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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 2 ...


  •   【二】

      当天气越来越热的时候,学校的樱花就仿佛一夜之间全都凋谢了个精光。似乎昨天还能感受到那挂满树枝的粉色散发出来的淡然香味,转眼间却变成了初夏之景。
      云雀恭弥其实并不讨厌樱花,不然也不会允许并盛中的道路两旁种满这些树。每年花开的时候,学校都会被飞舞和掉落的白色粉色覆盖,这一度让他觉得很美。
      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六道骸那家伙,他也不会在天台上呆一个季节。

      前阵子分班时,看到那帮所谓‘彭格列’群聚在纷飞的樱花下,云雀就会忍不住想上前咬杀他们。那个时候花开得正盛,沉甸甸地压弯了树枝,仿佛随时都会不堪重负崩塌一般,随便走在树下都会让他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当然,看到那帮人群聚,比樱花更让他恼火。

      草壁说这是因为他的‘晕樱症’还没有好彻底,或者干脆是留下了阴影。听起来很有道理,可真正的原因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却是和樱花的关系并不大。

      单纯地,不想让他们群聚而已。

      “委员长,您今天还没有处理那些文件。”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云雀恭弥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转过身就是一拳,身体和拳头的碰撞使得他心里的压抑稍微好了些。
      “什么时候需要你指手画脚了?”他冷漠地开口,随即头也不回地走下天台。

      彼时风由四月的微凉变成了温热,若是以往的话,他或许还会很乐意地在那里睡上一觉,懒懒散散地晒太阳,可是今天却没有任何的心情。
      说来倒是有些可笑,明明自己最讨厌谁在他睡觉时吵醒他,可最近被那帮草食动物吵习惯了,竟也没有那么大的起床气了。

      什么事都要经历一个从陌生到熟悉的过程,即便他是云雀恭弥也逃不过这种定理。就比如说每个星期的今天,他会在天台上坐一下午,因为那不是他喜欢上的课。
      今天二年A班下午有体育课,往常那个叫沢田纲吉的人总会在上课的时候被人欺负得不成样子,在球场上来回跑着捡球,被老师罚跑很多圈而又坚持不下来,会时不时走神,走神的时候会抬头看天台的栏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总会看向天台这个方向,但两人从来没有对上过视线。云雀想到外围的那一圈金属栏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反光的缘故,心头有着一丝极为微小的期待,然而刚刚出现,便立刻又消失不见。
      这也是习惯。一切不应该出现的杂念,都会抛弃。

      而至于沢田的那些习惯,并不是他细心,身为并盛的委员长,怎么可能把一个人的习惯记得如此清楚?只不过因为看得次数多了,等到发现时,已经全都记住了而已。

      沉默寡言地走在去教务处的路上,云雀披在肩上的黑色外套衣角微扬。他本来是要去改课表的,这样就不用一连数个月都面对着重复的事情,但现在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沢田纲吉去哪儿了]。

      “什么意思?”
      办公室里,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满头大汗的教导处主任,胸腔深处传来的不爽使得他不由自主地冷下了脸。
      “什么叫无故旷课?那帮草食动物竟然敢无视校规?”
      根津老师吓得脸有些白,手中的纸张刷刷响,“这是出勤表……不信的话,云雀委员长你自己看……”
      安静。
      漠然地望了一眼对方小心翼翼放在桌上的表格,云雀恭弥转身出了门。

      这已经是第三天。
      沢田纲吉,以及参与指环战的那帮人,甚至了平的妹妹京子,全部消失了。
      云雀沉默地站在接待室的窗前,望着外面一排已经看不见樱花的大树,那些错综的枝干光秃秃的,夕阳照在上面,有一种凋零的肃杀感。
      他在焦躁,他知道,但也只有他知道。
      焦躁的恨不得毁掉一切。

