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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六十八】 ...

  •   出了门,却见街心一阵骚动,原来有皇家人员出街,大队人马把街心塞得满满的,老百姓都挤在道两旁,雀跃欢呼,各种赞不绝口。
      康安安被人群挤得无法走动,只好等在街旁,眼见这支人马果然光鲜亮丽,且无一不是年轻俊秀的少年郎,一个个春衫怒马,神采飞扬,引得人群里的小娘子们面颊潮红,心神摇摇曳不可自拔。
      正看着,人群又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哄叫,只见一人一马映入眼帘,白马精神抖数,马上男子俊朗非凡,阳光照耀之下俊美无俦,令人眼前一亮。康安安也像是被强烈地阳光刺到,情不自禁地一阵哆嗦,才想低头避开视线,晚了,马上的人已经一眼扫到她,蓦地抬起鞭子指过来,大声吩咐左右:“把那个女人给我拉出来,带回去!”
      康安安侧了侧头,又看到他身后插着一面旗帜,上头写了一个大大的“赵”。
      她突然很想咬自己一口,没事出来看什么热闹呢?这下可真是热闹了,赵府的小王爷这么快就下床出来溜达啦,看样子仿佛还很记得她。
      就这样,才过了短短的三天,她重新被带到了赵府里,只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经变了。
      一踏进大堂的门,她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长身玉立,闻声缓缓转过头,一双明眸,仿佛沉着无数个秘密的寒潭,连声音都是熟悉的,他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声音很平静,像是彼此分别了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刹那间,她却连呼吸都要停止了。
      还是这张脸,气势却与以前完全不同,不同精魄竟然可以使同一具身体看直来如此迥异,完全不一样的精神与气势——以前的小王爷只是个荣华的贵公子,而现在的小王爷,却是一个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皇族。
      他只漫不经心似地看了她一眼,便像有把利刃顶在她脖子旁,在这种眼神威逼之下,人根本说错不得一个字。
      康安安只觉得嗓子发哑,浑身一阵发麻,艰难地说:“嗳……”。
      小王爷死死地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坎上,沉默的空气中掀起无形的惊涛骇浪,她叹了口气,退了半步。
      退完了,她才想起来,自己其实不必如此,认真算起来,自己应该是救了他的那个人,为什么要四肢僵硬紧张到这种地步,难道只是因为他看起来太强大太冷酷了吗?
      康安安清了清嗓子,说:“你……”,然后就发现,小王爷已经站在她面前,绝不超过一拳的距离,他身上散发着凛然的压迫感,硬生生把她想说的话又逼了回去。
      过了好半天,他就这么眉眼沉沉地看着她,自上而下,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却叫她顶了千斤似的重压,汗毛都竖起来,明明对于这具身体本是极其熟悉的,若在以前,她觉得距离太近了,会用一根手指将他直接顶开,而现在她却连一根汗毛都不敢碰他。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终于,小王爷开口说。
      “你还记得我?”康安安搜肠刮肚,硬着头皮挤出一句话。
      小王爷不语,他的目光从她身上滑过,像是要努力认清她的样子,似乎在回忆,又似乎在铭记,在他的目光下她情不自禁又缩小了一圈。
      “你都好啦?”康安安不确定这个全新的小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精魄被镇的时候又是怎么样一种感觉,于是再次确定地瞄了他脖子一眼,领口处没有见到什么绳子的影子,那块镇魂的墨玉牌应该已经被毁掉了,这么一想,她突然想起件重要的事,问:“贺郎呢?”
      “那个人呢?”几乎同时,小王爷也开口问。两句话重叠一起,他丝毫没有先开口回答的意思,依旧炯炯地盯着她,康安安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再也享受不到以前那种事事被迁就的待遇,只好苦笑一下说:“放过他吧,其实他也挺可怜的。”
      “你倒是很体贴他?”他眼中寒光一闪,冷冷地说。
      康安安噎住,不晓得眼前的人到底知道了多少事,究竟有多少怨气怒气埋在心里,只有一件事是肯定的,他很想从她身上找出郭珺臣的下落,从而赶尽杀绝。
      她摇了摇头,劝:“其实,有些事情还是让它过去吧,就当大家从来没有遇到过,你也算劫后重生,何必苦苦揪着从前的人和事不放?”
      “没有遇到过?”他咬着牙重复了一遍,像是把这几个字在齿间用力细嚼,一字一字都凝聚着力量,“原来你就是这么想的?”
