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确多情》随以

11、第 11 章

　　车厢有限的空间里，空调风吹着，出风口上还挂着只玲娜贝儿，与整个车子肃冷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是宋枝意去港迪买的，两只，一只挂在她的车上，另一只，说什么也要塞进周凛车里。

　　扬言既然结婚了，怎么能没点情侣物件，也好让上周凛车的异性准确感知到，这位是名草有主了。

　　周凛看着这只玲娜贝儿，脑海里浮现出学校拐角那条小巷子和女孩高挑飒意的身影。

　　原本搭在扶手盒上的手移至腰间，隔着衬衫，掌心下方是一处枝蔓图案的纹身。

　　“问你话呢，怎么走神了。”宋枝意推了推周凛的手臂，“之前没听说你在云城生活过啊，我以为你一直在凉城呢。”

　　周凛失笑，松开手，敛下眼眸藏住情绪，冷静启动车辆。

　　“没事，是我自己没有提起过。”

　　宋枝意：“哦，那你知道蒋骁？”

　　周凛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他在四中那么出名，谁会不知道？”

　　这语气……

　　宋枝意愣了一下，只觉得手指连带着整个手臂都有股麻意窜过，肩膀僵硬，手指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拼命稳住心神，深呼吸，右手抓住左手手指，用力摁住。

　　周凛知道蒋骁，那会不会也知道她。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两个人各自揣着心思和秘密，直至回到居山涧，谁都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话。

　　周末，宋枝意约了简思淼来家里。

　　“这才第二天，我就已经觉得很无聊了。”

　　不能看电视，不能玩手机，没有上班的日子里，宋枝意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坐在阳台望着窗外的园景发呆。

　　“听剧啊，我之前不是给你推荐了好几部？够你听完这整个假期了。”

　　简思淼把带来的水果洗干净切好，整齐码放进盘子里，端到客厅坐下时还不忘先摆个角度，拍张照片。

　　宋枝意早就习惯了她这套，歪靠着沙发，等着她拍完给自己递上水果叉。

　　“你推荐的大部分都是BL，我就只选了BG的听，要么男主声线不是我取向，要么剧情太幼稚，要么就是没看过小说，听着很难入戏。”

　　她摇了摇头，果断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我太挑剔了，不是你和广播剧的问题。”

　　简思淼给她递了块密瓜，赞同：“我也觉得。”

　　宋枝意：“我原本是想看书的，前段时间忙，已经好久没有看过书了，难得有休息时间。可我转念一想，看书不也是费眼吗？”

　　“你这话说得，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接。”简思淼咬着草莓，口齿含糊：“对了，你觉不觉得你现在这眼睛，又大又亮？”

　　宋枝意：“说什么呢，把草莓吞了再说话。”

　　简思淼不得不快速嚼完，口齿清晰地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有吗？真的吗？骗我的吧？”

　　恨不得身边有面镜子可以马上照一下的宋枝意下一秒就故作谦虚：“肯定没有，是你会夸。”

　　简思淼：“……”

　　“不过摘镜的感觉是真的好，以前睡前、醒来，世界都是模糊的，不戴眼镜就跟瞎子一样。现在好了，看什么我都觉得很新鲜，到哪儿都想看清楚上面的文字。”

　　唯一有一点就是，老有伸手扶镜架的动作，下意识行为。

　　“你家周凛呢？”

　　简思淼这才注意到男主人不在。

　　一提起周凛，宋枝意情绪不太高：“他去医院了，今天要值班。”

　　简思淼：“难怪让我一大早就来，我还琢磨呢，这大周末，你俩不去约会，让我来干嘛。敢情姐妹只是个替代品。”

　　“不是……我本来就想叫你来聊天的，周凛也不让我出去。”宋枝意端坐直身，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你知道吗？原来周凛以前也在云城。”

　　简思淼惊讶地张大嘴巴，又一秒恢复平静：“我当然不知道，我跟他之前又不认识。”

　　“哦哦。”

　　“哦什么，下文啊！”简思淼只觉得莫名其妙，“你该不会最近才知道周凛之前在云城吧？”

　　宋枝意尴尬又躲闪的表情证明了自己的猜想，简思淼禁不住喊了声——我靠。

　　“你什么情况啊宋枝意，这又不是盲婚哑嫁，你们之间都不了解一下对方吗？”

　　宋枝意心虚地摸了摸手臂，暗地里嘀咕着，盲婚哑嫁这个词用得确实很贴靠，不正是她跟周凛这段婚姻的概述？

　　“他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们在一起也不会聊以前上学在哪上，最多就知道毕业院校，其他真是不清楚。”

　　简思淼懒散点了点头：“好吧，那他是从小在云城还是？”

