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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平淡生活 ...

  •   当乐一吟和周光愚的爱情结晶快满月的时候,蔚迟月和苏祈夏一起去看她。曾经严重营养不良、一阵风便能吹倒的乐一吟,如今就像一个吹圆的气球,抱着同样圆头圆脑圆手圆脚的儿子,歪在沙发上不断变换姿势,任周光愚在旁边举着相机噼里啪啦一阵胡拍。
      “行吗……这个?……照出来还不都虚了……”苏大少嘴歪到一边,“迟月,你觉得咱俩有必要来吗?人家三人世界过得好好的……咱俩这儿干嘛呢?”
      迟月只是笑,看那圆乎乎的小东西,像是怎么也看不够。当然,旁边那个圆乎乎的大东西就算了。从前她一直不喜欢小孩,觉得小孩调皮任性,哭闹不休,生活本已十分忙碌,何苦还要再填十二分疲惫?子筑也并不十分渴望孩子,所以俩人结婚多年,一直未将“生子”这一计划列上日程。
      也许,如果,他们有个孩子……便不会那么轻易地分开了吧。孩子会成为他们的纽带,牢牢地拽住愈行愈远的他们。况且他们本没有任何矛盾,从一开始便是非常适合的两个人。
      但事已至此,又何苦假设。迟月摇摇头,看了一眼墙上的表,转头与苏祈夏商量:“咱俩来也算来过了,礼物也带来了。人家刚才也招呼过咱们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看咱俩还是撤吧?”
      “我也正有此意。”苏大少点点头。随即飞快地站起来,扬声对沉浸在三人世界不能自拔的两个成年人说道:“我们俩有点事先走了啊,你们慢慢拍,不用送了啊,不用送了……”
      在得不到任何回应后,苏祈夏和蔚迟月走出了乐一吟家。俩人边走边聊:“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咱们走了呢?”

      周六下午三点,环路爆堵。苏祈夏和蔚迟月坐在车里,各有所思。祈夏的车里向来都放着节奏感极强的舞曲,听得迟月心里一阵烦乱,便伸手过去按了。
      “嘿,你干嘛呢?”苏大少不高兴了,却也没再动作,“你这行为真粗鲁,难道是婚姻失败后性情大变?”
      蔚迟月扬眉,淡淡白他一眼:“你说话小心点,什么叫性情大变?一把年纪了,还听这么轻浮的音乐……这么多年了,我倒希望你什么时候性情变一变。”
      苏祈夏听了瞪眼道:“什么叫这么多年了?你说,我性情怎么没变?我我我都一星期没吃肉,两星期没喝酒,一个月没抽烟,一年没碰女人了!”迟月一声冷笑:“少装可怜,为了亦晴,你还不是乐意的屁颠屁颠的?”
      结果,苏大少只是饱含深意的长叹了一口气,一丝苦涩,两丝无奈,三丝甜蜜。
      迟月心中便也暗暗叹了口气。自从苏祈夏和宋亦晴重逢以来,她和他的关系,似乎始终在原地踏步。同样原地踏步的,还有她的病情。
      好在宋亦晴的生活还算充实。每天看书、听音乐,并用固定的时间欣赏电影、撰写影评。蔚迟月在无意之中看到了宋亦晴写的影评,文笔清冽,角度独特,电影鉴赏和美学的功底都相当深厚,便立刻将她的稿子推荐给了几个杂志。有一家半月刊的杂志特地为宋亦晴辟了一个专栏,渐渐做出名气,积攒了不少人气。
      这样,蔚迟月和宋亦晴也算熟识起来。虽然她们曾经的交往并不十分愉快,但毕竟已过了那么多年,谁没有年轻幼稚过,谁不会成熟宽容起来。但熟识算熟识,交心的挚友便算不上了。除了苏祈夏,宋亦晴这一辈子,恐怕对谁都无法敞开心扉。
      车龙依旧在慢慢爬行,蔚迟月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听见苏祈夏说:“对了,下个月我和亦晴要去美国。纽约有家医院研究出了治疗亦晴这种病例的最新疗法,我打算带她去试一试。”
      “恩,很好啊。去多长时间?”
      “不好说。也许半年,也许一年吧……”

      苏祈夏送蔚迟月回了住处。上楼打开家门,才想起家里似乎已经弹尽粮绝了,于是拿了车钥匙,准备去超市采购一番。
      眼下乐一吟已找到自己的归属,孩子的妈妈,老公的爱妻,这两个身份足以诠释她现在的全部价值。而苏祈夏,早在半年前便从迟月和子筑旧居的楼上搬走,在亦晴家附近的某栋高级公寓里找了间房子住下。毫无疑问,现在的他也寻到了生命的意义——宋亦晴,无论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有什么样的名分,他们确确实实地在一起。
      到最后,却仿佛是她蔚迟月最为孤寂。
      前段时间见到了母亲。在和迟月父亲离婚后,事业上顺风顺水,生活中却始终孤身一人。这么多年了,迟月知道她一直有个关系不错的男性朋友,却一直没有再婚。母亲知道她离婚后,什么都没有说,她没有埋怨她说为什么不好好经营自己的婚姻,也没有安慰她说还会有更好的等在后面,只是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决定一个人生活,就要勇敢快乐地走下去。”
      时至今日,她并未质疑自己当初的选择。只是偶尔夜深人静时仍会唏嘘,陪伴自己那么多年的人,说成陌路便真的成陌路了。偶尔子筑也会打来电话,俩人心平气和地聊天,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关心一下彼此的生活。
      只是有一次,他像是喝多了。他握着电话迟迟不肯挂断,在沉默半晌后忽然问迟月:“这么久了,我始终不曾问过你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我这辈子也只会问你这一次,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个人?”
      迟月愣住。回顾往事种种,她知道他不可能真的知道些什么,便将这个问题理解为他的酒后胡言、妄加揣测,不再多想,只是答道:“说什么呢,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吧。”
      电话切断。她洗脸、刷牙,坐到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眉眼。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那么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眉目间不可一世的高傲,执拗地相信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周末的家乐福,人潮涌动,熙熙攘攘。排了二十分钟的队,好不容易找到车位停好,却发现自己没有带钱包。这样的疏忽实在不是她的风格,难道人老了,记性便会变得差劲至此?看一眼表,已经五点多了,她反身上车,实在懒得折返再跑一趟。
      呆坐半晌后,她发动车子,采购的事放到明天吧,今天,先把晚饭解决了再说。