      “委员长。”清脆的敲门声响起,草壁的声音在偌大的接待室里响起,“查过了,沢田家的孩子,以及绿中的三浦春也一并消失了。”
      “知道了。”
      头也不回地淡淡应了一声,云雀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指,一只黄色的鸟乖巧地落在了他手上。
      云豆蹭了蹭他的脖子,有些痒。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他摸到了脖子上一直戴着的戒指,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干枯的树枝。

      逢魔时分,火红的落日透过参差不齐的树枝照在地上,投下了斑驳不一的影子。橘红色的光在玻璃上晕出一圈圈的光晕,光晕照射在少年那秀挺的鼻梁上,在他的脸上,眼下,都打上了厚重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表情。
      云雀怔了怔,似是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忍不住皱起了眉。

      他记得,无论是天台还是医院,甚至是校门口,沢田纲吉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他脖子上戴着的东西,似乎只是为了确定一下它的存在而已——这样的状况已经不止一次发生。
      什么‘彭格列’云守,云雀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守护本就不是他喜欢做的事情,然而不知为何,戒指却一直没有取下来。
      也许是嫌麻烦,也许是不想看到什么令人倒胃口的表情。
      大概也许,只是为了满足一下草食动物小小的愿望罢了。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善良过头了。

      【四】

      以前的很多事现在都忘得差不多,云雀恭弥不是个记性好的人,这一点大概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譬如说第一次打架是为什么,譬如说最惨烈的战斗发生在什么时候,种种这些东西犹若浮云一般,过去了,就再也记不住了。

      至于当初记得‘沢田纲吉’这个名字,纯粹是因为他经常被人们提及。想来,一个人废柴到全校都有耳闻,这种低级的草食动物为什么还能存活在世界上……他对此一直很好奇。
      只不过知道名字并不代表知道长相,因此即便两人曾经多次擦肩而过,他也没有任何感觉。现在试着回想的话,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后来,长相和名字终于对在了一起,却又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多年前他就见过这样一个人,那样棕色乱糟糟的头发,那样如落日红晕一般的瞳孔。这样的想法让云雀小小地惊了一下,但因为过于微不足道而只是心头一晃罢了。
      当初六道骸的事件结束后,云雀曾问过草壁关于沢田纲吉的事情,可这个跟了自己三年的副委员长竟然也不记得他们以前曾有过什么交集。
      但显然,从那个有着棕色头发的纤瘦男生眼里,他得到的并不是这样一个答案。

      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大概是厌烦,又或者纯粹是因为对方知道一些关于自己的事情,而他本人却不知道的不安定感。云雀恭弥是一个固执而高傲的人,总是不允许有什么情况在他的掌握之外,可沢田纲吉那拙劣的伪装,实在太碍眼了。

      换做以前,大概云雀连一丝想知道的心情都没有。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草食动物隐藏的东西而劳师动众地去翻寻以前的记忆,而且还因为没有找到答案而忍不住小小失望了一把。
      小婴儿说那个沢田纲吉会成为彭格列家族的十代目,这让云雀感到有些发笑。
      那个人眼睛里什么野心都没有,除了怯懦、躲闪,就只有澄澈。

      那种瞳孔的颜色会让他忍不住想起天台上的热风,虽然微弱,却很舒服。

      而至于那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瞳孔颜色’以及‘为什么知道对方眼睛里写着什么’这种问题,云雀恭弥从来不会去回答。
      因为没有必要,因为他是云雀。
      只不过每当想起那个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宛若一个颤颤巍巍的小动物时,他依然会忍不住微嘲地勾一下唇,或许手上动作会因此而停顿那么一下,但却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动手——对于他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能咬杀,只看他愿不愿意。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偶然的,就像是他接受彭格列的云守戒指不会是因为一时兴起一样,沢田纲吉成为彭格列十代目,也不可能是因为意大利那边那个老头子抽了风。
      人都是很矛盾的存在,像沢田那样既强大又废柴的人真是不多见,正因为如此,自己才开始不由自主地注意起他。看到他固执地把自己当作同伴,看到他瘦弱身躯背后不易察觉的坚持,看到他因为热风轻拂而微红的脸,以及那双眼眸深处潜藏着的矛盾和执着。

