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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太子就是高贵圣洁的月、青翠的竹柏,老鼠怎么能企及月与竹呢?朝术在这深宫中甚至一点都不起眼。

      他很清楚,太子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东宫的下人都被他管教得井井有条,甚至无人敢阳奉阴违、欺压势弱的一方。

      监管他们干活的太监都比宣春宫的温和不少。

      见朝术在扫地上的叶子时发呆,他也不是用恶狠狠地语气唾骂他,更不会像安公公那样用手死命拧他耳朵。
      而是笑眯眯地提醒他:“要是不早点结束洒扫的话,今日可就赶不上午膳咯。”

      这会儿的小太监才有了同龄人的纯粹单纯,慌里慌张地说:“我很快就好啦,公公不要把我留下来继续打扫。”

      他这样慌乱的模样就少了些阴沉,多了些少年人的明媚活泼。
      那老太监笑得慈眉善目:“你仔仔细细地扫干净了,我便不会罚你留下来。”

      朝术弯了弯眼睛,故作乖巧:“好的,我一定会很认真的。”

      年长者大抵都是喜爱听话懂事的孩子,朝术学着以前宣春宫那些人阿谀奉承的那套,慢慢觉着挺不错。
      尝到甜头后,他就上了瘾。

      假如、假如他能用这样的方式慢慢往上爬,最后可否走到太子身边?
      朝术一颗心怦怦地跳着,没注意到老太监定定看着自己,最后默默摇了摇头。

      他之后又被老太监派去更深一点、几乎接触不到前殿的地方扫地。

      朝术一身的血微凉下来。
      那老太监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但他委屈又不解。

      他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这样被对待?

      难道他要一直成为一个粗使太监么?
      甚至连太子的面都不得见。

      树上的白色小花打着卷儿虚虚落下,那股甜甜的淡香一直缭绕在后殿。
      春日堪堪过去,初夏即将来临。

      朝术怨怼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他恍惚间竟觉得这样的日子还挺不错,至少能吃饱穿暖,绝对是比以前在宣春宫时受人欺负时好得多。

      这时候他也想明白了,那老太监兴许是为了他好,就想磨一磨他的心性。
      在宫里头,尤其是太子身边,又能有几个简单的角色。

      朝术即便装得再如何老练深沉,那点小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对方呢。

      “小朝子,诶诶诶,这是有人托我带给你的。”
      “谁?”
      “好像是宣春宫的人。”

      那平日里负责领宫中物件用度的太监忙忙碌碌,将东西递给他就走。

      朝术狐疑,自己在宣春宫里可没有任何交好的人,是谁给他送了东西来,又送了什么?

      他把那用粗糙柳条编的青棕色木盒打开,僵住。

      里面装的不是什么金贵的物什,就是此前他弄伤了婕妤小狗后被迫在雨中跪了几个时辰,安公公为了安抚收买人心而给他的药膏。
      当时他没用完,也懒得带走,现在竟被原模原样送还。

      他脸涨得通红,眼睛阴狠地盯着它看,几乎是一瞬间就清楚了这是谁的手笔——同舍里逼得他不得不学狗叫的那个小太监。

      正是对方在自己离开时冷嘲热讽,想来打听后知道他没有一朝得势,便立刻洋洋得意地过来讥讽他了。

      估摸着只要他过得不好,那些人就身心舒畅了,也没什么别的原因。

      在宣春宫时遭受过的侮辱和憎恨铺天盖地翻涌而来,正逢今日斜风细雨,膝盖又在隐隐作痛,怨气更是成了倍似的涌动。

      挨饿受冻、被人恐吓、经常当做别人出气的筏子……
      主子让他跪下来爬狗洞,下手打起来就像个出气筒,仿佛他并不是个活生生的人,单单只是一个物件罢了。

      而现在,只是在太子的宫中,就无人敢欺负自己。
      即便那些人再怎么嘲笑他,手也不可能伸长探过来。

      权势……

      朝术胸脯起伏不断,一双手收紧,柳条编的盒子被一点一点压扁、破裂。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那能迷乱眼的权力。

      而这全都指向一个人——太子。
      他要站在太子身边,不论是为了力量还是为了那个让他仰慕的人,他要动用自身一切可以动用的资源,步步逼近。

      这个机会来的很快。

      “小朝子,谢谢你帮我搬这个,要是让我一个人来,还指不定要弄到什么时候去呢。”面前笑得憨厚的小太监名为小明子。

      他是太子身边负责端茶递水的小太监,平日里也负责给来客送茶,因为太子为人和善,所以活计也勉强称得上轻快。

      朝术眼眸闪了闪:“没关系,也就是搭把手的事,明子哥不用跟我客气。”
      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所以笑起来就是一副极乖巧极温驯的模样。

      小明子家中就有个幼弟,正值朝术这个年岁,现见到着他这样一笑,目露惆怅。
      他也没怀疑朝术的用意,毕竟自从朝术伤好以来,就一直对东宫里的人抱着极大的善意,常常是能帮的事就帮,嘴又甜,完全就是个乖孩子。

      也不知道宣春宫的那些人怎么下得去手。

      恰逢朝术又说:“多亏太子当初救我回来,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成了哪儿的孤魂野鬼。到了东宫之后,我就把这当成是我的家了,你们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自是要诚心对待。”

      小明子没想到朝术还这样能说会道,见他小脸认真严肃,说话的态度诚恳,哈哈大笑:“是极是极,你说得很对。”

      得了这位能近太子身边的小太监的信任绝对是好事,这不,当对方吃坏肚子,不得不一直跑茅厕时,他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

      “嘶,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如今也没办法跟李公公告假,只能让小朝子你走这一遭,替一替我了。”小明子脸色发白,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他为难着:“现下就是到了伺候太子殿下的时间了,若是去晚了我必定会受罚的。”

      朝术诧异:“那……那好吧。”
      许是觉得自己这样犹犹豫豫太没有说服力,也不能让对方信任,他坚定道:“不碍事的,明子哥。你就放心地把这事交给我吧,既然明子哥愿意信任我,我一定会为你好好办事的。”

      听了他这一番表忠心态度的话,小明子一脸感激:“我果然没看错人,那就拜托你了,小朝子!”

