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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   【004】

      车帷之外,细雪飞簌,上京城的街道不掩繁华。

      华盖富丽的马车正朝着皇宫驶去,青石板路铺上一层薄雪,马蹄踏过,留下几道印迹。

      绿芙事先给玉姝准备了汤婆子抱着,此刻车内存着暖意,帘笼厚重,细风掀不开。

      京阳宫笼统共三道宫门,马车辚辚驶过第二道宫门,身着黑甲的禁军在此盘查,御马的内官也便卸马而下。

      宝青色的车帘被拉开,从里头缓缓走出一名身着月华锦袍的女子。
      幂篱遮住了她的容颜,只隐约可见细纱下那段窈窕婀娜的身姿。

      “玉娘子安。”

      一道细而尖的嗓音,在此处响起。

      玉姝闻声抬眸看去,隔着白色细纱,只见禁军旁候着一行内官。

      而与她讲话的,便是为首那位。

      魏康德见她目光睇来,旋即握着拂尘,迈步上前,微躬身,“奴才魏康德,是圣上跟前的,特奉命迎娘子入宫。”

      “鸾轿已备好了,娘子请罢。”

      说完,他侧身抬手示意。

      玉姝默了默,顺着他所指方位看去,确然停着一辆鸾轿。

      “有劳公公。”玉姝颔首。

      -

      从第二道正阳门至最后一重宫门,入目便不再是黑沉沉的宫墙,九重宫阙华彩流转,满目堂皇富丽之景。

      魏康德走在前头,身后有小内官为他掌伞,一路迎着风雪,终是走至了宣明殿外。

      魏康德回首,凤眸含笑望向玉姝,柔声道:“玉娘子,圣上在殿内等着咱们呢。”

      听他和风细雨般的嗓音,玉姝心中松了些来时的忐忑,只抬手执着绿芙的掌背,缓缓下了鸾轿。

      月色裙裾逶迤,擦过雪地,而后随着一旁内官,踏上这重重琉璃阶梯。

      行至殿门处,魏康德这才掀手阻了玉姝去路,玉姝不解凝他,只听他垂首恭敬道:

      “娘子面圣,不得戴幂篱入内,还望娘子先行摘下,待出了宣明殿,再为你戴上。”

      玉姝垂目敛神,低声应下,又命绿芙为她摘去幂篱。

      众人只侧目掠过一眼,便见那女子素妆裹面,眉如黛,清眸似水,鼻翘挺,朱唇皓齿,赛过眼前一切璀璨华丽。

      尚来不及收回目光,殿门轰的一声,被人从内推开。

      玉姝抬眼,一旁的魏康德旋即敛目,垂腰迎着她往殿内走,绿芙等人只得止步于殿前恭候。

      这厢二人脚步刚迈入宣明殿,身后内官便已将门阖上,隔去了外间风雪。

      整座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眼前重重珠帘锦帐浮动的窸窣响动。

      魏康德挑开帘幔,玉姝便跟上几步。

      二人止步于一扇彩绘鎏金屏风处,隔着薄纱,映出屏风后的一道挺拔身姿。

      玉姝眸色微顿一息,侧眸睇向魏康德,见他点头,玉姝便双手交握,于那人方位盈盈一拜,清灵嗓音扩在殿内。

      “江左玉氏,拜见陛下。”

      少顷,只听屏风后传来极轻的一道落笔声。

      “魏康德,将屏风撤了。”

      里头的嗓音,分外清朗,带有几分少年蓬勃朝气。

      玉姝未敢抬眼,眼前掠过魏康德的宫袍,屏风很快被他撤走,没了阻隔,玉姝只能隐约感觉头顶一束影子正将她笼罩。

      只一息,便又听那位小陛下清润语调。

      “玉娘子舟车劳顿,快些起来看座罢。”

      玉姝又是一福身,这才规矩应下,缓缓抬眼,终瞧清了新帝模样。

      少年一袭深绯冕服,墨发束起,剑眉星目,倒是俊美。

      此刻,他一双桃花眼泛笑,视线恰好与玉姝交错。

      新帝瞧她螓首低垂的模样,不禁问道:“玉少主为何不敢看朕?”

      玉姝朱唇微张,浓睫颤了一瞬,才答:“臣女不敢。”

      “有何不敢?朕这江山都未坐稳,有何好怕的?”少年语调带了几分戏谑,倚着龙椅软垫,抬睫睇她。

      这般问题,倒是将玉姝问得头皮发麻。

      太过尖锐,一时她竟不知晓该如何作答……

      许是见她未答,皇帝又淡淡唤了她一声:

      “玉少主?”

      搁于双/腿间的手不禁交搓起来,玉姝抿唇,睫羽翕动,柔声道:

      “陛下是天子,臣女不敢妄自揣度。”

      闻言,皇帝目光扫过她细微动作,唇角微勾,轻啜了口热茶。

      倒是年岁太小,经不起他多加逗问,便已这般溃不成军。

      思及此,皇帝不禁觉得索然无味,只笑了笑,摆手道:“玉氏此番忠君之举,朕看在眼中,听闻少主日前曾遇河西水寇,大病一场,如今可痊愈了?”

      玉姝点头,“多谢陛下记挂,臣女已然大好。”

      “即如此,今日晚膳,少主便留在宫中吧,今晚宫宴还望少主赏脸一聚。”

      皇帝慢悠悠道,说完轻顿,又道:“朕还听闻,是霍家军救了少主?”

