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夏天的雨 ...
-
死后的世界是冰冷的，没有声音，没有光，什么也没有。
他不喜欢吵闹，但在当时，却总想听见什么。
在他的认知中，死物是不会说话的，那么身处此地的他，也不能说话。
那为什么那人能听见他所想呢？
‘因为你说你想活。’
所以才选择他吗？
为什么要选他？
他不过兵器，要选也该选个凡人吧，怎么会看中他呢？
他这把兵器可沾了不少血，但凡正常人，都畏惧他。
因为他太危险了，也不稳定，神使某些时候也惧怕他。
只因他是创世神的最强兵器。
……
死亡不过一瞬，如飞船外的流星，一会不见影，被昏暗的宇宙吞没。他带着赛伯拉斯散步时，总会看见远处飞船交火，似乎是人类的争斗。
真无聊。
凡人的争斗永无止境，甚至进化战乱，变成星球间的对峙。
没有任务时，他会坐在赛伯拉斯背上，眺望远处的零星点点。
除了宠物，他好像没其他一点上心的事物。
不过不重要，兵器不需要那些。
‘嗯哼，姐才是最强那个。’
‘老姐，派厄斯来了。’
‘什么？没被他听到吧？溜了溜了！’
‘艾蒂，你为什么怕他？’
‘谁怕他了？我、我只是实话实说，哼。’
‘哦？最强？’
‘衰仔快跑！’
‘老姐，别扯我耳朵！’
遥远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人影在飘动。
他不记得那些人的脸，但他知道那些人和他一样是原初天使。
是同胞，是战友。
不过，似乎有人死了。
有多久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好像从那刻起，自己脾性变得暴躁。
为什么呢？
派厄斯不想回忆这些，可在死过一次后，思考死亡是什么时，他脑子里就不断冒出这些潜意识避开的东西。
是因为体会过死亡，所以才想那些吗？
不对啊，他是兵器，兵器是不需要思考的。
他和那些原初天使不一样。
他是兵器，他们不是。
……
……
红发天使睁开眼，天花板对他来说依旧陌生。他坐起身，习惯摸向枕边，碰到眼镜那刻愣了愣。
派厄斯注视那副黑框眼镜，朦胧中显现清明，交错重叠，映出完整的世界。他侧眸，看向窗外远处的霓虹，比宇宙明亮，比行星毁灭耀目。
门外传来脚步声，少年敲门进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有碗粥，色泽有点红。他见青年看着窗外，眨眨眼。
“想看，为什么不出去看？”
“出去？然后再被你抓回来？”
少年摇头：“当时你想伤害无辜，设立的保护机制被迫启动。如果不带你回来，世界会以合理的方式处理你，那时的你虽能唤出武器，但因代价撑不了多久。”
“那我还得感谢你？”
“主观上我会护着你，若你想走，我不会阻拦。”
“你的去留取决自己。”
“你可以去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但如果出现影响世界平衡的问题，世界会怎么处置你，我很难说。”
红发天使沉默很久，久到粥不再热气腾腾。
碎发遮掩，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我是神造兵器。”
“我知道。”
他突然抬眸，镜片映着赤瞳的红光，表情凶狠，鲨齿磨着声，言语带刺：“既然知道，就不怕我某天咬碎你的喉咙？”
少年面对涌来的杀意不为所动，端粥放在他面前，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朵花。金色的植物很少见，多数是奇珍异草。他转动枝干，视线落在像小鸟的花朵上。
“生命都有逝去的一天，就像这些花草，破土发芽，开花结果，直至凋零，而落在大地上的种子会再次发芽，循环往复。”
“无论身份，无论拥有怎样颠沛流离的经历，都变成过往，伴随消逝的生命融在灵魂里。如今，你来到新世界，来到不同以往之地，为何停在过去？”
“你拥有的不止过去，还有现在，以及可供选择的未来。”
红发天使盯着碗嗤笑：“你懂什么……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会动的玩具。”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和祂不是一类的？再说，玩具可没这么暴躁。”
“哈？你找死吧！？”
“死不了。”
“……”
他被噎了一下，腿边的手用力过度，装粥的碗飞在空中，眼看就要泼在脸上那刻，赤瞳里倒映回到碗中的粥，然后平稳落在柜子上。
少年起身，因为已经到该睡觉的时间，他在碗边放了把钥匙。
他站在门口：“倘若你真是兵器，那为何会愤怒？”
门被轻轻关上。
少年的话在脑中回响。
*
夏季雨水多，在太阳翻身时段朦胧夜空，人来人往的街道霓虹闪烁，车流拥堵的路段嘈杂不已。
