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语秋

63、绝食

　　荀倪召集自己的人即刻启程返乡，没有去跟莫羽告别，昨夜他们已经进行过激烈的告别仪式，刚才走之前又缠绵了一番，因为年后不久又会见面，故而都没有什么强烈的离愁别恨。
　　莫清回家看到儿子穿着新衣迎出来，便乐呵呵地问：“这么急着把过年的新衣穿上了？”
　　莫羽嗫嗫地说：“这件是哥哥的母亲做的，蓉娘做的过年穿。”
　　莫清滞了一下，却也没再说什么。

　　晚间父子俩在屋中闲话，莫羽先问了些南部灾情之类，但明显他对这个话题并没什么兴趣。莫清说：“你想说什么就说，别兜圈子了。”
　　莫羽终于下定决心说：“您出去这段时间我听到有人说你坏话。”
　　莫清不以为然地哦了一声问：“什么坏话？”
　　“就是说南部的灾情是因为您没有恪守祭司职责引起神明发怒而降罪西洲。”
　　“听谁说的？”莫清继续淡淡地问。
　　“街上人胡乱说的。”莫羽支吾着说。
　　“是不是莫少华多嘴说的？”莫清心想莫全德给自己汇报说儿子几乎都没出过门，怎么能听到街上的传言。
　　“不是少华哥说的。”莫羽赶紧帮莫少华撇清。
　　“那是听谁说的？”莫清严厉地盯着莫羽。
　　“那天……我跟哥哥一起参加潘长老的宴会，潘长老在席间自言自语，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他还跟哥哥谈论好多荒漠的事情，我看他忧心忡忡。”
　　“老潘自言自语？那大概是想通过你含蓄地敲打我吧。真是可恨，干嘛要让你牵涉到这些事情里来。”莫清面有愠色。
　　“这些本来就是因我而起，还不是因为预言。”莫羽嘟囔着。
　　“胡说！”莫清拍了一下桌子，吓了莫羽一跳。“这些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真有什么过错也只是我的过错。”

　　莫羽呆了片刻，突然明白父亲并不是生气自己胡说，而是担忧自己胡想。但是真是不由得不多想啊，就像当年母亲的去世一样，虽然不是自己的过错，但却因自己而起。他想了想说：“父亲，咱们不管别人胡说什么，但求问心无愧。”
　　不料莫清却叹了口气说：“我还是问心有愧啊，我的确没尽到一个祭司的职责，我希望神明直接惩罚我，但他们却总是迁怒于别人。”
　　“父亲，今后您要以祭司职守为重，不要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我以后会尽量不让父亲操心。”莫羽郑重地说。
　　莫清眼里流露出一丝酸楚，却勉强笑了笑说：“你这话说的，倒好像你是老子我是儿子一样。你的事情不是我能操心得了的，父子已经不同心，我再怎样都是吃力不讨好，但是要我就这样任其发展又实在不甘心，唉！”
　　莫羽低下头不作声，心想无论说什么事情最终必是这样，父亲摆出一幅受尽天下委屈的模样，真的快要无法承受了！真想再次逃走，去东洲找哥哥，然后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祭谷里，与世隔绝。

　　南部的灾情离洲府老百姓的日常生活还是有些远，所以这个新年依然如往年一般热闹喜庆。为了表达诚敬之意，莫清在新年大祭前三日沐浴辟谷，涤尽身心，而潘岐所准备的祭品也比往年更精细丰盛。

　　荀倪过完年没多久便再赴西洲，莫羽见到他的第一句话便是：“我也要去！”“不行！”荀倪斩钉截铁地反对。“你乖乖地在家里等我的消息，不要让我牵肠挂肚。”
　　“那我牵肠挂肚怎么办？为什么你不能不让我牵肠挂肚？太不公平了！”莫羽不服气地反驳。
　　荀倪笑了。“小羽，一想到你为我牵肠挂肚我干什么都特别带劲，但是如果要为你的安全担忧，我就没心思做任何事了。你要是跟我一起去，我肯定束手束脚，那我还不如放弃这个计划算啦。”
　　“我不会拖累你。”莫羽低下头嘟囔。“我跟你一起去的荒漠，我的状态比大多数人都好。”
　　“你的体力的确出乎我意料，但你太年轻，心里承受力和应急应变能力不行，我当然也希望有一个好的帮手，但是你不合适。”
　　“哪怕让我在外面的营地待着也行，只要能尽快得到你的消息。”莫羽退而求其次。
　　荀倪握着莫羽的双手放在自己胸口说：“我想去探荒漠，不仅仅是因为祭司的职责，更因为我希望藉此改变你父亲对我的看法，改变其他二位祭司对我的态度。我父亲也不支持我这次的行为，我故意引起潘岐的重视，许下了祭司的诺言，令父亲无法阻止我。小羽，几乎没有人支持我，但我希望你能支持我。你要支持我，就不要让我分心好不好？”
　　荀倪话说到这份上，莫羽只能无奈地点头，荀倪长叹一声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莫清自然不会支持荀倪，他说：“荀祭司，这个季节去荒漠环境最为恶劣，平添无必要的艰险，而且我没有收到南北二位要来的信息。”
　　荀倪说：“我给他们二位写信了，但是我的面子没您大，我说话没您有分量，可能他们懒得理会吧。反正不管他们来不来，我要去！我要去确定我的感觉，我也希望那只是错觉，不劳他们大驾最好。”
　　莫清听出来些意思了，估计荀倪给卫梓黎洛写信，但那二位没理睬他，他便气呼呼自己跑来了。