      康安安觉得自己应该是说错了话,想来她和之前的小王爷相处时间太久了,已经习惯他那种喜怒哀乐明明白白都堆在脸上的表达方式,而此刻面前的新小王爷,却是喜怒不形于色,可能自己踩到了他的痛点都不自知,她忙补救道,“我的意思是,何不放下一切仇恨,人生若只如初见,其实对于你我来说,也算得上是第一次见面。”
      “你说你不认识我?”他眼中瞳孔一缩,仔细看,额角处的青筋都蹦出来。
      简直是越描越黑,康安安闭了嘴,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副模样,之前两个人说话,永远都是小王爷滔滔不绝,她只需负责点头摇头寥寥说几个字,他便如奉了圣旨似的欢天喜地,可现在她反而成了长篇大论的那一个,他倒惜字如金,引着她去揣摩猜测。这感觉令她十分不舒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新人果然不如旧人。
      她理了理思绪,“你放我走吧,我可以马上从你眼前消失,保证再不出现。”
      他呆住,又像是倒吸了口冷气,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休想!”他一挥手,叫了几个家丁过来,指着她,“把她带下去,看紧了,没我的话不许随意走动。”
      “别啊?你不能这样!”康安安急了,“我还有要紧的事要做,我还要去找人,你不能囚禁我!”
      小王爷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睛里带着深深的恨意,像是连一个字都懒得多说了。
      康安安之前的房间还好好的保留着,桌上一粒灰尘都没有,看得出打扫的人并没有因为人走空置而偷懒,守在门口的卫士也是原来那几个,不过再不像以前那样小心翼翼唯命是从,是实实在在地严密地看押着她。
      从上座客沦落为膝下囚,连卫士们都觉得反差太大,看她时眼里带着同情。康安安受不了这种温暖的关怀,决定晚上抽个时间把他们一一打晕了,反□□中的地形她很熟,越狱应该不是太难的事。
      她等到天黑,掌了灯,婢女们端上晚饭,还是她平时爱吃的那几个菜。端盘子来的婢女也认识,就是那个陪她一起撞到小王爷梦游的,几天不见,婢女态度越发恭敬,放下菜肴后还垂手立在旁边伺候她用饭。
      康安安说:“呃……这个……小王爷病都好了?”
      婢女看了她一眼,半天,才点点头。
      “我带来的那个年轻公子呢?”
      婢女默默地摇摇头。
      “公子房里的那个红袖呢?”
      婢女突然张大眼,眼神惊恐,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猛地低下脑袋,这次是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康安安一肚子疑问,心头的压抑感又多出几分,之前府里的气氛可没这么紧张,婢女小厮整天叽叽喳喳,说说笑笑有问必答,虽然欠缺规矩但也算欢乐和谐,想不到短短三天,这帮人就全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恐怖过程?
      不过从刚才婢女的眼神来看,倒了霉的应该是奸细红袖,贺郎应该没有出什么事,她在心里默默地叹气,现在的小王爷可怕在于崭新而陌生,没人能知道他肚子里怀揣着什么念头,也不晓得他对之前的事有多少印象?有没有误会怨怼?会不会突然发作?
      一切都像暴风雨前的漆黑和沉默,危机四伏,无法预测,这感觉叫她喘不过气来。
      “能不能请你们家小王爷过来一次,我有话要对他说。”她觉得必须在这潭死水里挣扎一下,就这么硬憋下去,万一花胜月杀完了那几个人,凶性大发起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呢。
      婢女们不敢说话,传话倒很快,不过一会儿,人已经出现在她眼前,他进门的一刻令她有种错觉,似乎还是原来那个人,会直接过来拉起她的手,缠着她在脸上画符。
      康安安困惑地看了看小王爷的手,又看了看他的脸,太奇怪了,这具身体她明明熟悉得不得了,天天摸手摸脸摸头,而此刻,周身像是散发着淡淡的的光晕,令她无法直视。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他说,眼睛也盯着她的手,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那个人在哪里我是不会说的,所以劝你别再纠结,我现在真的有急事,不能困在此地,直说吧,你想干什么?”康安安摊了牌,她可没时间和他耗在这里。
      小王爷不动声色,淡淡道:“你以为不说,我就找不到他了吗?”
      康安安吓了一跳,“之前的事,你到底还记得多少?”
      小王爷抬眼看她,一直看到眼睛深处去,“你希望我记得多少?”
      呃……这个……,说实话康安安心里确实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他能记得所有的事,最重要的是那些并肩共战的友谊,别一方面又希望他不要记得太多,知道越多,越了解她,反骨起来伤害力越大。
      见她犹豫不定,小王爷微笑起来,“你大概希望我什么都不知道,人生只如初见,从头开始做一个傻瓜,只记得你的救命大恩,对你俯首贴耳,彻底原谅那个人,最好把他再接回来,三个人其乐融融欢聚一堂,我们两个都对你言听计从,对不对?”
      咦,这算什么话?这人怎么这样,实在太伤人,就算再精明犀利,也不能这样子说大实话吧。
      康安安涨红了脸。
      确实,一直以来,她占了小王爷许多的资源优势,却还被他高高捧在天上,像是上辈子欠了她似的,现在新人毫不留情地抽掉梯子,冷静地看她从神坛上跌下来,这一跤摔得有些重,她觉得自己的精魄仿佛已经鼻青脸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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