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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容错率 ...

  •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成为暗恋对象的黑名单而已。

      丝绸式样的窗帘紧密贴合,昏暗的房间里只余一盏落地琉璃灯泛着暖光,恰好映出了一角褶皱无数的床单。缠绵的水声在静谧中勾起了粘稠的暧昧。
      倏地,一道暗含警告的女声响起:“下去!”
      紧接着,床边地毯处就传来了沉重的闷响。
      “操!”
      许从眠半支起身子,素白的手指轻搭床沿,姣好的面容上没有一点歉意。她无视身上被扯开几颗扣子的衬衣,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临止。她觉得他可能误会了什么。
      被踹了一脚的人斜坐在地毯上,脸偏到一旁,神情莫测。
      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方才短暂的欢好像是一场错觉。
      静默中,沈临止起身,勾起床尾的外套挂在手臂上,然后弯腰,把许从眠衬衣上的扣子一粒一粒扣好。
      最后,走了。摔门走的。
      找哪个相好去了吧。
      许从眠疲累地往后跌在床上,睁眼盯着天花板,想着现在的一切都他妈是自作自受。

      (一)
      南衡一中素来每个年级两个重点班,能者居之。许从眠和沈临止都是从初中直升上来的,因为成绩突出,所以在里面各占一席之地。只是很不巧,他们不在一个班。
      两个人在中学时代几乎没有交集,像两条寡淡的平行线,但许从眠很早就知道了沈临止。

      大概是在初二的时候,她就听朋友说八班有个男生被高中部篮球社社长盯上了,想要挖他进社。许从眠想不通,问,那他打球挺厉害啊,怎么初一篮球赛没见他上场?他叫什么?后来上课铃声匆匆打断,白花花的卷子把男生从她脑子里踢出去了,这件事被潦草暂停,没了下文。
      再之后,等到初二下学期,学校又举办了一场篮球赛,当作升入初三的最后狂欢。可当时的许从眠和另外几个同学被叫到办公室单独培优去了,再次无奈错过。比赛进行了一个星期,他们也跟着培了一个星期。关于这段回忆,许从眠已经有些模糊了,只隐约记得,鬓已半白的班主任在培优时苦口婆心地说,你们都是学校的好苗子啊……以及窗外陡然炸起的经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夹杂着几个含糊不清的名字。
      第一名会花落谁家呢?许从眠盯着试卷上烧脑的题目,飞快地思索着。
      其实已经可以预料到的,是八班。
      比赛结束后不久,许从眠就从兴致冲冲意犹未尽的朋友口中得知了全过程。
      彼时的她刚从高强度的刷题中缓过来,有些困倦地支起下巴,慢慢捋顺朋友因为太过激动而语无伦次的解说。
      总结起来就是,八班最后绝地求生,以一分之差险胜。还有,那男生叫沈临止。
      就,挺小说男主的。许从眠这么想着,任由三五好友继续滔滔不绝地往外倒豆子。
      “当时那个想要挖人进社的社长班上体育课,他就溜过来看球来了。你不知道,那身高中校服扎在初中堆里,真的有装嫩的嫌疑。不过他也是个狠人,又带点欧皇运气,中场休息硬生生让他拖到了,搂着沈临止就是一通拉拢。你没机会看到,高中上课铃响的时候,那堂堂社长一步三回头的不舍劲儿,笑死我了……”

      闲聊间,外边走廊喧嚣渐起,落晖澄黄。
      轻缓的音乐蔓延整个校园,饭点到了。

      (二)
      篮球事件只在日渐逼近的期末考前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至于社长拉人的后续,据许从眠后来所知,当事人是进社了的,不过其中不知名社长占了几成功劳,就只有沈临止本人心里才清楚。

      乏善可陈的初三并没能留下十分深刻的记忆,复习——考试的循环模式平静且乏味,许从眠几乎进入了封闭式学习,唯一的乐趣来源于身边那个唠叨不休又消息灵通的朋友。

      中考前一个月,许从眠在主任办公室签完直升高中的协议,出门时恰好看见了沈临止。
      他在等人。等一个女生。
      许从眠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就被朋友急匆匆地拽走了。
      “别看了。想目睹表白现场吗。”
      她问,怎么回事。
      其实就是一个很老套的暗恋故事,但又有些不同寻常。
      朋友说,那个女生不可能成功的,沈临止名草有主了。
      许从眠看着她眼圈泛红,断断续续地说着。
      “沈临止把地点定在主任办公室前面,根本就是故意的。”
      许从眠轻声安慰着,心里想着刚才那一幕。
      ——那个女生朝沈临止走过去的时候,沈临止并没有在看她。他看的是另一个方向。
      怪事一桩。