      他的意图原也是在乎霍氏与玉氏两族关系……

      玉姝不由得心底一宕,又点头,“河西归属霍氏管辖,想来也是如此,臣女才有命入京面见陛下。”

      她的嗓音轻柔而认真,眸光微抬,多了几分怜弱之意。

      皇帝看了片刻,蓦地一笑:“既如此,魏康德,晚间便让霍铮也来赴宴。”

      立在帘帐后的魏康德得令赶忙应声。

      -

      临近正午,玉姝才从宣明殿出来。

      魏康德紧跟在她身后,见她携着绿芙要走,赶忙唤住了她。

      “玉娘子留步!”

      玉姝顿足,回首看向他,只见那年轻的宦官朝她微揖礼道:

      “晚间奴才会派人来接娘子入长秋宫用膳,至于午间奴才便遣银蝶带娘子去揽月阁用膳,午后歇息也可在揽月阁。”

      “娘子可觉得行?”

      既已入宫,哪里容她选择,玉姝只点头应下,临走前,她忽的回眸看了一眼魏康德的方向,一时竟不知是不是错觉。

      自宫门至眼前,魏康德走路的步伐似与旁人有些不同。

      绿芙正与宫娥银蝶交涉完,这厢唤了她一声,玉姝才将目光收回,由着宫人带路,离开了宣明殿。

      -

      窗外飞雪已停了。

      魏康德折返入殿回话,少帝长身玉立于窗前,眸色淡淡。

      “回陛下,已安排妥帖了。”

      一双素白的手搭在窗沿边,抹了一把细雪,待它消融在指腹,才侧目睨向魏康德。

      “霍铮可回京了?”

      魏康德猛地察觉到皇帝目色戾意,赶忙跪伏在地,答:“回陛下,霍将军确已回京。”

      “回京了,”皇帝意味深长道:“朕却收不到他的行踪,莫不是他又跟在舅舅身旁?”

      提及萧淮止,魏康德便不敢再言了,只垂首听着皇帝自说自话。

      须臾后,皇帝倏地转身,开口道:“即如此,不若今夜晚宴,让舅舅也来罢,朕好久不曾见他了。”

      这语气,还颇带了几分怀念。

      若不是魏康德陡然瞥见皇帝眸底那一星厉色,差点就要信了他们舅甥甚是亲厚。

      -

      及至暮霭沉沉,宫楼四处点亮华灯千盏。

      冗长夹道处,一行人正缓缓朝着长秋宫而行,朱墙之下,满目辉煌。

      宫女银蝶提着宫灯将路照亮,绿芙则紧跟在主子身后。

      几人穿过这条夹道,方才瞧见了那高台处巍峨屹立的长秋宫。

      夜路慢行,烛光摇曳,洒落一地碎星。

      几人走至道口时,银蝶却忽的顿足,玉姝挑眼看去,只见银蝶垂首朝着前方一排黑甲士卒们揖礼一拜,模样分外庄重。

      玉姝撩眼扫过四周,却见一排排宫人尽数如此揖礼。

      她心中困惑,方敛回目光之际,却陡然瞧见了那列军人中,为首一道颀长高大的影子。

      憧憧灯影下,勾勒出男人一个浅淡侧影,他依旧着深色衣裳,暗纹藏于袖内,并不张扬,独那周身气场凛冽、冷厉。

      光晕一圈圈在他身后扩开,泛动烛光照着他的侧颜,长眉入鬓,高鼻深目,倒是让人看得深刻。

      玉姝眸仁微震,待神思回笼敛神时,猛然,对上那人漆黑眼眸。

      那是一双深似幽潭般的眼,带着几分凶色。

      似鹰隼,又似头狼狩猎般,紧紧盯着她。

      玉姝心生惶然,直觉这双眼有些熟悉,却又更为骇人……

      “银蝶……咱们还不走吗?”玉姝不禁开口。

      银蝶声音细若蚊呐道:“玉娘子,前方贵人冲撞不得,奴婢待贵人先行,再领娘子入长秋宫。”

      “贵人?”玉姝努力将眸光移回。

      “前方是霍将军与大——”

      她话音未完,便掐断了。头顶月色都显得稀薄了些,玉姝身形微僵,清眸流转间,果真瞧见那人已离她们走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股熟悉,清冽的雪松香气。

      收拢,裹挟。

      当那人目光扫射而来时,银蝶陡转话锋:“奴婢叩见大将军。”

      这道称呼随之而来,是周围宫人齐齐跪伏叩首。

      玉姝被这场面看得微滞一息,很快也反应过来,想要同他福礼,却听他先开口问:

      “你怎么在此处?”

      “奴婢是送玉娘子入长秋宫的……并非有意——”

      “大将军何曾问你!”一旁的温副将厉声。

      并非问宫婢,那便只能是问她了。

      玉姝睫羽低垂,福礼温声答:“臣女奉陛下之命,前往长秋宫。”

      “嗯,”萧淮止冷声:“孤也去长秋宫,少主一起罢。”

      话音一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霎时一颤,萧淮止用余光瞥过,并未给她过多选择权利,只提步往前。

      她只得先压住心底错愕,温顺着走在他身后,微抬眼间,与行在他身旁的霍铮打了照面,玉姝颔首,紧接着唤了一声“霍将军”。

      前方那人的步子又快又大,玉姝自然是跟不太上的,这般走了一小截路,萧淮止却忽的顿足,侧首瞧她。

      月光如练,落在她莹润靡丽的脸上,她行路时步伐微急,却并未开口唤他一声,神色也分外拘谨,当真是乖巧极了。

      “玉少主。”

      她微微仰脖,浓睫忽闪,迎上他深如点漆般的双目。

      “你昨日说得报恩,是骗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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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一本古言:《误我长安春》 伪兄妹,端方兄长X黑心妹妹 文案在专栏哦,感兴趣的老婆请给个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