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楔子(中) ...
-
在外面跑了一天,晚上吃完饭之后我就困了,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躺在床上,挂在一旁靠着蚊帐的电灯泡还亮着,灯光不是很亮,整个屋子里昏暗的像染上了一层黄色的涂料,一些角落处根本照不亮。
姥姥坐在屋子中间泡脚,因为我年纪还太小,而且家中的屋子也不多,所以我平时都跟姥姥睡一间屋子。
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沉,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突然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外面的窗户被人敲响了,似乎有很多人正在叫我的名字,我想要睁开眼睛,却又感觉到眼皮沉重,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站在了一个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我白天梦见过的坟堆,周围依旧是热热闹闹的,坟堆上搭建的白棚子下面很多人在打着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呛人的烟气味道,我站在原地站了很久,不敢动,过了好久,我才向前面走了几步。
然后就看见了一个特别拥挤的白棚子,下面挤满了人,都是一些老人,挤着在打牌。
这次,我看的仔细了一点,于是就发现了不同。
虽然看不清人脸,但我有一种预感其中一个好像是我的太姥爷。其实我也没有见过我的太姥爷,在姥爷出生后不久,我太姥爷就死了,但是不知为何,我就是知道,那个老头是我的太姥爷。
下意识地,我就向这个棚子走了过来,不过周围太多其他的鬼了怕引起他们的注意,我也不敢说话,只能祈祷太姥爷快点注意到我。
棚子周围呛人的香火味道更重一些,我站了一会儿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哪知道这一咳嗽就出了大事。
一瞬间无数双眼睛看了过来,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想要摁下喉咙发出的声音,可是咳嗽根本止不住,捂住了嘴巴也还有一点闷哼声从指缝里传出去,白棚子下的那些人动作都停住了,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一样,只不过全都看向了我这边。
我背上一下子出了汗,分不出是急得还是被吓的。
有听不清的窃窃私语响了起来。
周围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
白棚子和人影都模糊起来,我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嘉、禾——”
“嘉、禾、啊——”
我想要跑,可是脚却像是被人摁住了一样,根本抬不起来,周围越来越冷,背后也传来一下又一下的寒气,我怀疑有什么东西在对着我的耳朵吹气,我颤抖着想要回头,可是根本转不了身。
渐渐的,我看不清楚眼前的一切,似乎一层朦胧的白雾遮盖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皮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耳边的声音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仿佛有人贴在了我的耳朵边叫着我的名字。
“嘉禾——”
我睁开了眼睛,面前坐着一个黑影子,背着灯光,我一下子没认出来,被吓出了一身汗,还来不及哭,面前的人又说了话。
“禾啊,是不是做噩梦了?”是姥姥的声音。
我放松下来,怔怔点头,整个人还有点迷迷糊糊,反应不过来似的,身体也沉重的很,想要坐起来一下子也没使出力气,像是脑袋里的想法和肢体协调不起来。
我说:“我好像梦见太姥爷了。太姥爷坐在棚子里和很多老爷爷在一起打牌,他心情好像不太好,输了很多钱。”
这个时候的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噩梦,当然我的姥姥也没意识到,不过老人迷信,她用毛巾给我擦拭了一下后颈的汗后,有些粗糙的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和蔼地说了一句。
“那肯定是你太姥爷在下面没钱花了,所以才给我们嘉禾托梦呢,等明天天亮了,我让你舅舅去买一些纸钱给你太姥爷烧过去。”
说完这句话,她又念念叨叨嘀咕了几句,莫不是希望太姥爷拿到钱了之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说小孩子年纪还小,压不住地下的阴气,顺便还说希望太姥爷保佑我身体健康,没病没灾。
仿佛太姥爷就在这间屋子能听到她的话一样。
姥姥说完话,把瓷盆子和毛巾放在架子下面,拉下了床头的灯,又摸了一下我的额头,轻声说道:“睡吧,这是太姥爷喜欢我们嘉禾才给你托梦呢。”