      就像是一种毒品。
      小婴儿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然后就再也难停下来。

      这些云雀恭弥都不在乎,他只要知道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想要做什么就好,顺从自己的心意,不需要顾虑其他。
      没有人能束缚他,哪儿怕他们孤注一掷,胜负却必须由他来决定。

      忍不住想起当初在医院里,他只是偶尔认真地想问一问对方到底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却发现那个人竟因为他的问话而恨不得立刻落荒而逃。谁都得不到答案也无所谓,他收下戒指加入彭格列,从来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私人角度罢了。
      没错,私人立场。

      并盛中的风纪维护是私人立场,想要看那个人能走到什么程度,也是私人立场。
      只不过前者是出于习惯,后者出于心。

      一想到当时对方简直要滴出血一样的脸,云雀恭弥就忍不住敛下了眼眸,沉默地把目光转向了那张被他放在面前的出勤表。

      三天的空白。

      【六】

      犹记得当初跳马担任自己家庭教师的时候,他曾说过一句话。
      彼时云雀被选为了彭格列十代目的云之守护者,虽然对于继承人之战没有兴趣,但迪诺说巴利安很强,正好挑起了他的好战。训练期间,他和迪诺交过无数次手,没有什么交谈,但双方对于彼此的身手和性格却已经知根知底。
      而当迪诺说出那句对自己师弟的评价时,一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的云雀却不由自主地记了下来。
      大概纯粹是因为,这和沢田有关的缘故。

      迪诺说,[阿纲会是一个极好的首领,因为他从不愿让同伴陷入危险。]

      “没有实力的草食动物都是一样的心态。”他冷漠地说着,背靠着天台冰凉的墙。
      迪诺怔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对不对,恭弥你不了解阿纲,他是那种一旦投入了信任,就再也不会怀疑的人啊。”
      “你跟他很熟么?”
      “他和我一个师傅啊。”

      结果就像是验证他的话一般,云守之战结束后的第二天,他在天台上遇到了沢田。他坐在高高的水箱上,看着那个有着棕色蓬发的人独自站在栏杆旁边,因为背对着自己而看不见表情。云雀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很想知道那被校服包裹下的瘦弱身体,究竟会如何撑起偌大的彭格列。
      忽然间,云豆叫起了自己的名字,栏杆旁的人肩膀一滞,猛地转回了头,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

      云雀很少见到沢田纲吉的笑容,因为对方只要见到他,除了不安恐惧,就什么都没有了。

      出乎意料的是,那次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逃走,反倒是挣扎了很久,最后目光直直地定在了自己身上。
      “云雀前辈……”
      一如既往的称呼,带着些许敬畏感。云雀跳下水箱,看到对方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向前跨了一步,忍不住有些想笑。
      他心情很好,大概是因为今天沢田纲吉身边并没有围着一群人的缘故。

      “沢田纲吉,怎么?”他淡淡开口。
      对方似是有些出神,半天才慌慌张张地回答,“抱歉云雀前辈……只是,我没有想到您会喊我的名字……嗷我在说些什么……”
      “……”
      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摸了半天,云雀看到他终于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了一个蓝色的护身符,热风拂过,护身符在他手中摇摇曳曳。
      “那个……这是给前辈您的。”他有些难为情地说着,脸上又忍不住染上一层红晕。

      云雀显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有些惊讶地挑眉,“给我的?”
      “诶……恩。”对面的少年轻轻点头,想了想,又慌张地解释了起来,“这是京子和小春之前……”
      “是你给我的吗?”
      ……
      话被人截断,沢田有些反应不过来。

      话说出口,云雀自己也楞了一下,然而仅仅不到一秒,他脸上的表情便再次恢复如初,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顿了顿,他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因为身高的差距而低头望着眼前人。
      “食草动物,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棕发少年怔了好久,听到他的回答,眼里一片慌乱,“诶?可是这是我专程……”
      “专程什么?”
      “……不……”沢田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云雀淡漠地望着他,忽略心头泛起的一丝复杂,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
      “……”

      他回头,身后的人作了个深呼吸,声音忽然提了起来,“我想着云雀前辈也是同伴……不,是朋友……不不不,是……总之!”
      少年忽然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干净澄澈如天空,“我希望云雀前辈能收下它!”
      一时间,云雀楞了楞。
      大概是没听到回复,沢田眼睛里的光瞬间暗了下来,声音也忍不住低了下去。
      “不行吗?”

