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紫烬璃烟》燕宁飞

39、【十六】各怀心愿

　　（前略。韩菱纱觉得鬼界撑船人有点奇怪。）

　　慕容紫英却压根儿就没在看划船的，只默默想着心事。
　　云天河一向大条惯了的神经在非常时期突然敏锐了起来，关心地问道：“紫英，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很在意梦璃是妖？”
　　韩菱纱晕。天呐！笨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紫英一副被看穿心事的窘样，脸微微红了红，才缓缓开口：“想不到……我竟与一个妖相处了这么久，而且毫无所觉……甚至……”甚至……我对她……
　　天河很不理解：“可是，在意这种事根本没啥用吧？我爹说的话，你不也听到了？”
　　紫英想到云天青说的话，更加迷茫，困惑地眨下眼睛，轻轻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就像那个时候向掌门要水灵珠，似乎是我错了，但究竟错在哪里，却一点都不明白……”
　　天河大力摇头：“不一样，那个时候根本是小气掌门的错吧！”话一出口就觉得说过了，可是这回紫英却既没瞪他也没骂他。
　　天河挠挠头，想了半天才笨拙地安慰道：“我觉得……要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办，干脆先什么都别想了，一切等我们找到梦璃再说。”
　　紫英颔首：“嗯……”转过身去，继续一个人对着流水发愣。
　　——梦璃，我想念你。可是，你竟真的是妖，我……

　　（中略。韩北旷问菱纱后面两位是不是都是她的朋友）

　　韩菱纱笑嘻嘻地答道：“还有一位呢，可惜伯父你没法看见……她叫柳梦璃，是个大家闺秀，容貌国色天香，性格温婉大方，我们都很喜欢她！（所以说这文其实是ALL璃来的……）只不过……她现在一个人去了很危险的地方，我们正是为了要找她，才会来这里的。”
　　云天河在一旁点头：“对啊对啊，我叫云天河，我和菱纱也是很要好的朋友，呵呵。”憨傻之气，一览无余。
　　慕容紫英也向韩北旷行礼：“晚辈慕容紫英，刚才多有失礼了。”不过就是问了人家名字而已，他凡事自责上瘾的癖好又发作了。
　　韩北旷却挠着下巴问道：“慕容？难道是大燕国的遗族？”
　　紫英一惊，不禁问道：“前辈如何得知？”
　　韩北旷说：“唉，我也是脑中灵光一闪而过，想到很久以前有一对夫妇，前去轮回井投胎……眉目间和你很有几分神似……而且慕容这个姓可不多见，曾是燕国的大家之姓……”想想又问，“你爹……是不是叫慕容承？”
　　紫英呆了一呆：“正是家父。”
　　韩北旷欣然道：“那就没错了。”
　　紫英呆立船上，半晌才怅然道：“原来……原来爹和娘都已经过世……这么久了……”
　　韩北旷劝慰他：“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你爹和你娘神色平和，生前应该是过得很安泰。只是他们似乎有些遗憾，没能在死之前再见自己的小儿子一面，说是因为那孩子年幼时体弱，家里不但请来道士替他批命取名，更是将他送去了仙山上修行，但愿他能活得长命百岁。”
　　紫英怔怔地道：“爹、娘……”自小不得与亲人共享天伦，他心中一直引为憾事；原来其中竟包含了双亲如此深的爱护之情，这是他从来未曾想到的。
　　韩北旷见他还在发愣，又道：“鬼界有种说法，叫作生前种种隔世抛，与其一直挂念，不如在心里希望过世的亲人朋友，投胎以后能够一生顺遂……”
　　紫英听了，细想了一会，拱手道谢：“多谢前辈指点，晚辈……晚辈都明白……”
　　菱纱看看他，内心大起同情之意：哪有那么容易看透，紫英你又在逞强了……不然为什么要露出那种悲伤的神情……
　　原来我一直活在他们的爱中，始料未及。紫英不由黯然。
　　——梦璃，我很想你。很想见你，告诉你这些事……
　　——你说你回家了，可见到了你的生身父母？
　　——梦璃，你现在，在笑吗……？
　　他握着剑柄，手指微微弹了一下，复又低下头去。

