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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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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楼虽然前几天被温晁派人搜楼给搅黄了好些生意,还砸坏了不少东西,可是最多只在欢场上添了一个供人茶余饭后嚼咬的话题,除了百花楼被关了,否则也只是一时的涟漪,成不了波澜。
魏无羡翻箱倒柜的把早已弃之不用的青铜面具找了出来,用它遮住了自己的上半张脸,只露出形状姣好的红唇。
金光瑶来访时,看到魏无羡在欢门里头也没露出真面目,不免诧异。可因有要事,便没太纠结这些,只压后再提,道:“阿羡,那位动手了。”
魏无羡正畅快的喝酒,世人觉得易醉人的烈酒,在他喝来却略显劲儿不足,喝再多也难醉。不过,倒是比水好喝,所以他便日日拿酒当水来解渴,不亦乐乎。
金光瑶每每见到都不免念叨上几句,所以猝不及防之下被吓了一跳,魏无羡心虚的把酒坛往身后藏了藏。
幸而金光瑶心事重重之下并没注意到,只在那里一股脑的把打听到的消息全部告知:“昨晚天香楼里,户部尚书之子和敬国公府的世子,为了争花魁的青睐大打出手。混乱中,温晁被人从楼上推了下来,摔破了脑袋,至今昏迷不醒。”
金光瑶对蓝忘机是尊敬的,可是牵扯上了魏无羡,又有了一丝怨气。只是他在外人面前习惯了不动声色,只有在魏无羡面前才放松些许,能把自己的那点怨气给排解出来:“那位,行事的风格还是如此果决。”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性。”魏无羡说话时摆出的态度,把自己跟蓝忘机之间的纠葛说得像是旁人事情一般的无所谓:“他可是把我归为他的所有物,岂能容忍他人玷污。”
“阿羡,这些年真是为难你了。”一提到这个,金光瑶就心烦气躁,对魏无羡的遭遇更是悔不当初:“如果当年我没有告诉你那个消息就好了,这样你现在也不用受制于人,如今还要连累的你为我去求情……”
“阿瑶,别这么说,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的了。”心性使然,魏无羡一向能把任何事情都看开,出生至今唯一能让他念念不忘的唯有父母的死。所以,即使当事人是魏无羡,安慰人的也还是他:“当年我不过是救了你一命,这恩情你早就还清了。”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金光瑶反驳道:“况且只有你从未嫌弃我这个娼妓之子的身份。”
金光瑶知恩图报,可魏无羡又何尝不是懂得感恩的人,拿着话又给堵了回去:“可当年你也救了我,不然我也早就死了。”
“可……”
金光瑶还想再说些什么,魏无羡却干脆利落的截了他的话头:“再说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有权有势,生活安逸,也不用担惊受怕。想当年……”
魏无羡忆起旧事,整个人都沉静了起来:“当年我魏家是夷陵的首富,家大业大,世代累积产业众多,我爹虽然比较势利,但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娘更是与人为善,一生行善积德,可却因为无权无势,招来了别人的觊觎,最后不得善终……”
一场发生了魏氏酒楼莫名其妙的中毒案,让魏家处在了风口浪家,新任太守连查案都是含糊了事,只做了些表面功夫,就认定了魏氏酒楼奸害数条人命,下令捉拿魏氏上下,押往太守府审讯,信誓旦旦的要严查此案,言之凿凿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且不论这桩人命官司是怎么从县衙直接过度到太守府上,不在众目睽睽之下过公堂,却在魏氏夫妇押入太守府后不过一日便认了罪,没有证据,靠的就是他们夫妇二人按下手印的认罪状。
若说其中没有猫腻,谁信?
魏老爷从一开始就觉出了味儿不对,因为太守不传店小二和厨子过堂,直接就要带走魏氏上下。于是为了保下自己膝下唯一的血脉,他趁着差役还没到后院,就把儿子推出了后门。
可是当时随着魏无羡表现出的不同于旁家少年郎的沉稳,魏老爷早已经开始教导自己唯一的骨血经营之道,所以魏无羡出逃时,连着魏氏的掌印也一起带着逃了。
为此,太守若要满足自己的目的,自然要布下了天罗地网的捉他。
魏无羡躲躲藏藏之下得知了父母认罪的消息,他知道父亲的秉性,又早早的接触了魏氏的产业,当然知道这所谓的奸害人命的案子有多荒唐,更何况里面还牵扯了对魏氏外产一无所知的母亲,使她也画了押,其中无稽,可见一斑。
可恨不知父母在太守府中到底遭遇了何种折磨,魏无羡每每想起,都目眦尽裂,满腔义愤!