      (三)
      中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出奇地燥热,成绩放榜当天,许从眠收到了很多人的贺喜,顺便从班群里捞到了一份年级直升名单和高一分班表。
      沈临止的名字赫然在内。
      她微讶,朋友则要显得激动不少。
      “他竟然进了重点班!之前听他朋友说他初三转性认真学习我还不信,现在打脸了。看他名次,应该在班里排中等,估计比我都好点,真人不露相啊。”
      许从眠安静地听着。突然,朋友语气一变,略带失落。
      “就是有些可惜,跟我们不同班,要不然还能多点机会接触。不过总算摆脱了初三爬楼的痛苦,一天天的,累死我了。”
      许从眠捂了下在空调房里吹得冰凉的指尖,心说,还是不同班好一些。

      (四)
      新班级一切都好,许从眠回归了食堂——教室——宿舍的三点一线作息,同桌还是林安然,她的“百晓生”朋友。
      这其中经历了一点小波折,让许从眠至今都不想相信那句“我可以帮助林安然学习”的小学生语录会从自己口中蹦出并且掷地有声语气坚定,果然是奉承话听太多伤了脑子。
      “我费了那么久的口舌还不如你一句话好使,听见老班那语调了吗,”林安然摇头晃脑,“从眠是个本分的孩子,老师相信你。”
      许从眠装得像个成熟的大人,颔首称赞她学得神似。
      “奥斯卡小金人非你莫属。”
      ……

      这样的小插曲不多,但却细微地改变了她的生活轨迹。比如,许从眠吃完晚饭想要回教室时,林安然嘴里嚷着“走错了走错了”,半拉半拽地把她拐到了操场。
      看沈临止打球。
      许从眠的耳边拂过沁凉的晚风,眼前是宽大的篮球场和十几个奔跑的身影。
      不过是每天来操场虚度点光阴,影响不大。
      她可以在看球的同时欣赏美而不自知的风景,也可以在欣赏风景的同时取悦美。
      没有任何影响的。
      周围突然响起一片叫好声,沈临止投了个三分球。

      (五)
      本来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可偏偏,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五的最后一堂课刚开始不久,林安然就从教室后门偷摸进来,趁着老师板书的间隙。
      “还好我们坐在倒二。”她一边小声庆幸着,一边摸出课本,摆得一副正经听课的姿势。
      许从眠余光瞥见她脸上的喜色,料定她装不了多久。
      果不其然,不过几分钟,林安然就故作淡定地支起课本,右肩微倾,低声说:“沈临止分手了。”
      刚刚处理完某个匿名告白纸条的许从眠冷静地划着重点,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林安然侧头看着她,像在观察什么似的,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刚才他朋友开了个小玩笑,让沈临止找个乖的告别失恋,有人提到了你。”
      她稍顿,神情微妙。
      许从眠不明所以,问,然后呢。
      林安然眨眨眼,说:“没了。就那种低级玩笑,被怼回去了。况且你也不喜欢沈临止那种的吧?”
      许从眠“嗯”了一声。
      台上老师轻叩讲台,意有所指地说:“总有些同学认为自己那儿天高皇帝远,就肆意妄为、小动作频出啊。”
      两人瞬间噤声。

      (六)
      在别人看来只是八卦的谈话,仿佛变成了一个分水岭。自那以后,林安然依旧活蹦乱跳,却不再拖着许从眠去操场了。
      她自己去。
      不过,要只是这样就好了。
      “你们在一起了?”许从眠咬着冰棒,含糊不清地说。
      林安然现在恨不得当场写个五百字小作文来歌颂她的胜利:“对。他先说的。”
      “恭喜。追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开花结果了。”
      林安然眼睛亮亮的,好像盈满了泪。