　　（中略）
　　韩北旷眼见彼岸在望，忍不住像生前那样跟侄女儿开起了玩笑：“你出落得这么漂亮，记得找个好相公嫁了！我看你身后两个都不错啊！哈哈！”
　　韩菱纱大窘，顿足嗔道：“伯父！”旋即一回头，冲着云天河嚷道，“我伯父随口说说的，你可千万不许当真啊！”
　　云天河其实根本没明白韩北旷的意思，傻乎乎地问菱纱：“不许当真？你指的是哪一句？我觉得你确实很漂亮啊，我也觉得我和紫英都挺不错的……”
　　菱纱狂晕，韩北旷边划回去边哈哈大笑，心想：世人常说妍皮不裹痴骨，看来云天河这小子绝对是反其道而行之啊，鬼丫头也是聪明过了头，才会挑一个憨厚的来优势互补……

　　地点：酆都
　　时间：菱纱边哭边和天河交流鬼界遇亲的感想

　　慕容紫英面上一派淡淡，其实心里急得要命，想：你们两个好歹还能见到故人，我可是……你们居然还这么难过！跟我比呢？唉，算了，眼下当务之急，梦璃排在首位，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他思虑片刻，小心地开口：“走吧，我们回琼华派去，也不知道门派里到底如何了。”自以为这话将自己的心思掩饰得很成功。
　　天河却是满不在乎地点头：“嗯，翳影枝拿到了，我要去找梦璃！”说完就往前做个预备冲的姿势。
　　紫英跟在其后，心底暗暗羡慕：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这个家伙一样，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呢？何等自在！
　　一念及此，猛的一阵心慌：完了完了！现在这家伙随便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大力冲击我守了十多年的人生观价值观，长此以往，我还修什么仙啊，羞死得了。

　　云紫二人正待出发，忽听菱纱自身后发问，带着犹豫：“天河，等一下。”
　　天河停步：“怎么了……？”
　　菱纱低着头，轻声问：“我想……你陪我去做一件事好吗？”
　　天河张着嘴：“啥？很急吗？”
　　菱纱抬头，不满地瞥了傻瓜一眼：“哎，问那么多干嘛，来就是了，反正很重要的！”
　　紫英面上仍是一派冷静，沉声问道：“什么事？不需要我帮忙吗？”我的天！你现在居然还有事！这回不会又是想去拜祭你爸你妈你先祖吧！
　　菱纱看看紫英，犹豫了一会，小声说：“你来也好……”想想却又慌忙摇手，“不，紫英你还是别来了……”
　　紫英掩不住心焦，不耐问道：“到底何事？”就不能先把正事办了么？！

　　（中略）
　　慕容紫英心下生疑，强迫自己的耐心回来，问道：“何等大事，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去办？你却又不肯说清楚因果……”再一想，盗墓对于菱纱来说，无异于慢性自杀，不由大为不解，皱眉劝道，“菱纱，攸关你的生死，你要想明白，不可儿戏。”
　　天河也跟着点头：“是啊，菱纱，你平时就很爱玩，但也别拿自己的命来玩啊！”
　　菱纱一听这两人夫唱夫随就来火：“你当我是在玩？”言毕又目光凌厉地射向紫英，“你们都以为我是说疯话？！”
　　天河被她的话噎住，愣在原地眨巴眼睛。（姐你不是来真的吧？这么严肃？）
　　紫英默默无语。没错，我真差点就这么想了。
　　菱纱“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往城门外跑，却脚步一滞，差点撞上突然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她抬头一看，气道：“紫英你、干嘛妨碍我？！”好啊，看来你和那野人现在真是一条心啊！
　　慕容紫英逆光而立，脸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只听他沉声问道：“那件事，你一定要做？”
　　菱纱咬咬唇，点头，大声答道：“对！你们不去，我一个人也能办成，大不了死在那边，横竖也就是一条命。”
　　她侧过身去，低头，声音忽然变得沉静：“那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一个很重要的心愿，如果我的阳寿真的很短，那我一定……要在死之前做到……”
　　天河觉出此事必然非比寻常，不然菱纱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他不知该如何阻止，伸着手指半天只憋出来一个“你！”
　　菱纱低着头说：“而且去妖界会很危险……我只想……此生不要留下遗憾……”
　　天河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话不能这么说，不管你怎么说都不行！”