魏无羡知道,自己若被太守的人抓住,只怕难以苟活,所以便是为了能替父母申冤,他也必须保存这有用之身,为他们报仇血恨。
而魏无羡和金光瑶的再次见面,就是在他这么狼狈的情况之下。
当初没有魏无羡的银子,凭着金光瑶的本事,未必会死。可是没有金光瑶在魏无羡临危之际引走追兵,待他落到了太守的手里,怕是连个全尸都难难留。
对于金光瑶,魏无羡只有感激的份,哪里愿意看他如此自怨自艾,道:“如果那天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更何况你还冒这么大的风险收留我。”
“可我不应该给你乱出主意的,不然也不会有这后面的事了。”就是因为自己的主意,才使得魏无羡堂堂男儿之身,却不得不雌伏于蓝忘机身下,这几乎成了金光瑶的一块心病,每每想起都让他耿耿于怀。
“那时候都走投无路了,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况且魏无羡很清楚,当初金光瑶出的主意,不过是让他求找比太守更得势的贵人申冤,是他自己病急乱投医,在自身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打动对方的情况,选择了屈服。
实在怪不得人,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过于无能罢了。
只是一时又忆起当初落难时的心酸和狼狈,纵便恍若隔世,可也难以忘却父母之殇。
那时候魏无羡差一点就被太守派出来捉拿他的差役发现了,是金光瑶比那群人更早一步发现了他,然后来了个声东击西,才把人救了下来。
魏无羡随他母亲魏夫人一般,爱好行善,并非为了积德,不过是遂了心中的善念罢了。可是魏氏善行了不少,德积得几乎能成佛的地步,但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伸出援手的寥寥无几。
魏无羡曾向好些接受过魏氏帮助的人求救过,有的人想帮他,可是自身条件不足,只能做一时的遮掩;有人的不敢得罪了势大的太守,便送了些许银钱干粮就把他给打发了;有的人利欲熏心,哪里还记得恩,直接就把他的行踪出卖给了太守。
若不是魏无羡足够警醒,早成了阶下囚了。
所以,对于金光瑶主动伸出的手,魏无羡自然只会感激涕零的份。可他谢字才出口,金光瑶却摆了摆手,笑容和善:“魏公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以前在路边救的那个人。”
魏无羡仔细的看了救命恩人好几眼,不免愕然,道:“是你,你不是去认亲了吗?”
魏无羡这辈子跟着母亲行善无数,除了今时今日,从未奢求过旁人有报恩的一天,而金光瑶不过是他日行一善之下的一个过客,他本不该记得的。只是金光瑶长得不差,举止亦是彬彬有礼,对于魏家赠予他的一笔横财,更有所规划,这才让魏无羡对他有了初步的印象,如今正好记起了他来。
“他不认我和我娘,所以我又回来了。”金光瑶倒是坦然的说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也妥善的交代了银子的去处,道:“然后用你之前给我上京认亲的银子,在这里开了一间青楼。”
连日的追捕,让魏无羡成了惊弓之鸟:“你……你不该救我的,会连累你……”
魏家的事因为闹得太大,在夷陵这一带可以说得上是家喻户晓的地步,也许人云亦云之辈,会相信太守的说词,是魏老爷奸害人命。可是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不过是太守谋夺魏氏家财的阴谋罢了。
金光瑶自然也了解魏家的情况,生怕魏无羡因为绝望而想不开,连忙安抚道:“没事,魏公子,你别担心。太守的官职再大,总有人能治他的。”
“可谁又能治的了这个狗官……”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魏无羡倒是年纪不大,十四岁的他顶多是个男孩,根本谈不上男人,可是从小到大除了还是婴孩时那会儿哭过外,待他稍微懂事之后,便再没有哭过了。
如今对于家仇未报,甚至不知该如何去报的绝望感,让魏无羡心中的情绪过于低落,泪也就跟着一滴接着一滴,如断线珍珠般的落下。
“他为了一己私欲,陷害我魏家,要不是我爹提前让我跑出来,恐怕我也早没命了。他现在又封锁了城门,我根本就出不去,又如何去找比太守更大的官来为我魏家申冤,为我父母申冤……”
“魏公子,你先别丧气……”金光瑶也是听得心里难受,可他也是力薄之辈,于大事上也出不了什么主意,只能劝上一劝:“天无绝人之路,你先藏在这里,然后我们再想办法。”
魏无羡强笑道:“谢谢你。”
金光瑶叹了口气:“你不用跟我如此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