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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宴会 ...

  •   段卿在处理伤口时,听到车上的乘务员喊自己名:

      “段卿”。

      不少人说这名字不吉利,段卿,断亲,仿佛预示着这孩子一出生,就是个亲缘淡薄的。

      不过段卿不介意,毕竟古有诗人言“卿卿忍相问,镜中双泪姿”,现有小情侣在正午十二点,大街上旁若无人卿卿我我。

      所以不难推测出,很多很多年以前,他是凝聚着父母的爱来到是世上的。

      但命运是条神奇的变色龙——五岁后,段卿爹家暴,妈改嫁,年少时短暂的幸福像琉璃般咔嚓一下碎了,而他本人活得像摊烂泥。

      “——惊!大牌明星纷纷出动道贺,a市最豪华酒店被全场包下,点击为您揭示:最受媒体关注的宴氏小公子五岁生日宴有多豪华!”

      空荡荡的公交车内,段卿靠在椅子上,看着坐在他前面的大爷拿这个手机,很没公德地外放同城新闻。

      音量开得很大,播报人声音很清晰,哪怕段卿带上耳塞,几个熟悉的字眼还是一个一个往他耳朵里蹦——

      “据了解,该生日宴的主角是宴氏掌门人与其夫人段霖独子,段夫人在采访中表示,宴小公子作为她唯一的孩子,其生日宴的每个细节都由她亲生操办。

      宴会已邀请诸多知名人物……据传,昔日首富、船王家族谢氏也派家族成员参加该宴会,这是否意味着宴氏将更上一层楼?”

      最后两段报道还配了则独家视频。

      视频里,段母正拿着玩具针线,陪自己的小儿子在做手工。

      宴小公子穿着一声精致的小西服,窝在母亲怀里,看着为自己缝小手帕的段母,奶声奶气念诗:“慈母……手中线,游,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服,一……意恐……迟迟归……”

      段卿看着前座打开的视频画面,睫毛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

      “谁言寸草心……报得……报得三春晖……”前座大爷跟着视频上的小孩儿念完最后两句诗,才发现后面还做了个少年,“抱歉抱歉!

      大爷关掉视频,挠挠头道:“没想到后面有人啊。”

      “没事。”

      好一会儿后,段卿耸耸肩笑起来。

      少年生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眼睫稠密纤长,五官明丽动人。

      哪怕是多次把儿子打成骨折的段父,也不得不承认,段卿哪怕是过去奄奄一息向医生笑着求救的样子,都漂亮得热烈而绚烂。

      微笑间,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宴小公子念完诗,亲段母侧脸的画面上。

      很多年前,他也这么亲过段母。

      母亲的面颊柔软的,又白又暖,还染上点烘焙橘子蛋糕后的甜香。

      恍惚中回到出最初的时候,过去的段母一边唱歌,一边在厨房为他烘焙甜点,他跑进厨房,蹭到段母的怀里。

      亲妈妈的脸。

      玩妈妈衣服上的玻璃珠。

      吃妈妈烘焙好的点心。

      ……

      一滴血从他的睫毛上落了下来,划过青/紫的肩膀,滑落胳膊,撞在手腕上的系着的珊瑚珠上。

      段卿一动不动地看了几秒血滴,终于想起这个时间点,他应该是要包扎伤口的。

      然后是“锵”地一声轻响,公交车到站了,段卿走下车。

      这是整个a城最繁华的地段,车辆涌动,人流如织,不少衣着精致的男女在最豪华的酒店方向顿住了。

      酒店入口处,一头银发的老管家正陪着服务生,招待来参加生日宴的客人。

      人群里,段卿看到了电视上几张熟悉的面孔,看到了宴家曾见过的帮佣,还有一些曾有一面之缘的人。

      午后的阳光伴着微风,洒在客人们得体的礼服上,他们或点头,或握手,或着自己的男伴女伴,执手相握,轻声交谈。

      华丽,光鲜。

      优雅,得体。

      与作为起点的破棚区截然不同。

      段卿收回目光,勾起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而这时,老管家眯起眼,也看到了段卿。

      *

      关于段卿这个人,宴家佣人对其有不少种说法。

      ——段霖女士的拖油瓶讨债鬼

      ——宴先生好心收留的寄生虫

      ——伤害小公子被逐出家门的小人

      关于以上诸多的说法,段卿本人要是能听见,一定会大呼冤枉。

      开玩笑啊,哪怕只是凭着一张脸,他也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

      甚至走在大街上,用他铁哥们儿的话说,那也是美女回头,帅哥跳楼。

      所以他什么时候成寄生虫和真小人了?

