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67、红豆花

　　临近中午，顾言意长舒一口气，“就先到这里吧，该吃饭了，想吃点什么？”

　　小顾仍低着头看书解题，闻言回道：“都行，你看着买。”

　　顾言意摸了摸他的头，“那我去买午饭。”

　　出了门去到洛叶的屋门前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会儿，洛叶才过了开门，顾言意轻声问她想要吃什么，洛叶关了门出来，说：“我想，跟你一起去，小叶子睡着了。”

　　顾言意还是有些担心，“还是有个人好，你小时候太不愿意麻烦人，让人担心有什么事又无从帮助。”

　　这实在是让顾言意有些头痛，上学时他明明知道洛叶不舒服，难过，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为什么难过，他手足无措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消化一切却无能无力。

　　他知道这是洛叶的常态，但他不想让她默默承受一切。

　　“那时候说小也不小了，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去告诉你我愿意跟你一起承担。快乐分享一下就是双倍快乐，难过分享一下就是半价难过，我知道每个人的悲欢不相通，可如果能让你的难过减半，我是非常愿意去做的。”

　　洛叶脸上微微漾起一个笑，“那你愿意让我跟你一起去吗，如果这样我将会获得双倍快乐。”

　　顾言意被她的笑容感染，问：“小叶子好了？这么开心跟我分享？”

　　“差不多了，不过你说的也对，有个人在身边也好。小顾呢？”

　　顾言意笑容渐深，“在学习。”

　　“什么？”

　　“他带了书出来，刚才突然雄心壮志的跟我说要考个好大学，现在正在手不释卷。”

　　洛叶不信，“你是不是又跟他说什么了？出来玩儿都不能好好玩儿，还要逼着小孩子学习。”

　　“我可没有，他自己忽然想通了而已。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小叶子生病了，他大概也没什么心思玩儿，那不如为高考做点儿贡献。”

　　“那好吧，不过你的快乐延期了，等晚上我们出去走走。”

　　顾言意轻轻抱住她，“嗯，晚一点儿也没关系，只要是我的。”

　　小洛叶睡了差不多一天，等晚霞漫天的时候，她总算是觉得哪里哪里都好了，洗了澡出来看见洛叶在收拾床铺。

　　“姐姐，我好像睡多了，有点儿轻飘飘的，想出去走走。”

　　“的确睡了很久，不过晚上风有些凉，万一吹到你就不好了，明天我们还能待一阵子，晚上你就在屋里好不好？”

　　远处的雪山已经隐在夜色之中，雪白的山巅也模糊不清，她出去也看不到了。

　　洛叶知道她很遗憾，过去揽住她的肩膀，“还有很多时间，之后我们再一起来看，雪山一直在这里啊。”

　　小洛叶把自己埋进洛叶怀里，声音囔囔的，“那约好了，我们还要一起来。”

　　既然小叶子不能出门，洛叶跟顾言意还是要出去买饭的，临走时，把仍在奋笔疾书的小顾拽了出来，让他跟小叶子一起在院子里散散步。交代好了之后，洛叶跟顾言意就出了门。

　　盛夏的时节街道上游人如织，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顾言意牵着洛叶的手。

　　“现在，可以分享快乐了，你中午想跟我说什么？”

　　洛叶觉得人多，她说什么顾言意八成也听不清楚，于是拉着他寻一条行人少的路，走着走着，就见街边的鲜花店外放一捧红豆花，圆润的花朵红的娇艳欲滴，宛如红色的宝石，也像少女炙热的心。她快步走了过去，拿起那一捧红豆，红色的心在跳动，汹涌的爱意想要宣之于口。

　　店主人看见门外的客人伫立良久，她才走了出来，就见客人拿着那一捧红豆花，向对面的男人说：“顾言意，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顾言意，我的爱如清风，似明月，我的爱轻抚过你的手掌，我的爱照见过你的脸庞，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她眼睛明亮，含着一汪清水。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在清晨，在傍晚，晨曦里我与你相见在人群中，夕阳里我与你散步于池塘边。

　　春风沉醉的晚上花气袭人，星光下，我很想念你，你是否也在想念我？

　　客人将那一捧红豆轻轻贴在了那男人的胸口。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顾言意，我很爱你。”

　　对面的男人怔愣许久，低头看向那一捧红豆，挡住了店主人的视线。店主人会心一笑，从身边的花中抽出一支香槟玫瑰，她低头轻嗅，真是令人沉醉的花香。

　　结账的时候，洛叶略有些不好意思，她没注意到店主人走出来了，想着就几句话应该不会太长时间，店家也不会觉得她是采花贼，但……

　　顾言意倒是很开心，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笑意，“对，我们来旅游。”