我听到这话觉得不太对,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反驳,毕竟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这样的梦,不过姥姥说了这句话之后就躺在了我的身旁,拿起一旁的蒲扇子扇了起来,感受着身旁传来的徐徐凉风,睡意上涌,我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到了大天亮,不过我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姥姥叫醒的。
已经大白天,整个屋子亮堂了许多,不过因为是黄土房子,再亮堂也比不上村里的砖头砌起来的房子,人一多就显得昏暗起来。
就比如现在,狭窄的屋子里站了好几个人,姥姥坐在床边,小舅舅和小舅妈站在床头,遮住了一大半个光。
我感觉身体很沉重,脑袋也很晕,身体不太舒服,有点像是发烧,想要说话,嗓子眼又疼得厉害,嘴唇也很干,干的起皮都粘在了一起。
下一秒坐在床边的姥姥就出了声,从一旁的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手中接过来一个温度计,塞进了我的腋下,冰凉凉的,冷不丁的我哆嗦了一下。
我舔了舔嘴唇,认出了那个站在姥姥身后的女人是谁,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大夫,我叫她刘婆婆,开了一家小诊所,村子里的人有什么病都会去对方那里看。
我也去过不少次,因为我这个人自小身体就不太好,生病发烧是常有的事,经常是大晚上的就闹腾起来,姥姥和舅舅没办法只能连夜去人家家里请人上门给我看病。
我身体不舒服,这个时候就有些想撒娇,看着坐在床边的姥姥,忍不住有些想哭:“姥,我头好疼,还晕,嗓子也疼。”
在整个杨家,我也算是多病多灾的了,用我姥姥的话来说,就没见过这么多病多灾的娃,一年生好几次病,回回都是大动干戈,村里的这个大夫都已经认识了我,每次大半夜的出诊名额都用在了我的身上。
姥姥一听这话就非常心疼,有些粗糙的手摸着我的额头,低声哄道:“嘉禾,没事儿的,等看完了病,姥带你去买黄桃罐头吃。”
这个时候的黄桃罐头十几块钱一瓶,对于农村里的人来说还是很贵的,毕竟一只鸡也不过一二十块钱,这一瓶罐头的价钱已经能比得上一只鸡了,就因为太过昂贵,我也只吃过一次,一直念念不忘。
我听到姥姥的这句话,顿时感觉头也不那么疼了,舔了舔嘴唇,感觉身体也并没有那么不舒服了,如果能吃上黄桃罐头的话,我愿意天天都生病。
不过幸好没有大人知道我的想法,要不然非得把我摁在板凳上打一顿屁股不可。
大约五分钟后,温度计被拿了出来,刘婆婆对着窗户那里的天光看了一下温度计上的刻度,皱着眉头说:“这发烧有点严重,都快四十度了。”
这个时候农村里也没什么小孩子不能打针的说话,一般大人们为了孩子尽快退烧还巴不得打针,这样好得快。
所以刘婆婆话音一落,姥姥和舅舅就说道:“那得挂吊针了吧,打针好得快!”
我当然是不想打针的,而且我还讨厌吃冲剂,不管我的想法没有任何人在乎,不过一会儿后,我就做了皮试,然后躺在床上挂上了吊针。
我觉得刘婆婆是有准备的,要不然为什么我姥和舅舅一说,这刘婆婆也没回家一趟,直接就从药箱子里掏出了药瓶子和针管。
针打上了,刘婆婆就提着药箱子走了,只留下姥坐在屋子里看着我,时不时地摸一下我的额头,好像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药就能起作用似的。
小舅舅和小舅妈则出去了,我听见姥之前低声和舅舅说的话。
她老人家迷信,估计还惦记着昨晚上我做的那个噩梦,要不然咋就这么巧呢,我一做噩梦第二天就病了,她认定是家里的老祖宗不干鬼事,在地下没钱用了所以来祸害家里的人了,就是为了让我们家里的人记得去给他烧点打牌钱。
这吊针的药水应该有副作用,我挂了一会儿就有些昏昏沉沉起来,眼皮子耷拉了下去,不过我不太想睡觉,怕一睡觉又做噩梦。
就是在这个昏昏沉沉之中,我突然听见外头的小舅妈大叫了一声,喊了一声姥。
我一下子被吓得睁开了眼睛,迷迷茫茫看着床帐的时候,小舅妈跌跌撞撞地从外头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衣服,正是我昨天穿的那件上衣。
湿淋淋的,还滴着水。
小舅妈一看就是在洗衣服。
姥爷被吓了一大跳,看见小舅妈这么拿着湿淋淋的衣服跑了进来,淋了一地的水,就没太好气地说道:“大白天的,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洗个衣服还洗出了个鬼来着?”
小舅妈脸色青白,看了躺在床上的我一眼,把手中的衣服递到了姥的面前,有些哆嗦地低声说道:“妈,你看嘉禾这衣服上有个手印子。”
“这手印子黑乎乎的,我洗了大半天我用了好多洗衣粉都没洗掉。”小舅妈明显也是听过村里老人说的故事的,经历过不少迷信场面,有些犹豫地问了一句,“妈,这手印子不会是……那个东西留下的吧?”
实在是这个手印子看着不太正常,黑乎乎地,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气息。
她摸了几下,就感觉到特别不舒服,特别是洗了半天,衣服都有点褪色了,这个手印子却一点都没变化,再加上她不小心听到了早上妈和她那口子说的话,一下子就联想起来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而且现在可是大夏天,这外甥女一下子突发高烧,怎么也说不过去,这也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