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32、真相原委

　　雪人很快就堆了起来，周围的小孩们也堆了个，跑过来看看就又跑回去指点江山，洛叶分给他们几块鹅卵石当雪人眼睛。

　　那边的雪人弄好之后，小孩们欢呼雀跃，跑来跟小顾炫耀，但小顾一点儿心思都没有。他的心思在雪人旁边合影的人身上。

　　洛叶的眼睛里都是笑意，先前的湿润已经没了踪迹，她现在很开心，只是……

　　“小顾，你要不要也来照张相？”，洛叶说。

　　小顾走了过去，小洛叶却从雪人身边走开，“顾老师，你跟顾言意拍一张，我帮你们拍。”

　　顾言意把手机交给了她，跟小顾一起站在雪人旁边，他站在了小顾身后，压着他的肩膀问:“你又怎么着小叶子了？我怎么觉得刚才她一直在躲你？”

　　小顾推了推他的胳膊，“关你什么事，别压着我。”

　　顾言意说:“真到叛逆期了？你别过两天又给我打电话，说你把人家惹哭了。”

　　小顾停下了动作，他扭脸看向身后的人，他想问老顾，你有一天会厌恶洛老师吗？又觉得这个问题无比傻逼，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问，他八成又要挨打。

　　“嗯？”

　　小顾一扭脸，“没什么。”

　　“顾老师，看这边。”

　　顾言意扶着小顾的肩膀，然后突然揪住他的脸一拉，跟他合了个影。

　　“啊！顾言意！你干什么！”

　　顾言意躲开小顾的张牙舞爪，说:“笑一笑，这么严肃，小老头儿吗？”

　　洛叶说:“小叶子，要不要跟小顾合张影？”

　　小洛叶翻着手机相册的照片摇了摇头，相册里有洛老师，有顾老师，还有顾言意和她，最多的是洛老师，但是小洛叶翻着那几张小顾的照片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她抬头说道:“不要了，姐姐，我跟顾言意待会儿出去走走，就不打扰你跟顾老师约会啦。”

　　洛叶笑道:“你们两个也算是约会？”

　　小洛叶笑了笑，“中午我要回来吃饭的，你不是说要炖排骨吃吗，千万不要因为约会就忘记了。”

　　“不是不喜欢吃肉吗？现在居然惦记炖排骨。”

　　“多吃点脂肪，才能御寒，才能过冬。”

　　“好～那你们早点儿回来。”

　　小顾那儿还等着跟小洛叶合个影，但等了半天都不见她过来，他站在雪人旁边扣了扣他的眼珠，老顾刚才说的没错，洛叶在躲他，看见他就走开，目光交流也没，浑身上下散发着拒人三千里的气场。

　　他明明什么都答应好了，干嘛躲他？他又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疾病瘟疫，干嘛躲他？

　　小顾走过去想问还合影吗，就见小洛叶走过来，然后背对着他说:“那我们先走了，你们好好约会。”

　　然后转过身，眼睛微微移开，“顾言意，我们去那边走走吧。”

　　小顾捏紧手心里的鹅卵石，洛叶还在躲他。

　　教师公寓外面就是马路，马路上的雪已经压实，好多人在马路上滑来滑去。

　　小洛叶在前面慢慢走着，小顾在后面跟着，距离越来越远。

　　走出很远后，小顾看着前面小洛叶的背影大声开口说:“洛叶，你在躲我吗？”

　　前面的小洛叶也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看着小顾，那男生眉头微皱，面露不解。

　　应该告诉他了。

　　“顾言意，我小时候也下过几次这样的大雪，我不能在外面玩得太久，比如今天这样，一上午都踩在雪地里我的鞋就不能要了。不过那时候，我哥会堆个迷你型的小雪人给我带回来，特别迷你，能用手托起来的那种，我把它放进冰箱的冷冻层里，第二天还是化了。所以，我一直都认为，太好的东西不会是我的，比如那个小雪人，比如现在的你。”