　　紫英白他一眼，心想话不这么说，那她该怎么说啊。虽然眼下猜不出她究竟想干什么，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对我而言这世上没有比梦璃的事更重要的事了；何况一旦答应菱纱的要求，就是间接害她活不长的凶手。紫英觉得自己想的甚通透，再将思路理清，在心里顺顺当当过了一遭之后，缓缓开口：“菱纱，不要这样孩子气。”
　　菱纱听得一愣，抬头转身，难以置信地望向紫英。我没听错吧？你说我孩子气？你自己还不见得比我大呢！你这欠管教的——
　　“小紫英”三个字还没出口，菱纱刚做了个口型，就被紫英打断：“去妖界固然凶险，可是你能保证我们去盗墓就会安然无恙？”
　　菱纱被他这么一问，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立刻黯淡下去，很快又高声辩解道：“不会的！如果是我一个人去，那的确有可能回不来……但是我们一起去的话，你们修为那么高，本事那么大，一定……一定不会有事的！”
　　慕容紫英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韩菱纱固执地跟他对视许久，而云天河则在一旁拼命感应二人之间存不存在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

　　就在菱纱快要支持不住紫英这种直戳心底的看法的时候，紫英忽然开口：“我和天河也许不会受伤，但是我们带着你，就很难说。”
　　天河在一旁“啊？！”了一声，心想：紫英你啥意思？你的意思是不带菱纱，就我们两个人去？那菱纱会不会生气啊……
　　却听菱纱没底气地说：“我……我自己会保护自己的！我从小到大，盗墓盗了不知有多少回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没遇到过？不都平安无事地过来了？”
　　紫英从容不迫地道：“今非昔比，现在天河在你身边，一定会拼尽全力护得你周全，不让你受一点伤害。如果天河代你受了伤，就算我们能全身而退，等回到琼华派，面对妖界之时，他又该如何？再拿自己的命来替你挡着吗？”
　　菱纱听他说得句句在理，反驳不得，只得低头默然，心下却仍是不甘。
　　紫英知她不会死心，又道：“菱纱，你好好想想，你的那个心愿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达成那个心愿，你是否会得不偿失？”
　　菱纱身子一颤，不由眼望天河，眼中闪过痛苦、不甘、犹豫、心酸等诸多情绪，看得天河心里不知为何哀恸非常，忽然想冲上前抱住她。
　　当然他也觉得这么做大概只能换回菱纱一顿暴打，于是用一种无比柔和的眼神回望菱纱。

　　菱纱见他整张脸越来越像等着吃饭的小狗，赶紧扭回头，对着紫英深深叹了口气：“那……好吧，我知道小紫英你最是明事理，我听你的。”
　　天河大喜，冲上来又笑又跳：“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再让你去盗墓折寿，我绝对不干！”
　　菱纱一撇嘴：“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才不去的？我是因为担心梦璃！还有啊，我现在不去，不代表我以后永远不去。如果这次能把梦璃平安找回来，我还是要去的！”
　　言毕，目光陡然变得锋利无比，冷冷地扫过天河和紫英，那架势就是在宣告——这次是我看在梦璃份上，给你们个面子，但是只要韩女侠我想来，谁也拦不住我！
　　天河浑身一抖，紫英失笑，连忙转身，道：“走吧，回琼华派。”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虽然不知道菱纱的愿望是什么，可我猜十有八九都跟天河这小子有关，果不其然，一被戳到软肋，她也只有乖乖就范。
　　一路上紫英正暗自得意间，忽听身后御剑而飞的菱纱忽然来了句：“紫英你虽然道理说得一套一套，可是我知道你就是担心梦璃才想快点回去。”
　　紫英冷不防被说中心事，身子一歪差点从剑上栽下去。赶紧稳住心神，沉声回应道：“莫要胡说！我是担心——你们每个人的安危！”怪了，我从来不动声色，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菱纱噗哧一笑，看穿他心事般地大声说：“少装了，一开始我在转轮镜台那里说要见伯父，还有后来我说要去——去盗墓的时候，你的脸色就跟我欠了你五百两黄金一样。”
　　紫英惊得又差点掉下去，心想：我有吗？我不从来都是很淡然很冷静的样子吗？！