      语罢,他就急急忙忙地跑向了茅房,期间还边捂着肚子边嘀咕着:“也没吃什么冷的啊,怎的会突然腹泻不止呢……”

      朝术遥遥望着他飞奔似的离开背影。

      红嘴绿鹦哥?同长生草?一起混着吃,当然会泻肚了。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去了东宫自带的小厨房取那泡好的极品茶。

      太子书房。

      东宫修得金碧辉煌,琉璃瓦顶耀眼刺目,华丽楼阁上的那条金龙更是活灵活现,叫人惶惶不安,比宣春宫瞧着不知富丽堂皇了多少倍。
      朝术第一次踏入东宫时,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盯着看,完全不会转了。

      后来开始干活,更是紧张得不知手脚该往哪放。
      幸而无人嘲笑他,全是善意的宽慰。

      书房门前站了两个侍卫,见到来者并非熟悉的面孔,脸上出现警惕的神色。
      立马将朝术拦住。

      朝术两手稳稳托着乌木茶盘,看见高头大马,英武不凡的两个侍卫时还是微微颤了下。

      他少有出宣春宫的时日,平日里几乎见不到宫中的带刀侍卫们,接触到的都是和自己同样被割了男□□官的太监,那独属于男性的气质就先输别人一大截。

      现下被那鹰隼般的视线锁定,无端就气虚了几分,瑟缩着脖子,再不见方才的那点小窃喜。

      “我、我是来送茶的。”他手心已经出了些濡湿的汗。
      转念想着,自己又不是来干坏事的,何苦摆出那副小家子气的惺惺作态。

      侍卫们仔细检查他身上没有任何危险的物品,朝术懵懵懂懂的,只是被他们粗手粗脚弄得有些不爽利。

      “进去吧。”

      不管检查再怎么严厉,只要他没干坏事,就都无所畏惧。

      一想到接下来他就可以面见太子,朝术心情变得雀跃起来。
      他腾不出手抚上自己的胸膛,可是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心脏如擂鼓般的跃动,以及肾上腺激素飙升的亢奋。

      太子身边当然不止他一个人伺候,近身的还有李公公,不过他平时是不干伺候的活,只负责宫中的调度。
      一般太子在干自己的事时,就会挥退他。

      李公公看到朝术的第一反应是蹙了下眉,当着太子的面他并不多言,只是使眼色让朝术动作麻利点。

      朝术暗了下眸色,深呼吸一口气,端稳了自己手中的茶盘,这一回他不似在殿外时的毛手毛脚张皇失措,而是稳稳当当,连一滴水都不曾洒出。

      李公公没忘了使出银针挨个试毒,动作小心翼翼,还倒进了小瓷杯里先用了些。

      朝术乖乖看着,将他所有的动作都收入眼中。
      这样细致的严防死守,恐是任何毒都进不了太子的身吧。

      似是知晓了他的想法,李公公轻嗤一声,却不作解释。

      对方朝他努了努嘴,朝术察言观色的本领倒也不差,知道李公公不想多言,便即刻端着茶盘,小心翼翼地进了内间。

      方才太子一直在凝视着手中的册子看,殿内铺着一层异域进贡来的羊绒地毯,踩上去没多少声音,李公公不曾开口跟他交流,朝术也尽量不使自己发出任何响动打搅太子殿下。

      是以当朝术小心翼翼地把茶杯搁置在案台上时,太子萧谦行才发现对方的存在。

      即便是看得再怎么入神,茶盘与案台相触的声音再如何细微,对方也在一瞬间做出反应,可见他的感官是如何敏锐。

      萧谦行抬起头,蓦地见到一张陌生的脸,还惊讶了一瞬。

      等他仔细一琢磨,才从记忆深处翻出对方的存在——原是一月多前救下的那个小太监。

      对方在东宫好生养着,毕竟他这儿又不缺朝术这么一个小小的闲人,底下人碍于他的威信不敢做出些磋磨人的事,是以那小孩脸上多了点肉感。

      他懒懒散散地想着,这东宫倒真是养人,小太监的皮肉也跟羊脂玉似的温润白皙,在阳光下,莫名就多了点釉质的灵透感。

      唇红齿白的小太监而今瞧着赏心悦目,浅浅地抬起眼皮,露出底下压着的黑润润眼珠,似晕开的墨,黑到极致便干净又纯澈,多看两眼心情都会愉悦些。

      “你叫什么?”并非太子贵人多忘事,而是此前他们就不曾过问朝术的姓名。

      一则是没机会,二则是没必要。

      朝术直愣愣地看着太子,一时间都忘了尊卑。

  • 作者有话要说:  红嘴绿鹦哥:菠菜
    长生草: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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