　　她不是在躲小顾，她是怕，怕留不住美好，怕顾言意如指间沙一样远离，她还有点儿难堪，有点儿羞耻，有点儿装作不在意的在意。

　　小洛叶看着几步外的小顾，慢慢朝着他走过去，距离他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她脸上又出现那种不想笑时候的笑容，有点儿僵硬，有点儿扭曲。

　　她有些怕看他，她小声问：“顾言意，你能看出来我跟其他人不一样，对吗？”

　　小顾看着她，“什么？”

　　小洛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肩，“这边的肩膀高一点儿，这边的胸也高一点儿，”，她又伸了伸自己的左腿，“脚也很明显，都能看出来的，对吗？”

　　小顾沉吟片刻，说：“对。”

　　也许最初的几次他不曾注意，但之后那么多次，他再看不出来就说不过去了。他没想过问为什么，他自认为这种问题不礼貌，自己又是个男生，更不好问。再者，为什么要问，与人相交看的难道不是品德，不是性格，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人的外貌形态而远离拒绝？

　　小洛叶放下了手臂，她说:“还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是你们看不见的。我的脚趾他们弯成了一座座拱桥，我小时候觉得肯定是鞋子小，挤成这样子的，但是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我是天生的，畸形。但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肩膀，胸膛，腿和脚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时候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说:“它有自己的想法，常常让我丢人，我也常常厌恶它，因为没有一个十几岁的女生还会因为控制不住而尿裤子。”

　　小顾捏着鹅卵石的手指一松，“什么？”

　　洛叶她在说什么？

　　小洛叶说:“我说我不能去跑步，是因为我一跑步就会尿裤子，甚至不能走快一点儿，所以我总是跟你说，走慢一点走慢一点。这并不是因为你走的快，而是因为我走的比一般人慢，而我又不想在你面前失态，所以才会让你走慢点儿。”

　　脖子里又钻进了冰凉的雪花，小顾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洛叶从来都是慢悠悠的，还以为她是喜欢这种节奏，原来是不得已。

　　“洛老师说，这是好不了的，我的一生都将如此，活在一种如履薄冰的状态里，我被它框在了围墙里。我不能跟人亲近，不能让别人察觉到我身上的异味，不能让自己再成为大家的笑料。顾言意，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只是不想让你讨厌我。”

　　她跟小顾言意的相识，是一场意料内的重逢，他们必将相识，小顾也必将成为她生活里的特殊。

　　小顾耳边嗡嗡作响，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他看着面前的小洛叶，匆忙抓住小洛叶的衣服，“那，那刚才呢，你，你走到我前面去了，我，我虽然在想事情，但是速度应该不会慢很多，你离我那么远，你是不是比平时走得快了？”

　　他又看了看洛叶的衣服，长款羽绒服，洛老师新买的，她跟洛叶一人一件，衣服到她的小腿肚。

　　“你，现在要回去吗？这么冷的天，万一你再发烧了怎么办？”

　　他伸手去拉自己的羽绒服拉链，“我里面穿的多，衣服先给你。”

　　小洛叶按住他拉拉链的手，“顾言意，我没事。”

　　小顾慌乱着一张脸看她。

　　“我没事，我，没事。”

　　小顾这才惊觉自己反应过度，他说:“哦哦，没事，没事就好。”

　　小洛叶收回了手，往后退了退，舔了舔唇，“你听完就只想问这个吗？还有别的想跟我说的吗？”

　　“我，我是不是让你难堪了？”

　　小顾忽而明白，他想要知道的真相是让洛叶亲手把伤疤撕开给他看，他一心只想知道原因却没有顾及洛叶的心情。人人都有想隐藏的秘密，他怎么就不明白老顾说的等待？

　　说什么不想浪费时间，现在还不如浪费时间，总归他是要保护她一生的。

　　小洛叶摇了摇头，“不会，这是我想告诉你的，因为如果我不说，将来有一天等你真的见到，吓到你就不好了。”

　　“这怎么会吓到我？！”

　　小洛叶不自在的说：“我就是怕从你眼里看见惊讶或者看见你皱眉，我说出来，也许将来我能让你先离开，你不会见到那样肮脏的我。”

　　看不见，她就可以自欺欺人的认为他不知道。掩耳盗铃，说的就是她。

　　小顾忽然想起一件事，“那一次，在教学楼下，你突然让我走，是因为……”

