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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默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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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倪估摸着莫羽已经沐浴完毕,便告别父亲回到自己院中,看见莫羽正对着几件新衣发愣。听到荀倪进来他问:“哥哥,这都是伯母做的?”
荀倪笑了。“哪能老麻烦母亲,这是在外面裁缝铺子做的,我亲自挑的衣料和样式,看看你喜欢哪件?”
“哥哥喜欢哪件我就穿哪件。”
荀倪随手扯了一件帮莫羽穿好,又抢着帮他束好发髻,装扮完毕上下打量一番啧啧了两句说:“小羽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弄得莫羽又大红脸。
荀倪轻轻揉了揉莫羽刚沐浴完又加之害羞的娇嫩脸蛋,拉起他的手说:“去吃饭吧,我父母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吃完饭回到荀倪院中,莫羽问:“咱们什么时候去祭谷?”
荀倪诧异地问:“你要住祭谷?住家里不好吗?祭谷不方便,每天送饭过去饭菜都不好吃了,去哪里玩也要走很远。在家里随时你想吃什么玩什么都好安排啊,以前你不是整天嚷嚷着不肯住祭谷吗?”
“以前!”莫羽蓦地想起以前被荀倪骗得好苦,不禁瞪了他一眼,荀倪忙拉起他的手说:“对不起小羽,我以前欺骗了你,不过你现在已经原谅我了是吗?”
莫羽心想废话,不原谅你我千里迢迢来投奔你,但他却故意吊起脸扭过头不理睬荀倪。荀倪把他的脸扳过来吧唧吧唧亲了几口,赖笑着说:“我知道我的小羽已经原谅我了。”
莫羽依然板着脸严肃地说:“你以后再也不许有任何欺骗我。”
“当然当然。”荀倪忙不迭地点头。
莫羽心想,要不要让他发个誓呢,可是如果让他发誓是不是显得自己太不信任哥哥了?
看到莫羽脸上已经没了郁色,荀倪又问:“告诉哥哥为什么不想住家里?”
莫羽迟疑了片刻说:“我不想跟伯父总见面。”
荀倪想了想说:“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果咱们总待在祭谷里,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就会后知后觉,父亲若是有什么举动咱们也不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我觉得咱们住在家里他反而会束手束脚。”
莫羽心想哥哥真是拿父亲当对手呢,兵法都出来了,不过哥哥说的似乎也有道理。然而他又想起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便低头小声说:“你这里人多眼杂的……多不方便啊!”
荀倪立刻就明白了,他笑着说:“我在屋外设个禁制,就像马车那样的,小羽想怎么方便怎么方便,不用害羞!另外我把院子里的人精简精简,这样可以吗?你先住几天,如果真的不喜欢咱们就回祭谷。”
莫羽勉强点了点头。
荀府生活比较讲究,各种用品都是精致上乘,除了无法避免的生疏感之外,莫羽也觉得各方面都还算顺心顺意。怕他一个人待在自己家不习惯,荀倪每天带他出去游玩。如此几日后,莫羽看荀倪每天都要费心思安排自己的活动,便笑着说:“哥哥,天天都出门,我都累死了。”
荀倪恍然大悟,自己一心只怕小羽寂寞无聊,这反倒是过犹不及了。“那今天咱们在家休息。对了,你给家里的信送了没?”
“还没有。”莫羽吞吞吐吐地说。
“怎么还没送啊?这就是你不对了。”荀倪摆出长者教训的姿态。
“我不知道怎么写,写什么。”
“你走的时候给你父亲怎么写的?”
“我就写了五个字:我去东洲了。反正我写五百个字他也一样会生气。”
荀倪强忍住笑说:“还是尽量多写一点吧,写写生活方面的,吃啊玩的什么的,不让他担心。再说你又不是再不回去了,逢年过节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陪你回去嘛。”
莫羽暗自叹口气,他走得挺义无反顾,但现在却心虚得很,不敢跟父亲联系。“父亲会给我回信吗?”