　　“嗯，她有点儿害羞，她不是很外向的人，这大概是最外向的一次了。”

　　“谢谢您的香槟玫瑰，我会记得它跟红豆的花语。”

　　“借您吉言，我们会好好的。”

　　洛叶觉得他像是一只开了屏的孔雀，她拉了拉顾言意的衣袖，顾言意看了看她，说道：“不打扰您做生意了，我们该走了。”

　　店家笑了笑，还是对着红了脸的洛叶说道：“祝你幸福哦。”

　　终于出了门，洛叶脸上的温度被微风卷了卷吹到了天上，她说：“你今天话好多。”

　　顾言意仍沉浸在开心里，“嗯，果然分享快乐就是双倍的快乐，我实在是有点儿太开心了。”

　　“因为我跟你告白了？”

　　“因为，我知道你很爱我了。”

　　天上的风又将温度卷回了洛叶脸上，“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就算不见面，我也会记得你，我，我很……”

　　顾言意等着她说完，结果洛叶“很”了半天，很不出来什么东西了。

　　“你刚才说过的。”，顾言意说。

　　“你刚才都听见了，我不说了。”，洛叶说。

　　说完，她就快速往前走，顾言意捧着一捧花喊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怎么现在就不能说了？难道你就只爱我五分钟？”

　　“哪有五分钟，已经过了十分钟了。”

　　顾言意追上她，晃着手上的红豆花，“见证人在我手上，洛叶同学刚才可是说过爱我的了，你现在不爱我了吗？”

　　“你都听见了，怎么还要说？”

　　“我啊，很没有安全感，你一天不说我就要怀疑你不爱我了。”

　　“胡说。”

　　“真的，我现在就怀疑你已经不爱我了。”

　　红豆花里香槟玫瑰高高的，洛叶想起店家说的话，她将那枝玫瑰抽了出来，淡淡的花香萦绕鼻尖，玫瑰轻轻贴上了洛叶的唇，又在夜风中贴上了顾言意的唇。

　　“我只钟情你一个。”

　　小院子里。

　　小顾坐在露台的墙上，小洛叶则是穿了厚衣服坐在搭起来的秋千上，她一下一下晃着秋千，不远处的小顾眼里明明灭灭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言意。”

　　小顾听见叫声，回头问道：“怎么了？”

　　小洛叶攥了攥手里的绳子，“你在生我的气吗？”

　　“啊？”

　　“我，今天我听见你的声音了，但是，我没让你进来。”

　　小顾明了，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走到小洛叶身边，小洛叶连忙借着秋千把自己推开了一段距离。

　　“我，我，那个……”

　　小顾走到她身后，“什么那个这个的，我怎么会跟你生气，我刚才在想下午我哥跟我说的一道题，我有点儿想不明白，都怪他，我明明都快想明白了，他忽然进来打断了我的思路。”

　　他轻轻推着小洛叶，“我今天也没出去，让我哥给我补课来着，但他讲得不好，学科之间是有壁的，他一个学数学的教不了物理。”

　　小洛叶微微仰着头，看向小顾，“你今天在屋里学习吗？”

　　小顾低头看她，骄傲说道：“对啊，我今天学习了一天，努力吧？我以后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小洛叶忽然觉得自己又庸人自扰了，笑着说：“嗯，你一定能考上好大学。”

　　“我也觉得。”

　　百思不得其解的物理题仍然没有结果，小顾就安心推着小洛叶荡秋千，荡着荡着问：“你刚才问我是不是生你气了，有什么事我要生气吗？”

　　“唔，没有，是我想多了。”

　　“想什么了？”，小顾想起顾言意的往日的样子，又加了一句：“能告诉我吗？”

　　小洛叶抬头看见天上的星星，这里的天气可真好，能见到满天繁星，让人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有些事情发生时觉得天崩地裂，但只要一过就觉得还好，当时天崩地裂的情绪在长长的时光里只是一个小水花，下午她还觉得活在世上不如死了算了，但是现在又觉得像这样一直荡下去也很好。

　　身后的人一下一下推着她，让她能荡到很高的地方，然后又在她回来的时候接住她，这很美妙。

　　“顾言意，我，上午的时候做了个噩梦，梦见我爸妈在吵架。”