　　小洛叶点头，“你猜对了，那是我第一次在你面前丢脸。”

　　小顾说:“不是，我没有看见，不算数。”

　　小洛叶笑了笑。

　　雪花渐渐团成团往下落，小顾看着落了一身雪的小洛叶，问:“我们去奶茶店里避一避？”

　　小洛叶点头。

　　“这是，一种病吗？”

　　小洛叶双手揣在兜里，看着雪花大团大团落下来，她想起洛叶跟她说的话，这是一种叫做脊椎裂的病，治不好。其实有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治不好，让人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洛老师，也是这样？”

　　“是，我们是一个人。顾言意，你答应过我，不告诉顾老师。”

　　小顾点头，“我记得，我答应不说就不会说。”

　　小洛叶放了心，“嗯。”

　　两个人在奶茶店外面打了打身上的雪，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香甜又温暖的气息袭来，让人心情愉悦。

　　小顾问:“你喝什么，我们暖和一下。”

　　“我要柠檬茶。”

　　小顾去点了单，然后把柠檬茶放在了小洛叶面前，“热的，快喝吧。”

　　小洛叶抱着杯子慢慢的喝，对面的小顾也默默的喝，气氛有点儿僵。

　　小洛叶对周遭氛围是很敏感的，她放下杯子说:“顾言意，我把原因告诉了你，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小顾也冷静了下来，“洛叶，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我怕你不高兴，我没有恶意，这么说可能太假，但是我想知道。”

　　小洛叶点头，“你想知道什么？我既然告诉了你就没打算再隐瞒什么，你有问题，你问。”

　　她的话带着颤音，小顾垂下眼看见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衣袖太长遮住了她大半个手，但他还是能看到洛叶握紧的拳头，骨节突出，整个人都在轻轻的颤，她还在怕，可他并不想成为让洛叶惧怕的存在。

　　小顾情不自禁的伸出手，覆在了小洛叶的衣服上，温度透过羽毛，既停止了小洛叶的轻颤也温暖了她冰凉的手心。

　　“洛叶，我很高兴认识你。”

　　小洛叶怔了怔。

　　“我听完了，我说，我很高兴认识你。”

　　小顾没觉得听完之后洛叶在他眼里有什么不同，相反，雪天里独自前行的洛叶像是对抗世界的英雄，茫茫雪天，女侠孤身行走，她是这天地间的神话，是他最好的际遇。

　　“洛叶，我想知道所有的事，从你是个小孩儿开始，直到现在，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果你有不想说的，或者不开心的回忆，你就直接跟我说跳过这一段。我们才十几岁，以后几十年的时间，总会有好的回忆把那些不好的回忆挤出你的世界。”

　　小洛叶笑了，她第一次遇见有人想听她说，而不是聚在一起说她，她第一次见到有人知道之后还会跟她说，很高兴认识你，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会因为担心她的情况而手忙脚乱。

　　顾言意，你真好。

　　小洛叶出生在端午节，包粽子的节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也不知道自己刚出生到底什么样子才能让爸爸四处借钱为她治病，她当时就是个懵懂的婴儿，什么都不知道。

　　家里有个哥哥，大她三岁，跟爸爸在城里生活，她则跟着妈妈住在姥姥家。她小时候疯丫头一样，但常常觉得不舒服，小姨家的姐姐说她胸不平，一边高一边低，还有人说她腿脚坏掉了，还有小孩说她笨死了，这么大了还尿床，羞羞羞。她生了气，朝他们喊，再也不跟你们玩儿了！

　　洛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尿了裤子，她只好回家换，她问妈妈为什么？为什么别的小孩没事，她一跑就要尿裤子，妈妈总是沉默，目光哀伤的看着她，然后告诉她，要稳当一点，安静一点儿，不要整天在外面瞎跑。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这么说。

　　但小孩子总是三天坏两天好的，没几天跟她一起玩儿的小孩儿们就又跑来叫她出去摸鱼，她鞋一穿就又跑出去了。

　　洛叶浑浑噩噩长大，长到六七岁，该上学了，她才到爸爸工作的地方，见到了从没见过面的哥哥。那是个黝黑黝黑的小男孩，有两颗小虎牙，她叫他哥，他叫她妹妹，他们一起上学，一起长大，哥哥还会带着她出去玩儿。