“就算不回,他依然牵挂着你。儿行千里……父担忧嘛。”
荀倪经常带莫羽出席各种场合,人们争相跟西洲的未来祭司拉拢关系套近乎,不过私下里莫羽听到的最多的还是:不愧是四洲第一美女的儿子啊,绝对算得上四洲第一美男了……这类的赞誉。
有一日莫清到潘岐府里谈事,潘岐说完正事后问:“你又把小羽送到东洲去游历了?昨日有人从东洲回来说见到小羽,小羽比冬天的时候胖了一些。”
莫清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小羽前一段时间是消瘦了很多,如今心情好了,也胖了,他写来的信里尽是些哥哥带他吃什么了,玩什么了,言辞之间透露着发自内心的快乐。距离预言之期还有两年多时间,在无计可施的目前阶段,就先让他尽情拥有短暂的快乐吧,尽管这快乐可能是建立在更深的痛苦上。
这日莫羽兴奋地对荀倪说:“哥哥,父亲给我来信了。”
荀倪也很欢喜地问:“信里说些什么?有没有催你回去?”
“信里就四个字:好自为之!不过他肯给我回信说明他不生我的气了!”莫羽喜滋滋地把信献宝一样呈给荀倪。荀倪打开看了一眼,那四个字遒劲有力,就像莫清凌厉的目光刺入他眼中,刺在他心里。这是让小羽好自为之,更是让自己好自为之啊。
对于莫清这种隐忍,荀拓并不认为他是认命的无奈,他提醒自己儿子说:“一定要提防莫清狗急跳墙。”
“如何提防?”
“给他点希望,让他不会走极端。”
“如何给他希望?”
听着儿子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口气,荀拓恼了。“你自己不会动脑子想吗?整日里就知道跟那小东西躲在屋里厮混!”
荀倪慢悠悠地说:“有父亲安排一切,儿子照办就是。”
“我让你做的一切你都照做了吗?我让你和南洲方家的女儿保持好关系,你是如何做的!”
“我不喜欢那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荀倪撇了撇嘴。
“方家女儿出了名的才貌双全,她自然是有些矜持。这几年咱家的门快被说亲的踩破,我每每出去总是被人问起你的婚事,总得先有个影子替你遮挡一下。”
“仅仅是遮挡吗?她是父亲千挑万选看中的儿媳妇吧。方家在南洲声势显赫,说起来跟咱家也算门当户对,父亲真是费心了!”荀倪冷哼了一声。
荀拓叹口气,语气放软了些说:“倪儿,你跟小羽爱怎么玩都行,但毕竟不是正道,你总归要娶妻生子。”
“不是正道?这可是您引我走的道路,而且是神明预言的道路,您说我们不是正道?而且我曾以月神名义发誓这一辈子只爱小羽,我不能娶别的女人。”荀倪不耐烦地说。
“那种誓言!”荀拓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说:“这不矛盾啊!你只要娶一个女人让她给你生下祭司传人便可,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再说你这誓言一旦小羽死了,自然也就解除了。你现在正跟他热乎着,有些过于沉溺于其中我也可以理解。年轻时的情情爱爱都是如此这般令人沉迷,美酒虽然醉人,但你不能整天泡在酒坛子里做一个酒鬼!何况你到底有多爱他恐怕你自己也不确定吧,你一直都是因为要爱他所以去爱他,你如今就像演戏演得太入戏,以为自己是剧中人,但终要曲终散场,终要回到现实。我还是那句话,你现在跟小羽想怎么玩都行,但是不要忘了你对我也有誓言、也有承诺,不要忘了你的理想、你的目标!真正能永恒的唯有你拥有的力量,其他都是云烟。”
荀倪不习惯也不想跟父亲辩驳,父亲此时又是美女又是美酒的一番话,无非是想提醒自己不要沉溺过度。于是他闷闷地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没有什么事情我先回去了,小羽等着我陪他出去玩。”
荀拓无奈地挥挥手说:“方家父女近日便要回南洲了,你也去做点面子上的事儿吧,咱们跟南洲的往来主要仰仗于老方,这些方方面面的关系你要去维护,不能一辈子指望我这老脸。”
荀倪嘟囔了一声离开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荀拓哀伤地想,或许是这些年自己把儿子管得太多,造成他严重的逆反心理,他已经不知不觉中跟自己不一条心了。千辛万苦殚精竭虑还不都是为他,他却不领情,自己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可是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沉沦下去,眼睁睁看着他错失这世上最伟大的至纯力量。就让自己彻头彻尾地做一个恶人吧,扫平他前途中所有坎坷,终有一日他会懂得自己的用心良苦,终有一日会明白自己是对的,而他不过是一时的年少迷茫。
他一定会在无谓的情感和至强的力量之间正确做出抉择,年轻人的热情难以持久,等他过了这个热乎劲儿之后再敲打他吧。儿子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