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追逐陨星》鱼糕_

22、22

　　送大家到候场区，田宜珂手机忽然震了两下，收到今谣发过来的消息。她奇怪地往外场看了一眼，主持这会儿正在挨个报OAT选手的名字，介绍他们入场，这种时候直播画面切不到解说台，今谣大概是趁着空档发的信息。
　　但这也很反常。她解说的时候很少走神，更不会半途玩手机，在这种时候发信息，恐怕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要说。
　　田宜珂忙打开手机查看。
　　信息写得很简略，但寥寥几个字，已经让她的心倏地提了起来：
　　【看台不太对劲】
　　【跟队员说一下】
　　思绪纷乱之间，她也无法立刻理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地想叫住大家。可她一个人薄弱的声音，还没传达到队员们的耳朵，就被舞台上主持高昂的语调轻而易举盖过了。
　　“下面，让我们欢迎Play Zone Esports——”
　　幕布撩起的一瞬，田宜珂下意识看向观众席，正如今谣提醒的那样，刚才OAT入场时还好好的氛围，现在已经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属于PZE的主半区，整个坐席上都透着一股死寂。然而，现场被灯光、音乐，还有一部分普通观众的欢呼充塞着，安静本身反倒成了容易被忽略的东西，除她以外，此刻身边根本没有人察觉到异样。
　　“上单，蝶；
　　打野，方乐；
　　中单，less；
　　下路，Gazer；
　　辅助，Mute；
　　主教练，EE——”
　　赛事流程照常推进着，随着主持依次报出队员的ID，大家脸上也露出充满朝气的笑，他们相互加油鼓劲，然后在田宜珂的眼前一个接一个走过、走向幕布另一端声光喧杂的世界，而她无法叫停，无法阻止任何事情发生。
　　失控带来的强烈恐慌，化为一股寒意，贯穿了田宜珂的四肢百骸。
　　很快，选手和教练在台上站，向着观众席鞠躬致意，而台下的沉默在此刻终于突显出来，映在年轻的选手们刚刚燃起期待的眼睛里，显得格外赤裸和残忍。
　　那些毫不知情的普通观众，原本被主持调动起了激情，跟往常一样欢呼，此时却在这阒寂的威胁之下，有些尴尬地闭上嘴，沉默仿佛带有传染性，渐渐在整个场馆蔓延开来。
　　直起身的瞬间，几个人脸上都露出了错愕慌乱的神色。毕竟只是一群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再怎么见多识广，也没碰到过这样的阵仗。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齐齐看向教练，仿佛溺水的人急于寻找一块能救命的浮木。
　　EE自己其实也有些措手不及，而且比起身边这些小孩，他更快地明白了这恶意的根源，不禁感到一阵心寒。但在这孤立无援的战场中心，他是选手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EE飞快稳了稳心绪，侧头低声提醒：“别管其他，先回座位吧。”
　　主持人这会儿也及时反应了过来，忙开口救场：“再次欢迎PZE战队！”
　　随着她话音落下，导播马上用氛围音代替了现场本应出现的呼声。
　　“我靠，这是搞什么名堂？！”周琅在台下看得又气又急，直到队员们全都在设备前落座了，才呼出一口气，愤怒地骂了一句。
　　田宜珂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干脆地交代道：“我去找官方，你看好现场，别让他们五个再出状况——让运营查是怎么回事。”
　　虽然已经很克制情绪了，但她的语气还是比往常要凌厉太多，甚至有种周琅从没见过的强势气场，他第一时间也被慑住了，愣了几秒才回过神来，编辑好信息发给运营，一边时不时警醒地抬头确认场上的情况。
　　田宜珂交代完话，就大步离开了候场室。不一会儿，走廊上传来她跟宣传打电话的声音：“想办法把搜索词条都压下去，别再起节奏了……没关系，有任何问题让他们找我，我来处理……”
　　周琅侧耳听了一下，不禁叹气。
　　他们跟娱乐圈不一样，在控制媒体舆论方面手段并不多。这些年来，赛区的官方一直以“维护赛事公平性及观众的观赛体验”为由，限制俱乐部跟公共社交平台有过多牵扯，除了严重的人身攻击或者侵犯隐私，其他的舆论不管正面还是负面，战队基本只能听之任之。选手们平时正常的比赛，在网上被喷得狗血淋头都是常事，今天发生这么石破天惊的事件，要压下去只会更难。
　　更要命的是，联赛的赛监会也一直禁止俱乐部私联粉丝团，更不允许官方出面组织什么后援会，这个规则原本是为了防止俱乐部养托、给比赛附加太多不必要的名利竞逐，但同时也导致了俱乐部在舆论场的缺位，像是碰上今天这种情况，就容易拿不出高效的手段扭转现场氛围。