　　莫清不禁心中好笑，年轻人就是心浮气躁争强斗气。他也有心不理睬荀倪，管他爱去哪里自找苦吃，但潘岐对这件事很重视，跟他提过好几次，因此他不得不应付一下。“这样吧，我把情况具体再写信给南北二位，看能否邀请他们五月大祭之后来。现在距离五月大祭只有三月，时间有些太紧张了，今年的五月大祭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耽误。”
　　荀倪说：“也好，但我还是打算自己先去一趟，或许这次去之后发现是我杞人忧天，也不用麻烦他们了。”
　　莫清说：“你一定要去我也不拦你，需要什么人员物资装备尽管开口，我西洲全力支持，但是有一点，你绝不能让小羽跟着你去！”
　　荀倪连连摇头。“我不会让他跟着去，我怎么舍得让他冒险。我就想拜托你把他看紧些，别让他偷偷跟着我。”
　　莫清哼了一声，谈及莫羽两人顿时话不投机半句多。

　　荀倪这次做了充分的准备，带了足够的人手和物资，他还寻得一套深海蛟龙皮制成的贴身护衣。这种皮衣质地非常坚韧，寻常刀剑都砍不破，他希望能藉此抵挡片刻黑风。他还精心构思了一个网式分散渗透的方法：每隔两个时辰便设一个简单营地，各营地每两个时辰燃放信号烟花一次，白色为一且正常，红色的为有异常，距离该营地最近的营地都会派人去查看情形。
　　他和莫羽走了三四个时辰便遭遇黑风，说明黑风距离荒漠的边界并不远，他这次的目的是近距离接触观察黑风甚至穿越黑风，他猜测黑风是某种禁制，黑风之后一定有重大的秘密。但是他没有跟任何人提到自己想穿越黑风，他只是说想确定还能否感应到那令他不安的诡异力量，想了解祭司的力量是一进入荒漠陡然消失还是渐渐消失，如果是渐渐消失，界限在哪里。

　　荀倪前脚一离开，莫羽就跟父亲闹着要去荒漠边等哥哥。“别那么丢人行不行？荀倪走的时候让我看好你，把你说得那么轻贱！”莫清气恼地说。
　　“我只是想比别人更早知道他的情形而已，父亲，我保证乖乖待在营地里不会胡乱跑。”莫羽拉着父亲的袖子撒娇，莫清一把甩开他。“你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其他的想也别想。”
　　“偏想！”莫羽小声嘟囔着，莫清从他的口型读出他的抗议，不耐地说：“我管不住你脑子乱想，管住你的腿还是很容易的。”说罢他喊了一声“全德”，莫全德应声而到。
　　“传我的话，少爷从即刻起不得出他的院子，哪个敢让他溜出去，逐出莫府！院门大锁的钥匙你亲自掌管！”莫清冷冷下令。莫全德一边应诺，一边向莫羽投去质询的眼光，莫羽却只是翻了个白眼。

　　午饭时莫全德去向莫清汇报：“大人，少爷不肯吃午饭，宣布绝食。”
　　“随他，饿两顿就吃了。”莫清不在意地挥挥手。
　　莫全德叹气退下，回到莫羽院子对他说：“少爷，你这招估计没用，大人根本不在乎。”

　　晚饭时莫全德又去汇报：“大人，少爷晚饭也不吃，继续绝食。”
　　莫清说：“一顿两顿不吃也敢叫绝食，谁知道是不是积食了没胃口。”
　　莫全德再次叹气退下，心想这父子俩今年到底是怎么了，处处犯冲。他
　　对蓉娘抱怨说：“我就说前些年大人把少爷惯得太厉害啦，你看少爷现在又是离家出走，又是绝食。”
　　蓉娘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这孩子真不如小时候乖了，不过他还在长身体呢，我去劝劝他有话好好说嘛，拿自己身体叫什么劲。”
　　莫全德叹气道：“我已经好说歹说一下午了，你去劝也没用。少爷倔着呢，都是大人惯出来的！”
　　蓉娘一眼看见莫少华进门连忙说：“少华，你去劝劝少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