　　没等他想好想全面应对之词，只听菱纱在呼呼的风声中大喊：“梦璃说她喜欢你～～～！”
　　紫英如遭雷劈，惊诧得不敢相信，这一惊之下难免失态，他的嗓门突然变得比菱纱还大：“你说什么？！”虽然声音微微发颤，好在吐字还算清晰。
　　菱纱深吸一口气，正预备以春雷滚滚的音量喊得全世界都知道，还没开始喊呢就听前面的天河难以置信地大声道：“不会吧～～～？！”
　　菱纱差点岔了气，恨恨地瞪了野人一眼，道：“会不会关你什么事？难不成你也喜欢紫英？”女人的观察力委实细致入微。
　　紫英一听这话差点闪了腰，尽管理智告诉他要赶快提醒大家天上不是个讲八卦的好地方，只可惜此时的他完全受情感支配，剑掉转了方向朝菱纱冲过去。紫英逼近，恨不得一把揪住菱纱问个清楚，好在灵台还有一丝清明在垂死挣扎，他只说了句：“你刚刚说什么？”
　　菱纱被他恶狠狠的样子瞪怕了，小声说：“紫英你、你的样子好吓人啊……”
　　紫英已经完全失去耐心，大吼一声：“快说！”
　　菱纱被他一吓，鉴于此事前所未有，一时失去了机变的反应，老老实实答道：“她、梦璃她说，说她很喜欢你……”
　　此话一出，天河紫英居然一齐问道：“真的？”
　　菱纱巨汗，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想是真的吧……她、她在梦里一直在叫紫英的名字……”
　　天河这回反应极快，立马问紫英：“是不是你欠了梦璃很多钱？”
　　紫英恨不得一掌把他推下去，此刻却是无暇理会他，只问菱纱：“什么时候的事情？”
　　菱纱道：“就是那天在巢湖下面，你不是生气一个人走了嘛，然后那天我跟着梦璃回寿阳，梦璃虽然见到了父母很高兴，但是好像一直闷闷不乐。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就听她做梦的时候念你的名字……我想，她一定觉得很对不起你吧。”
　　紫英一听，羞涩和惊讶同时开始在他的脸上争夺地盘，他想：莫非是自己伤了梦璃的心，她才跑回妖界的吗？
　　云纱二人凝神看向紫英，只见他神色变幻不定，最后“愧疚”一统江山。

　　紫英仔细回想，觉得梦璃临走之前说的那些话，流的那些泪，其实与本案没甚太大关系。她应该是不得不回去吧，因为妖界现在也正面临生死关头……
　　见紫英一个人默默地想心事，菱纱干脆把话全甩开来问：“紫英，你是不是也喜欢梦璃？”
　　紫英呆了半晌，道：“我…………”
　　天河兀自在一边悲痛欲绝地想：“梦璃原来喜欢紫英……不过我也确实配不上她……紫英长得好看，学问又多，剑法又厉害……总之他们很、很相配！”天河一根筋的个性使他想这些风月之事能够想得格外通透，想想自己也就释然了，反正我最喜欢菱纱，她也喜欢我，哈哈～

　　那边菱纱对紫英步步紧逼，紫英虽然不想承认，可也不欲说谎，最后还是作出符合他一贯风格的回答：“讨论此事时机不合，现在最要紧的是妖界的事……”
　　菱纱摇头，不依不饶：“不，对你来说，最要紧的应该是梦璃的事。”
　　天河不解，一旁插嘴：“妖界的事不就是梦璃的事吗？”
　　菱纱黑线：“对你来说确实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