　　换句话说，不管今天接下去将出现怎样的境况，最难的时刻，也只有靠场上这五个选手自己生生扛过去。
　　运营那边很快回了话，说前几天网上虽然骂的凶，但根本没看到组织这种事的苗头，估计是粉丝到了现场才商量的。
　　周琅几乎要气笑了，一肚子的火也不知道该冲谁发，跟对方交代了几句，就不放心地去看台上的情况。
　　选手入座之后，话语权就重新交到了解说台手上，场内响起今谣镇静而松弛的话音：“看来经历了漫长的休赛期之后，我们粉丝都跟选手有点生疏了，今天在后场我还跟图图说，每年一跨完年，就开始期待春季赛开打，早点回来跟大家见面。”
　　今天跟今谣一起坐解说台的图图也算是她的老搭档了，闻言立马风趣地配合上：“的确，一想到又要和选手、粉丝在赛场里重逢，我们也是非常乐意收假复工的。”
　　观众席发出一阵笑声，现场气氛总算缓和了些。
　　不过这些对于电脑前的选手们来讲，都已经无关紧要了。此时大家已经戴上耳机，正等着BP开始，解说的话音跟外界的一切终于都被湮没在白噪音之中
　　有那么一阵子，麦克风里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刚才看台的死寂蔓延到了这里，压得人心里发闷。
　　大家都还没太缓过神来，只觉得被复杂的情绪缠绕着，心寒有之，不堪也有之。尽管他们都清楚，队伍的阵容组成完全不是选手需要承担责任的事情，可现场这些示威似的阒寂，却是实实在在落在他们身上的欺侮，仿佛在逼迫着他们自认为罪人。
　　可在此时此刻，不管是委屈还是愤怒，所有情绪都无法找到合适的出口宣泄，他们只能忍，假装一切如常。众人心里都装着一样的彷徨，又都绷紧了神经不敢流露分毫，赛席头一次像今天这样显得陌生又可怕，身处其间的每一秒，都令他们如坐针毡。
　　最后还是闻桥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轻轻嗤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评价：“专门买票来搞冷暴力，我们好有排面啊。”
　　这话仍然带着他惯有的俏皮风格，但大家都能听出来，那语气里已经很少见地流露出了一丝刻薄。
　　应睿洋本来就心高气傲，早受不了这种憋屈了，被闻桥的话一煽动，不由骂了句脏，愤愤道：“欠他们的了？什么毛病！”
　　他骂人就没那么多弯弯绕，说得很露骨，背后的裁判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提醒：“选手请注意一下赛场文明……”
　　EE也只能出声制止：“少说两句吧，都录着音的，你们这又是自己给自己带节奏。”
　　应睿洋正在验证账号登比赛服，把键盘敲得噼啪乱响，嘟囔了一句：“这比赛打得是真tm憋屈。”
　　“看开点啦，”陈舒雨自嘲地笑了笑，“粉丝看不上我们这阵容，不也挺正常的。”
　　本来拥有赛区顶尖的双C，一个转会期过后全没了不说，换上的还是一个替补跟一个大半年没战队要的转位置透明人，PZE的粉丝当然也可以说一句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别人看不看得上都不重要，我们该怎么打还得怎么打，输赢是我们自己的事。”EE怕他们越说越泄气，忙给众人灌了一口连他自己都不太买账的鸡汤，打断了这个话题。
　　听到陈舒雨这样说，闻桥心念一动，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吕星壑。
　　如他所料，这个好半天没出过声的人，此刻神色果然有些异样。他和陈舒雨不一样，无论是天生的个性，还是在队里的立场，都令他无法以那种戏谑的态度，故作轻松地把这件事揭过去。
　　陈舒雨虽然刚刚当上首发，但在队里已经呆了一年多了，跟队员的关系也很亲近，都当彼此是自己人，之前姚博在的时候，大家甚至玩笑说，他就是姚博的养成系小徒弟，这次救急被提上首发，虽然确实不够资格，但队员也理解这里面的不得已。
　　可吕星壑不一样，他毕竟是俱乐部签了大合同买进来的首发AD，像一件商品，必须得配得上这个位置才能留住自己的价值。
　　这样的要求，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套在他身上，即便明知签约带有强买强卖的色彩，但答应的人是他，选择承担这份责任的人是他，只要这个队伍因为Gazer的存在而遭到质疑，吕星壑都不可能不感到羞愧，甚至是自责。
　　这是一种即使敏锐如闻桥也无法体会的沉重，所以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难堪时，闻桥也不由愣了愣，感到有些无措。
　　吕星壑并不想让坏情绪增加别人的负担，察觉到闻桥的视线之后，便生硬地扯了扯唇角，试图用笑容掩饰低落。
　　笨头笨脑地，还自以为装得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