　　他们摔摔打打，他们你来我往，他们言语相激，一片狼藉。

　　“我怕他们吵架，怕他们看见我就想到我是个祸害，怕他们不要我，让那个常来我家的人把我带走。我小时候有次很勇敢的冲过去说‘别吵了’，但是他们听不见，还说都是我的让这个家变成那样，是我让他们争吵。可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错在了哪里。”

　　小洛叶轻轻说着：“好像从那之后我就很害怕别人吵架，就是声音大一些我都怕，我觉得吵架很恐怖。”

　　恐怖到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一次次弄脏裤子。那些梦魇里的都是真实，她躲在哪里都能听见父母的争吵，她怎么跑都跑不过争吵的声音，因为真实所以杀伤力十足。她醒不来就只能继续，醒来了脑海里扔残存着那些声音，折磨与日俱增，痛苦如影随形。

　　秋千荡起的幅度越来越小，小洛叶的脚尖又踩到了地面上，“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并不想让你看见。我们是对方最重要、最亲近的人，但我还是不想让你真的看见。顾言意，我有不能对人说的秘密，也有不能让人看见的丑陋，我本来应该独来独往的。”

　　小顾默默听完，蹲在了小洛叶身前，“没有人应该是一个人的，如果洛老师他们没有出现，我觉得我早晚也会遇见你。”

　　他会跟顾言意一样，在那个星空下看见坐在操场上的女生，沿着顾言意的轨道遇到洛叶，即使分离，他也能重新回到她身边。

　　“你有秘密没问题啊，我也又不能跟你说的秘密，我们扯平了。至于其他的，洛叶，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冲我大喊大叫吗？你让我走开，叫的很大声，可声音都是抖的。你大概从来不对人发脾气，所以才说句话都是抖的。”

　　小洛叶看着眼前的人，问：“你当时生气了吗？我无缘无故的朝你发火。”

　　“你那哪儿叫发火，充其量也就是小猫炸毛了。”

　　外表凶巴巴的对着人，内里又柔软的不像话。

　　“什，什么啊。”

　　“我永远不会对你生气，”，小顾席地而坐，“顾言意永远都不会跟洛叶生气。”

　　我心里放着一个你，如果不细心呵护，心会痛的。

　　“噩梦就噩梦，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闲的时候就想想我，也许我就会进到你的梦里，把那些噩梦都打掉，我可是放假都学习的勇敢小顾，我肯定能把那些噩梦都打散。”

　　小洛叶不禁笑了。

　　“笑了就好了，洛叶，我很高兴。”

　　“嗯？”

　　小顾看着她，“你以后多跟我说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怎么样你会开心，怎么样你会难过，开心我们一起开心，难过我们一起受。”

　　面前坐着的少年微微仰着头左摇右晃，脸上笑意浅浅，让人觉得实在美丽，实在心动。

　　“不过，你说不想见我的时候我还是有些难过的，以后你再不想见我就跟我，跟我说‘星星’，我就知道了。”

　　“猩猩？”，小洛叶看着他，忍了忍还是说：“我觉得你跟猩猩是有区别的。”

　　小顾骄傲抬头，“我比星星闪耀，对吧？”

　　少年脸上的笑容的确很闪耀。

　　小洛叶微微移开目光，“嗯，但猩猩是国家保护动物，比你珍贵一点儿。”

　　“啊？啊！”

　　小洛叶被他的叫声吸引回了目光，“你怎么了？”

　　小顾拔地而起，手指着天空，“我说的是那个星星，”，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不是这个猩猩。”

　　小洛叶这才反应过来，“哦哦，我，我想错了。”

　　小顾气得跳脚，“你怎么想的那个猩猩，那个猩猩有什么美感吗，你刚才不是在看天空吗？”

　　“我，我也不知道，你一说猩猩我就突然想起来你演的猴子，猩猩也算是一种猴子吧？”

　　“猩猩是猩猩，猴子是猴子，猩猩没有尾巴，猴子有。”

　　小洛叶连连点头，“哦哦。”

　　小顾仍旧不满，瞪着眼睛看小洛叶，小洛叶心虚，“干嘛？”

　　“我难过。”

　　“那，那你怎么样才不难过？”

　　“我要喝奶茶，就街角那一家。”

　　小洛叶起身道：“我去给你买。”

　　小顾气鼓鼓的坐到了秋千上，“嗯，我在这儿等着，不着急，你可以慢慢取慢慢回。”

　　小洛叶看着他笑了笑，“好。”

　　出了门，小洛叶回头看向露台，小顾慌忙转身假装没有在看她，小洛叶还是说了一声：“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