　　去山里摘枣，去水库抓泥鳅，去田里逮蚂蚱，去苹果园偷苹果，哥哥都带着她这个小累赘。

　　夏天里，爸爸买了新的步步高录音机，本来是给哥哥听英语用的，哥哥却用来录音。她在哥哥旁边看着他摆弄了一阵，朝音响口喊:“洛叶是个小笨蛋。”

　　然后按下了播放键，录音机就放出了哥哥说的话，洛叶觉得好玩儿，跟哥哥抢录音机也要录，两个人抢着抢着就抢的脱鞋上了床。哥哥好好举着录音机，一边还在喊着:洛叶是个小笨蛋！

　　洛叶怎么蹦都够不到，气的不得了，只能扯着嗓子喊:洛秋是个大笨蛋，大笨蛋！

　　播放出来的声音里，只有大笨蛋大笨蛋，哥哥笑得打滚，洛叶就去抠他手里的录音机，洛秋没办法，只能说:“行了行了，给你给你。”

　　洛叶坐在床上开始录:洛秋是个大笨蛋，然后一遍遍放给哥哥听，洛秋就趴在旁边哼哼，“那你说的没错，因为你是个小笨蛋。洛叶是个小笨蛋。”

　　最后一句还唱了出来，洛叶也唱了录进去，然后贴在洛秋耳边开着大音量，一放震得他蹦了起来。

　　“洛叶！”

　　洛叶坐在床上笑，洛秋见她幸灾乐祸，到处挠她痒痒，洛叶也在床上打起滚。

　　玩的太欢乐，一时忘形，洛秋摸到床上湿了一片才停了手，他甩了甩手说:“小叶，你又尿了。”

　　洛叶连忙去看自己的裙子，湿了好大一片，一时间快乐蒸发，剩下的只有难闻的味道。

　　后来，妈妈下班回家，看见床上湿了一大片，狠狠瞪向蹲在门边的兄妹，洛叶躲在洛秋身后不安的看着妈妈。

　　“你给我过来！”

　　洛叶转身就想跑，结果腿短没跑成，被妈妈抓住了胳膊，抓得她生疼。

　　妈妈厉声道：“告诉过你多少回了，稳当一点稳当一点，记不住吗？！”

　　“我，我就是想玩一会儿，开开心心玩一会儿，为什么别人不愿意跟我玩儿，为什么我就要安安静静的坐着，为什么我就得隔段时间去趟厕所，我不想去厕所。”

　　洛叶仰着头，哭的满脸泪：“我就想好好玩一会儿，怎么别人就可以，我就不行？”

　　妈妈高高举起了手，一边的洛秋连忙挡在落在前面“妈，不关小叶子的事，是我非要闹她，你要打要骂的就冲我来。”

　　母亲看着面前的兄妹两人，高举着的手再也没办法落到女儿身上，她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一双儿女，也跟着哭了。

　　“都是妈不好，是妈对不起你。”

　　洛叶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哭，她也不明白为什么是她犯了错，妈妈却说对不起。

　　洛秋也不明白，妈妈错在了哪里？

　　“我那时候小，不知道我妈是为了我好，她大概是希望我安安静静的做个乖小孩，这样我就不会有事，别的小朋友也不会知道我不健康，他们也会愿意跟我玩儿。但是我是个小孩子，我安静不下来，我喜欢到处跑，我喜欢爬山摸鱼，我喜欢一天到晚野在外面。顾言意，我不是生下来就内向不爱说话的，我是一点一点被磨成这样子的，因为如果我不稳当一点，乖一点，那么我会很想原地消失的。”

　　小洛叶握紧了手里的那一杯柠檬茶，手心里面还有一点温度，握得紧一点儿，温度就会消失的慢一点。

　　她很少会跟人说自己的事，即便是最亲密的朋友，如果那算是最亲密的朋友。

　　洛叶从小就不敢有什么朋友，她认识的人仅限于洛秋的同学们，而且也只是跟其中几个住的比较近的同学相熟，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小伙伴，那个女孩是妈妈朋友的女儿，所以她们两个比一般的人要好一些。