      (七)
      事实证明,一把伞最多只能撑两个人,三个人的小队总是显得很拥挤。
      他们的感情时好时坏,唯一不变的,是每天最后晚自习下课不久外边等待的人影。
      跟当时主任办公室门前一模一样。
      但是事实又证明,恋爱状态的不稳定是会反应到学习上的。
      “怎么办?他已经两天不理我了,听说他和前任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就分的,就初三时我们班上的那谁,我跟你说过的。”
      许从眠看着她患得患失,忍不住提醒:“你还记得我们二十天后的高三分班考吗?”
      林安然忽然消音,沉默良久,最后拿出了复习资料。
      明显地心不在焉。
      谁能想到,这样的两个人,竟然跌跌撞撞谈了近两年。
      许从眠心想,这真是一笔亏本买卖。

      (八)
      高二升高三,发生了很多事情。
      比如,两个重点班大整顿,挑出了前四十;比如,沈临止和许从眠进去了,林安然却被打包去了普通班;再比如,他们两个分手了,她们两个也处于半绝交状态。
      意料之中。
      许从眠整理好错题本,一遍遍地向那些八卦的同学解释。
      她说:“我不知道。”

      (九)
      没什么好讲的,时间像被按了加速器,等许从眠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进行高考前最后一次心理疏导时,已经六月初了。
      “胜利就在眼前……”老班侃侃而谈。坐在他旁边的老师打趣说:“我看人孩子都比你淡定。”
      这一下激起了其他老师的共鸣。
      “从眠平时就挺安静的。”
      “人家都是闷声干大事。”
      ……
      这时,有个一直站在饮水机边上的老师破坏了队形:“还是活泼一点好,年轻人,要有朝气。”
      老班习惯性地和稀泥:“都好都好。”
      把许从眠当宝的老师们却不乐意了。
      “毕竟张老师之后就带高一去了,还没经历过摧残的新生当然最好。”
      “张老师啊,等你带过高一之后,就会发现还是安静点好。”
      “就是,那一群小兔崽子最能惹事。”
      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的张老师被怼的无奈摇头,对许从眠解释说:“我并没有批评你的意思,这些老东西一点都经不起反驳。高考加油。”
      然后,火速地溜了。徒留骂声一片。
      许从眠认得他,前年空降高三,有一个年代感极强的名字,叫张建海。
      这就是许从眠对高三一整年的印象了。

      (十)
      后来,人各有命。
      高考后,许从眠顺利考上T大,林安然勉强捞到一个211,沈临止则被家里人安排出国去了。
      看吧,她当时就说过,这人,走的就是小说男主的路子。

      许从眠回神,偏头往墙上的钟一瞧,凌晨三点整。她习以为常地坐起身,赤足下地,踩着绒毯摸索到旁边桌子上的安眠药,正准备干咽。
      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她长长的睫毛低垂,半晌接通。
      “我们分手吧。”沈临止低沉的嗓音杂着细微电流,似近又似远。
      许从眠听出他那边很安静,没有风声,也没有别的什么,应该在包厢,玩的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就不得而知了。但这并不重要。
      反正她也不想玩了。
      “如你所愿。”

      仔细想想,她和沈临止是什么时候再见的呢?是她考研结束那天,和朋友去KTV疯玩那夜。
      他们是在门口碰到的。当时门外正聚着一群年轻的高中生,似乎在缠着一个大人模样的人要身份证,许从眠的目光就这么和沈临止对上了。
      沈临止握着手机上前和她搭话时,她怔愣着没反应。
      林安然怎么样了?
      许从眠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疑问。
      鬼使神差的,她说:“我是双,不介意?”
      就这样,勾搭上了。

      很久以后,许从眠在酒吧和一个几年未见的老朋友拼酒。气氛正酣时,朋友借着醉意壮胆,问:“你和沈临止怎么样了?”
      许从眠跟她碰了下酒瓶,认真地回答:“我们早分了。林安然。”

      沈临止喜欢许从眠,许从眠一直都知道,从当年主任办公室门前那一眼开始,可她并不在意。
      林安然也知道,从当年沈临止怼了调侃许从眠的人开始,可她也不在意。
      沈临止知道他们为什么在一起,又为什么分手,却无法释怀。

      许从眠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她的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
      “同样是懦弱的失败者,你凭什么高我一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容错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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