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中華》徐鹭羽

27、堕珠

　　陈某，年二十有一，大学在读中。
　　校无住宿制度，无奈自租公寓于校外。陈不富，虽公寓老旧，然价廉无比，遂安。

　　公寓共三层，木造构架，鲜有人问津，未住满。
　　陈居于最上层，再上则已无寓所，唯一空置阁楼也。阁楼年久失修，木质陈腐，每遇湿潮或连夜大雨，必吱嘎作响，霉味不散，莫说储物，鸟雀皆不愿择之而居。

　　陈居有时日，渐觉怪异：每深夜，旧屋阁楼总闻有小珠落地，一颗二颗，数不多，然嘀嗒乱跳，滚动不已。声虽不大，但日复一日，却也恼人。

　　与房东说起，遭白眼一枚：如此贱价寓所，材质陈旧，偶尔作响，也值得咋咋呼呼？
　　再问，则被怀疑有否神经衰弱。

　　陈无奈，而珠响亦日日不绝。
　　类似孩童玩耍，琉璃珠弹，滚落地面，细细脆响，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嘀嘀嘀嘀嘀……

　　珠儿不大。
　　坠地。
　　弹跳。
　　滚动。
　　打转。
　　最后停歇。
　　万籁俱寂。

　　而后。
　　又再坠地。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嗒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深夜。
　　每逢深夜。
　　每逢深夜，珠响不绝。
　　珠响不绝，不绝，不绝。
　　不绝，不绝，不绝不绝不绝不绝不绝不绝不绝不绝不绝。
　　然阁楼并无人居，并无鸟雀鼠物。
　　何来珠？

　　此本非大事，日日如此而不得其解，陈始觉如有人隔门偷窥，芒刺在背。
　　然而背后无人，屋中无人，门外无人。

　　直觉得隔墙有眼，一窥再窥，却每每四顾无人！

　　如此，忍耐至毕业。
　　多年后陈某成家立业，其妻貌美，一双翦水美目尤甚，凝眉之时似笑非笑，雨过一般脉脉含情。
　　某年陈于老街边见一道士，干瘦枯槁，满口黄牙，逢人便叨叨算卦。
　　不堪其扰，遂起戏弄之心。

　　道士曰，不准不要钱。陈欲刁难之，问：吾年少有不得解之遇，耿耿于怀，你可道来其一？
　　道士笑，黄牙毕露，桀桀曰：可是阁楼之上，本无人居，而夜夜闻得堕珠之声？

　　陈大惊，答曰确有此事！心下惶然，忙掏钱与之，急问何解。

　　道士怪笑：老屋夹壁藏碎尸，夜晚于阁楼走动，木构年久酥松，行之则摇晃，摇晃则眼珠落矣；眼珠落，滚于地，拾，复堕。兴许某日其眼滚动，于汝天花板缝内窥见汝姿态俊美，心慕之，遂夜夜落眼珠于缝隙处，窥汝不止，日日如此。

　　陈震惊至不能言语。
　　道士收摊铺径自起身行，末了回首，曰：汝出手大方，容贫道多嘴一句，——回家留意您夫人，每夜睡前在护理液盒内浸泡的，究竟是不是隐形眼镜？

　　……
　　…………
　　我：“做个噩梦都能悬疑得这么恶心。”
　　段：“还是聊斋风的。”
　　我：“唉我只是半白古文看多了。”
　　段：“……你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给我听，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