      不过上述三个标签,有一个好死不死的今日撞对了。

      ——段卿来生日宴,是来为他那同母异父的弟弟送个礼物后……顺便向亲妈借个学费的。

      注意啊,是“借”!

      段卿表示,虽然他还钱时间会长一点,平时和亲爹对打的次数多了点,但大部分时候,他绝对是个大孝子!

      大孝子面前的管家很头疼。

      哪怕知道这个段卿身上的诸多传闻,但看到少年的第一眼,所有的标签都长着翅膀飞远了,只留下一片灼热的红衣,还有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一串红色的珊瑚珠由红绳串起,系在段卿的苍白手腕上,珠子在微风中轻轻碰撞着。

      很难有人不对他生出好感。

      但再想到段母一提段卿就变色的态度……

      一阵权衡后,段卿顺利进走入大门。

      内部场地被布置得古典又不失风味,上层是低调奢华的娱乐厅,下层是举办仪式的宴会花园。
      那个宴会花园地势成坡形,桌位由上到下,按照所坐宾客的高低身份,依次排开。

      段卿引向他的位置。

      几个妆容清秀可人的十八线坐在那里,他们之中,有陪金主来的小情人,或绞尽脑汁,企图在业务上钓到大鱼的野模。这桌的每个人都不在宴会的直接邀请名单上。

      因为这是最下方,地位最低的桌位。

      经过此处的人,看桌上的人,或加快速度,或面带蔑视。

      几个十八线露出一丝羞辱感。

      段卿倒是毫不在意,只是在领路的管家将走时,伸出手指,拨弄了几下腕上的珊瑚珠。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珠子晃动,他弯起眼睛,蜜似的笑意眼底渗出来。

      “弟弟。”

      “宴先生。”

      “妈妈。”

      段卿随意的把玩着手上的珠子,几阵摩擦后,他抬起脸,对刹住脚步的管家,微笑道:

      “他们中,是谁指明把我位子放这儿的?”

      管家的脸上的肌肉微微一扭。

      段卿拨湖珠的手指轻轻一顿,饶有兴致地观察会儿对方表情后,少年一双眼睛弯的更深,勾唇轻笑道:

      “没想到,竟是段霖女士。”

      他笑着说出段母的名字。

      与此同时,红绳晃动,腕上的珠子发出一道更清脆的撞击声。

      *
      “咯噔。”

      珠串的断裂声响起,段母看着手上突然断掉的饰品,微微怔了。

      侍者看着忽然愣住的段霖,疑惑问,“夫人?”

      “没事,一个不起眼的珠子散了罢了,”段母收回眼中的情绪,淡淡吩咐下人把劣制品扔掉,“换另一个就好了。”

      新的珠子很快换上了,侍者早见之前被下人扔掉的珠子,它滚在一堆要被处理到垃圾里,通体泥泞。

      侍者还想再看一眼,却听到段母淡淡的声音:“谢家的人还没来吗?”

      “……是。”

      得到肯定回答后,段母揉了揉眉心。

      事实上,谢家能让人来,已经是让她和丈夫很惊喜了。

      那是一个神秘繁盛的家族,发家史最早可追溯到一战,经过数代人和当代老船王的努力,财富已经积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

      哪怕老船长在数年前在名义上让出首富宝座,也不妨碍所有人仰视一个强大有权势的家族。

      更何况,据传,谢家子嗣单薄,老船王唯一的女儿去世后,家族的直系血脉,只剩下老船王的外孙。

      段母曾在一次宴会上,见过谢家这唯一的继承人一眼。

      那是个宛若冰雪雕成的少年,一身白衣,浓睫低垂,抬眼看到她时,眼中的神色很淡。

      还没等她上前示好,少年就离开了,站过的地方只留下一种淡淡的清香。

      那是种橘子的清香,安安静静在喧闹的宴会厅里蔓延着。

      收回思绪,联想到丈夫对谢家敬畏的态度,段母对身边人道:“算一下时间,还没来的这位客人,我亲自去前面接。”

      话毕她优雅起身,向酒店入口的方向走去,穿过花园里的桌位时,一少年人的笑声响起。

      她似有所感,偏过头,看到和同桌几个线谈笑风生的段卿。

      段卿一直是很会聊天的,只要愿意,他很会取悦,并融入其人,正如此刻他挽了一截袖子,将手熟捏的搭在某个前几分钟才认识的人肩上,露出的手腕宛如苍白的玉石。

      大约是聊到兴致处,段卿突然弯起眼,对身边人笑了一下。

      段母看着这个笑容,一双与段卿相似的眉慢慢蹙起来。

      哪怕没和这个儿子相处多久,她也一直觉得,这个孩子始终是幸运、没心没肺,哪怕离了宴家也没在生父那遭一点难的。

      只有那种始终生活在阳光里,被家人宠着长大的孩子,才会笑的这么肆意张扬。

      蹙眉间,段母看到某个十个线拍拍段卿肩膀,语重心长道:“凭你这张脸,不干我们这行可惜了。”

      “听哥们儿一句劝——你一笑,什么金主钓不到?”