      忽然的低喃使得云雀的瞳孔微颤了一下。周围安静的吓人,风无声地吹起他们的发和衣角,吹得沢田手心里的护身符落在外面的线来回地摇曳。许久,他伸出手,拿下了那个绣着自己名字的蓝色御守。

      沢田楞在原地,仿佛没有想到一般猛地抬头,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眼看着他要走,又忍不住向前跟了一步,略带紧张的声音响起,一脸的期待。
      “晚上的大空战……前辈会去吗?”
      云雀停顿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勾唇,“收到了强制召集的消息。”
      眼前人松了一口气,“是吗?”
      “不过我讨厌被人命令。”
      “诶?”少年表情一僵。
      云雀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还是说,你很想让我去?”
      ……
      “哈?”

      没有再说下去,他转过身径直选择了离开。彭格列指环在云守之战时已经被夺,云雀抬手,蓝色的护身符在他手心里静静躺着。
      “云雀前辈!”
      脚步一停,云雀怔了一下,抬头,却发现身后的人一路跑到了自己前面前,拦住了去路。
      “前辈……”沢田微喘,虽然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但却还是尴尬地抬手挠了挠头,“我想,云雀前辈如果能够在场的话,我会安心……”
      “……”

      人的生命中总是会有许多的人参与,其中有的是普通的过客,有的却很特殊。云雀恭弥望着眼前紧张盯着自己的少年,感觉到微热的风吹过自己耳畔,竟是有樱花的花瓣一闪而过。

      特殊不特殊,他不知道,但至少,不是过客。

      【八】

      沢田纲吉消失了三天,在这三天里,云雀恭弥依旧每天做着风纪委员长的工作,偶尔会到天台上睡一觉,没有人会突然打开门闯进来打扰他,也没有人站在天台上沉思。
      操场上有体育课的班级,老师正在有序地组织学生们跑步,而那个总会拖到最后一个的棕发少年的身影却看不见。
      蓝色的护身符还放在衣服的口袋里,彭格列指环也安静地和项链穿在一起挂在脖子上,上面云形的图案刻得格外别致。

      云雀枕着胳膊躺在天台上,身下是黑色的风纪委员制服。他眯着眼,感觉到热风吹着他的脸,扬起额前的头发,云豆安静地呆在身边,偶尔啄一下他的手指。沉默了一会,原本处于假寐状态的他终于还是放弃了睡着的想法,脑子里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有着绝好身手的小婴儿说过的话。

      习惯这种事很微妙,形成很难,戒掉更难,有些事既然做了就不会轻易停下来,有些情感既然加注了,自然也不会随意地抹杀。云雀沉默地望着头顶漂浮着的云,猜测着他们的形状,想着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细节。

      然后不知为何,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他一向麻烦不断,即便自己不去咬杀别人,也会有人冲着‘云雀恭弥’这个名字来挑衅,而那是一次很普通的打架,受的伤也不算是最重的一回。只不过在他离开那个小胡同的时候看到了角落蜷缩的一个人,那一双犹如当时残阳西斜般艳丽的眼睛里盛满了对他的恐惧。
      那个人的脸……似乎和沢田纲吉有些重叠。

      忍不住讥讽地勾了勾唇,云雀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三天过去,他发现有些事情早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控制,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一点都不想去纠正,而是任由那种复杂的感觉浮云一般缓慢地移到自己心上、血液和骨髓,然后投下大片的阴影,厚重,却无法握住。

      索性闭上眼,他摸出随身带着的那个蓝色护身符放在眼皮上,遮挡了半边日光。
      热风拂过脸,就像那个人颊上的红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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