　　只是后来，女孩的妈妈来家里做客，说起洛叶，不知为什么就聊到了洛叶不是洛家的女儿，而是妈妈朋友家的女儿，朋友笑着问洛叶，愿不愿意跟她走，她以前是因为养不起洛叶才把洛叶送给洛家的，现在可以养得起了。

　　“小叶子，愿不愿意跟我走？”

　　洛叶妈妈在旁边也说：“想不想跟阿姨走？”

　　洛叶觉得那朋友像是童话故事里的恶毒皇后，她一下就打开了朋友的手，然后扭脸就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她在屋里听见屋外一阵笑声，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这应该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吗？

　　会不会是因为她不好，她不听妈妈的话，妈妈也不愿意要她了，会不会她本来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孩儿，大家都想把她推出去，大家都不想要她？

　　这件事后，洛叶就跟那家的小女孩决裂了，她绝不会承认她有个妹妹，同时，妈妈的朋友一来，洛叶就开始发脾气，霸占着门口不让那个女人进来，扔了那个女人买给她的东西，任何那个女人的东西都不允许出现在家里。

　　她固执且顽强的抵抗着那个女人的一切事情，连带着那家女儿的友谊也跟着陪葬，只是大人从不把她当回事，大人之间的来往依然如旧，她一个小孩并不会影响什么。

　　只是后来，洛叶不敢再交朋友，生怕再给自己交个妹妹出来。

　　“我当时就觉得自己或许真的不应该来这世上，如果我不出现，大家都和和美美的生活，就是因为我，总会有矛盾，总会争吵，总会打架，我要是不出生就好了。”

　　小顾看见她眼睛红了，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仿佛一眨眼就能落下一滴泪，但她偏偏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就是不让眼泪落下来。

　　“洛叶，没有人不应该出生。”

　　没人不应该出生，也许有人是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也许有人是意外出生，但既然父母选择让小孩出生，那这个小孩就应该降生在这世上，小孩子有什么错？他们根本不知道出生要面对的世界是什么样，也没人问过他要不要来这世上。

　　新生儿降生，对父母来说是一件事，对新生儿来说，也是一件事，或许都是一件好事，或许都是一件坏事，也或许一好一坏。

　　“就算没有我们，谁能保证一个家庭永远和睦美好？我妈那么好脾气的人每年还要被我爸气好几次，他们大人的事总是有理由的，孩子，只是一种可能，洛叶，我不觉得你不应该出生。”

　　小顾伸手想去接她垂下来的眼泪又觉得不好，左右看了看，跑去旁边扯了张纸巾站在洛叶身边递给她。

　　“你如果不出生，我要怎么认识你？我刚才说了，我很高兴认识你的。”

　　小洛叶吸了吸鼻子，眼睛里的泪水还是掉了下来，小顾捻了捻指间的泪水，这滴泪滴在了他的心上，他见不得洛叶落泪。

　　小顾拿纸巾蹭掉了她脸上挂着的眼泪，“别哭了，哭了不好看。”

　　“不哭也不好看。”

　　“怎么会？”，小顾说：“你不哭的时候好看的，笑起来最好看。”

　　小洛叶红着眼睛看他，“你说真的？”

　　小顾笑着点头。

　　小洛叶点了点头，“哦。”

　　小顾重新坐了回去，“洛叶，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但我觉得我们没错，小孩出生就是一张白纸，或许真的有小孩出淤泥而不染，但也会有小孩陷在淤泥里没办法出来，我们要允许这样的事情存在，但不能一直陷在淤泥里。”

　　他伸手过去，手心朝上，说：“以后，有我了，你别怕，我来保护你。”

　　小洛叶看着桌上的手心，“你保护我？”

　　小顾手指动了动，“嗯，我保护你，洛老师跟你一样，她有老顾护着，我就只看着你，好不好？”

　　手心里有一抹微凉，小洛叶小心翼翼用手指点在了小顾手心里，有温度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