是舍不得离开你这么好的爹吧？”梦璃轻声道。
夏元辰轻声道：“我原先以为，莲宝这样……恐怕也不会有人家愿意让她当媳妇，可是天下之大，也有好人家的儿子得了痴症的。那家的儿子和莲宝倒是玩得来，我原本想将莲宝托付给他们，莲宝却死活不愿意……”
紫英和梦璃坐在他身边，静静听着。
“于是我还是将她带走了，其实我自己……这么久了，多少也有了父女的感情，我也不舍得莲宝离开我身边。当时我只想，在她有生之年，多带她去四处走走，看看各地的风光。可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那天狐三来看我，我让莲宝一个人出去玩，却没想到等送走狐三之后，莲宝也跟着不见了……”
那一天，焦灼万分的夏元辰遍寻不着莲宝，最后还是当地的山神依循着描述给他引了路。却没想到正看见三四个男人正围着莲宝高声调笑，其中一个已经伸手撕开了她的衣襟。
就算她天生痴傻，却仍然是美丽的。
温和敦厚的书生形象瞬间从夏元辰身上剥落，他虽只是个山神，对付这几个不会法术的人已是绰绰有余。他一声怒喝，长袖挥动之间，四个人分别朝四个方向跌了出去。
他一步一步走到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的，刚才意图□□莲宝的那人面前。适才的杀机慢慢消退。
“你听好。”他平静地说，“我杀过人，虽然不太多，但你最好不要让自己跻身其中。”
人高马大的男人震慑于他平静下暗藏机锋的气势，却无论如何想象不出，这样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是如何一下子就将自己打飞的。
几个男人落荒而逃，夏元辰回身，心痛地扶起莲宝。莲宝在他怀里低低地抽泣，青涩柔软的身体线条此时都收拢起来，她像婴儿一样蜷缩在他的广袖下。
他决定陪伴她一生。
可惜，莲宝二十四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离开了他。
“她是为了替我摘那朵花，才悄悄地一个人爬到了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去……”夏元辰说到这里，顾不得是在人前，眼泪大颗大颗滴在手背上，“因为我说了一句，那朵花很好看，只可惜长在悬崖边。”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夏元辰再不敢跟任何人过分亲近。
“美好的事物，像静兰，像莲宝，一旦在一起生活过，等她们离开你的时候，就会很难过很难过。”夏元辰喉头哽咽，“我不敢……不敢……”
“夏公子，你不必再说，我们都明白。”梦璃知道他是害怕了，害怕深爱，害怕伤心。
紫英望了望独个儿戏水的鹿眼少年，轻声道：“可是，你看到有人被丢弃，还是不忍心不管。”
“嗯，我想，上天让我遇到这孩子，也是一种缘分。”夏元辰怕心莲看见自己失态的模样，连忙用袖子擦干泪痕。
“这不是缘分。”梦璃双手抱膝，看着夏元辰摇了摇头，“是命运。”
“命运……”
“夏公子，其实静兰她陪了你六世……”梦璃听见心莲的笑声，顿了顿，道，“现在是第七、不，或许是第八、第九世了吧。”
夏元辰愕然：“什么？”
紫英便将鬼界壬癸说过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这么说，心莲……或许就是……静兰？”夏元辰大受震动，原以为静兰早已不在世上，却没想到，她一直记得自己的诺言。
“元辰是神也没关系，我可以转世，变成花草也好，鸟兽也好，你去哪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生生世世，我都陪在你身边。
“我想是的。”梦璃轻声回答，“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她一次次转世，都只是为了陪在你身边。”
“元辰哥哥，元辰哥哥！”心莲的声音将夏元辰从神游中唤醒，原来早已天光大亮。
“你怎么哭了？”心莲伸手蘸了一点夏元辰的眼泪，放到自己嘴里。
“好苦……”他一张小脸顿时皱起来。
夏元辰怔怔看着单纯如孩童的心莲，忽然伸手紧紧搂住了他。
“哥哥？”心莲扭过头，温热的气息吹在夏元辰耳畔。
静兰温柔却坚韧的声音再次萦绕耳边，夏元辰注视着心莲纯洁无暇的一张脸，微微偏过头，缓缓将唇印上眼前少年柔软湿润的淡色嘴唇。
这是他欠静兰的。
“哥哥……这是，恩爱？”心莲还记着夏元辰昨天教他的词。
“是。”
“因为我喜欢哥哥，哥哥也喜欢我？”
“因为……我想答应你。”
“答应我什么？”
“……永远在一起。”
一间小屋。隐于青城山。
梦璃望着窗外青翠竹叶随风摇曳出一片哗啦哗啦的声响，轻轻将头靠上紫英肩膀，说：“我知道，为什么静兰宁可无法转世为女子，也一定要去夏公子身边。”
“为什么？”紫英伸臂搂住妻子，握住她的手。
梦璃闭上眼睛，感到紫英的体温顺着相贴的肌肤传到她身上，他平静的呼吸声近在耳畔，温暖安心到能让她忘记百年孤独。
“因为，知君情深不易……”
FIN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四季番外·夏】夏隐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