      这话未免有些直接了,段卿听后都楞了几秒。

      “段卿还是个孩子呢,干这个干什么?”

      其他人以为他脸皮薄,来打圆场,但话没说完,就听到少年说:“为什么不干?”

      刹那间的寂静。

      良久,段母看到儿子看着之前拍他肩膀的人,无比赞同道:“有钱途啊——”

      “咯噔!”

      没说完的话被高跟鞋摩擦地面声音打断。

      段母走到段卿面前。

      她看段卿的眼神一向是理智无情的,就好像看几分钟前,那串散开后,被扔进垃圾堆的珠子。

      片刻后,段卿被拽到入口附近的一个角落里。

      段母精心修饰后的指甲很长,拽段卿的力气很大,这个呼吸间,皮肤被刺破了,少年的手腕上留下一道可怖的血痕。

      段卿没在意那道血痕,他睫毛微微抖了一下,伸出手,按了按剧烈拖拽下,又开始隐隐渗血的胳膊和后背。似是那么痛了,他抬起脸,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珊瑚珠,思索怎么说借钱的事。

      “我今天是来——”

      “你来做什么?”段母冷冷问,“来丢脸吗?”

      “段卿,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段卿觉得自己出门没看黄历。

      他也不想失足,问题最近他真是太难了,学习打工还天天和段父对打,在积攒的学费生活费被段父偷走输光的那一刻,段卿真是穷疯了想跳河。

      他想,我这么好看,为什么此刻没有个凭空出现的恶婆婆怀疑我蓝颜祸水,拿支票羞辱呢,为什么活着那么难呢?!

      段母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还觉得自己活得不够好?上最好的公办学校,参加宴会请柬也没向你要。”

      “又找我要钱?”段母不耐地扫过少年开线的裤子,“之前不是让你父亲给你转交了吗?现在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给谁看?”

      又要钱?

      转交?

      “段女士,”段卿回想到渣爹私自吞钱的德行,半死不活道,“你之前转交给我多少——”

      段母看了了眼时间,直接打断他的话:“没心没肺,天天要钱,现在还想给老男人做鸭。 ”

      “段卿,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儿子,”她看着少年的眼睛,用一贯优雅的语气问,“你怎么没被你爹打死?”

      ……

      “噗——”

      段卿又一次笑出了声。

      他还是那种段母以为的“没心没肺”样子,弯着眉,肆意笑着,烈烈的红衣刺痛人的眼睛。

      他说:“段女士,其实,你真是看低我了,我不得不为自己解释一下。”

      段母眉心蹙得更厉害了,她做了个手势,想让侍者把段卿按下去。

      段卿动作更快道:“我一直很喜欢一个词,子承母业。”

      “段女士,你当年为了钱,火速榜上了宴先生,而我嘛,作为你的儿子,老男人什么必然是看不上的。找人这块,我就算要找,跟你段女士你比起来,也一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比如你和宴先生都惶恐欢迎的这位——”

      “闭、嘴!”段母连脸都开始扭曲了。

      段卿爱死了这种扭曲:“这位叫什么名来着?”

      他对着最高桌次上的名单想了好一会儿,眉开眼笑道:

      “哦,我想起来了,他好像叫谢,谢瑾舟......”

      “?!”

      所有人都被段卿的不要脸给震到了,以至于没发现他们身后,走来一个清清冷冷少年。
      橘香淡淡,雪色浇衣。

      阳光透过树缝,投射到少年雪色袖口上,风声拂动,一个小小的“谢”字在光影中轻轻晃着。

      他看了眼被堵着入口,眸光微动,末了,停顿在段卿身后,轻轻站立。

      但段卿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看着生母,漂亮的眼睛还是弯弯的。

      “段同学。”一旁的侍者试图结束这场闹剧,他几乎快气背过去的段母,真诚问,“你能不能别喘气?一句话说重点?”

      段卿:“我想给谢瑾舟做·鸭。”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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