　　宋枝意：“这问题问得好。”

　　简思淼：“……”

　　“他只说自己以前在云城念过书，而且……”宋枝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他知道蒋骁。”

　　简思淼：“蒋骁？怎么忽然提起他？”

　　宋枝意把在医院遇见蒋骁的事情说了一遍，敛眸，情绪有点消沉：“他连蒋骁都知道，那会不会知道我从前……”

　　“这……”

　　难到简思淼了。

　　她和宋枝意初中都在云城四中，后来宋枝意转学去了凉城，两人就保持线上联系，直到简思淼去凉城上大学，她们才重新在一起。

　　云城南区有两所重点中学，四中和实验。蒋骁是四中的风云人物，倒不是因为品学兼优，而是校霸身份。

　　当年他的个子在一众学生崽里尤为突出，又壮，面相也凶，所以很多学生都很怕他。渐渐的就有各种各样的传言，简思淼听过最离谱的就是——

　　蒋骁他爸黑白通吃，蒋骁上小学的时候就跟人打过架，还把对方打残了。

　　那会儿台剧风靡，偶像剧中的男主角全都是又坏又痞，蒋骁的形象恰好对标，加上他的脸确实很英气，惹得不少女生纷纷对他犯花痴。

　　四中校草蒋骁，是他继校霸之后，听上去略显文明的称号。

　　还有一些男生，追在蒋骁屁股后面跑，一口一个骁哥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就嚷嚷着要做他马仔。

　　总之那些青春里，掺杂了不少中二成分。

　　简思淼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但说起来，要听过蒋骁名号那不奇怪，毕竟那哥们是真的出名。可你……你又不是大姐大。”

　　简思淼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下：“是有个意姐的名号，但威力比不过蒋骁吧？”

　　宋枝意：“……”

　　是个会安慰人的。

　　“如果周凛以前是实验的学生，那知道蒋骁，不知道你，很正常，可如果他也是四中，那就另说了。”

　　宋枝意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沙发软枕边缘的流苏，视线集中于一处，看似平静没有情绪起伏地开口：“我在四中认识的，且走到最后的朋友，只有你了。”

　　有些人是藏拙，有些人是藏陋，人都是有秘密的。宋枝意从不觉得自己活得明朗通透，她甚至觉得自己有过黑暗荒诞的一面，而这一面，简思淼见过。

　　这也是宋枝意能跟简思淼好这么多年的原因。

　　一个人如果连你最消极、最黑暗、最张扬跋扈的一面都能容忍，还跟你走到一起，陪着你经历和成长，那不是挚友是什么。

　　没有虚与委蛇，没有逢场作戏，彼此包容着对方的不足，从来都是坚定携手往上爬。

　　如果不是周凛那一句话，宋枝意都不会再回忆起在四中的日子。

　　“那时的我应该挺虚伪的吧？如果不是我，林雪后来也不会……”

　　“又来，跟你有什么关系？”

　　简思淼最见不得宋枝意这副模样：“如果非要论对错，带头霸凌林雪的那些人才是错，你揽什么责任。”

　　宋枝意：“可她是因为我才……”

　　简思淼：“那也跟你无关。”

　　“无关吗？可那时是我没有伸手拉她一把。”

　　“喂！哪年的老黄历了，你别搞错重点，我们现在聊的是周凛，他是不是四中的学生，你开口问一句不就得了？”

　　简思淼怕宋枝意又陷进去那个陈年旋涡里，忙不迭转移话题：“哎，认真算起来，周凛是不是应该比我们大一届？就他这长相，在学校里怎么也能算是班草级草吧？总之绝对不是平庸之辈，可我对他没印象啊！所以他会不会不是四中的？”

　　宋枝意摇头：“不知道。”

　　“所以你自己在这里困着自己做什么呢？又不是没长嘴。”简思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推了宋枝意一把：“直接问，大不了装醉问。”

　　宋枝意：“我要敢问，今天还搁着跟你探讨什么？”

　　“为什么不敢问？你们不是恋爱，是结婚的关系，如果是要过一辈子，那藏着掖着憋死谁呢？”

　　简思淼虽然没能理解宋枝意的脑回路，但她知道宋枝意在顾虑什么。

　　事实上，往认真了讲，她没觉得宋枝意当年做错。

　　“憋死我自己。”

　　宋枝意承认了，她就是缩头乌龟。

　　又好奇又害怕。

　　“宋枝意。”

　　简思淼脑中闪过一个想法，面上浮现一丝笑意，“你该不会是……”

　　宋枝意：“什么？”

　　简思淼凑近了，盯着宋枝意，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一字一字道：“喜，欢，周，凛。”

　　“你别太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