现在是晚上九点半，路上全是圆圆的遮蔽物，人们打着伞奔跑，踩着水洼前行。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四处，植物簌簌，河水交织，玻璃清脆。
这是夏天的雨。
高楼下是微小的圆点，车流人言逐渐远去，被雨洗礼的喇叭不再惊鸣。
他坐在高楼边缘，眺望眼前朦胧的世界。
雨顺着头环滑落，鲜艳红发早已湿透，粘在有些稚嫩的脸上，镜片水痕遍迹。
他没有打伞，或者说天使不需要这些。下雨的天气，早在原来世界体验众多，比起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腐蚀毒雨……现在的雨太温和。
没有一点伤害，也不会让他难受。
虽然他并不怕痛。
……
‘倘若你真是兵器，那为何会愤怒？’
‘因为你说你想活。’
‘你的去留取决自己。’
……
红发的原初天使从没想过这些。
他也想不通。
要让他在人类的世界生活，原本就是一件可笑的事。
他是原初天使，神的最强兵器，骨子里生来的高傲无法让他与其他种族相处。
况且，他对凡人都是不屑的。
……
其实，他明白的，潜意识深处的恐惧。
神的远离，同胞的逝去，让他变得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在漫长的生命中，出现在身边的，就那么几个。
现在，只剩下他自己。
赛伯拉斯……特蕾普……
他最终还是和艾蒂埃尔一样。
已经死掉的他，再也回不去了。
胸口好痛……
他不是死了吗？
为什么还会痛啊……
……
红发天使抬头，仰望模糊的夜空，似乎有落不尽的雨，坠进眼中。乌云充斥的天空和宇宙一样，深谙不见尽头。
这里会下毒雨吗？
为什么身体四处都在痛……
眼睛，头，胸口，手，腿……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雨中肆意大笑。
已是半夜，雨仍然没有停，不如说下大了。街上几乎没有人，也没有车辆，但交通指示灯依然轮换着，街角的报亭位置瞩目，周边的店铺早早关停。
人类的作息让他们停下来，在夜晚中沉沉睡去，然后迎接新的一天。
红发天使在雨中漫步，他走得很慢，步伐平稳，踏过水洼，时而停下脚步。
他在报亭前停下，观察绿油油的小房子。
他在花坛前驻足，注视修剪摆置的花圃。
他在十字路口止步，环视空无一人的交通要道。
这是人类的世界，除了自然形成的一切，都是他们创造的。
耳边淅淅沥沥，像助眠曲。
他突然好累，好困，疲惫的不行。
他似乎对未来没有一点期望，他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
‘若你想走，我不会阻拦。’
‘如今，你来到新世界，来到不同以往之地，为何停在过去？’
……
他停在过去？
过去……过去的什么？
……
耳边有人言。
“小哥，都半夜了，下这么大的雨，还不回去，你家里人不担心吗？”
青年回神，身边不知何时有车停下，司机摇下半截车窗，奇怪注视他。
“快回家吧，你们这些年轻小伙，不为自己考虑，也想想家里人吧。”
红发天使没说话，也没有动。见他像木桩子似的，司机别回脑袋，翻找着什么。
“看你都湿透了，等等，我给你找把伞。还好，虽然我开车用不上，女儿还是放进来了，哝，拿去。”司机洋溢着笑容，塞到他怀里。
“本来下班就晚，我得走了，小伙子你也早些回家吧，半夜的雨还是有些冷的，伞就送你啦。”
奔跑的飞船远去，被雨抹去影子。
派厄斯看着被塞入怀里的伞，元力震了下身边的雨。他皱眉扔在地上，毕竟他从不用人类的东西。
“无聊。”
他没把那个冒犯他的司机就地处决，就已经很宽容了。
红发天使继续走着，融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
少年很喜欢牛奶，店里的快喝完了，他得去市内采购。虽然牛奶不缺，但考虑到材料来源，他还是喜欢买这个世界的东西。
走出房门，他侧头看向里间，那晚听见一些声响，原初天使大概在自闭，早上起来看，如他所想，这只鲨鱼没了影。
距离那晚过了好几天，也没看见他回来。虽然留了钥匙，但他想对方应该要花些时间消化。
虽说异世界的他不会放在心上，但小鲨鱼好歹是自己带回来的。看他对人类的态度，天使应该是高傲的，可一想到小鲨鱼的脾气，嗯……反骨？
面对即将融入的新环境，显然小鲨鱼不愿接受。
只能一步一步来了。
关于把其他世界的人带到这里，没什么问题，对咖啡店来说，平衡界点的此地，是中心，所以有异世界的人过来并不奇怪。
不过他们来需要通行证，以及遵守界点的规则。
至于通行证的发放，好像是抽奖？
“下了几天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太阳。”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夏天的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