      海意餐厅到了饭点,总是人满为患。虽然在新老板上任、餐厅翻修一新后,价格比过去贵了不少,但经得起推敲的味道和不断推陈出新的菜品,总是让回头客频频光临、新食客甘愿一试。
      蔚迟月停好车子,走进餐厅。前台经理孙薇薇立刻认出了她:“蔚小姐,您来了。今天一位吗?”“对。”她环顾四周,前厅里已聚集了不少等位的人。“我到后面去吧,和往常一样的套餐就好。”
      “好的。今天老板没来,我带您过去。”孙薇薇从上班的第一天起,便知道海意餐厅有这样一位VIP顾客了,而且是唯一的一位。听说她是老板的高中同学,是某知名杂志的副主编,漂亮优雅,经常来这里吃饭。有时候她会带朋友来,有时候是一个人。当她一个人来的时候,她通常会到老板的办公室用餐。老板的办公室不大,布置得十分简洁舒适,外间摆着餐桌和一张沙发,里间摆着办公桌和另一张沙发。
      沙发又宽又大,看起来便很好睡。他们老板很喜欢睡觉的……孙薇薇便不只一次地碰见过他们那个年轻帅气的老板歪在沙发上打盹。当然,都是在顾客比较少、没那么忙碌的时候。
      孙薇薇也猜测过蔚迟月和老板的关系。甚至在老板看起来比较平易近人、心情不错的时候,她还旁敲侧击地问过他。老板听到蔚迟月这三个字的时候,平日淡淡懒懒的表情便会浮上一丝平日不常出现的生动,微扬唇角,但到最后,也只是那么一句:“她曾经是我师母呢。”再无其他。
      当孙薇薇领着蔚迟月到达办公室,正准备离开之时,忽然听到蔚迟月问道:“你们老板……今天还过来吗?”
      孙薇薇心中一动,回答道:“他今天病了,在家休息,应该不会过来了。”她一边边说着一边暗想,如果V IP姐姐真的去探病了,老板你得好好谢我,给我涨工资吧……
      果然,蔚迟月目光一滞。但还没等孙薇薇来得及喜出望外,她已很快调整过来,恢复一贯的冷静淡然,只是点头道:“知道了。谢谢你。”番茄蛋汤、青豆沙拉、香煎鳕鱼……她慢条斯理地吃完晚餐,最后在前台签了单。
      孙薇薇看着她潇洒离去的背影,欲哭无泪,万分沮丧:“老板,我没帮上你……”

      蔚迟月回到家的时候,时钟指向八点。
      “才八点啊……”她泡了花茶,打开电脑,试图挑选一部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的电影。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夜晚变得十分漫长,尤其是在她不用加班的时候。
      有时候她会想起,和子筑走到最后的那一年,夜晚对她来说,也是无比的漫长。但比现在要更加难熬一些。她喝茶、看书、淘宝、看电影,可以干的事情都干了,还是没有等到他回来。等待,让人身心俱疲。现在虽然无聊,但心无所牵,无从气恼,倒也稀里糊涂的过了。
      只是她一阵一阵地心神不宁。打开手机,调出某人的电话,犹豫了片刻,最终仍是拨了出去。嘟……嘟……嘟……无人接听。估计对方正在睡觉吧,她不再尝试,把手机放到一边。
      迟仁曦。那一天,他们重逢了,他站在那里,对她说:“你来了。”
      然而,她总是觉得,终有一天,他还是会离开。与他相识十几载,她从不是他驻留的理由。如今,他有了自己的事业,像是终于有理由安定下来了。她终于能够在想见他的时候见到他,在累及了的时候喝到他亲手做的热汤。
      但他从不主动地找她,从不给她打电话,只是一直等在那里,只要她来,便会亲自下厨,为她烹制几道简单可口的佳肴。有时候他和她一起用餐,有时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吃,说上几句话,淡淡地微笑。
      她其实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到了海意,里面的人突然对她说:“我们老板已经不再这儿了。”就像很多年前,她去科华找他,周光愚告诉她他已经退学了;或者像后来,她去西餐厅找他,那里的工作人员告诉她他已经辞职了。
      哎……一把年纪了,却还是这样患得患失。挑来挑去,她调出英格玛伯格曼的老片,觉得可以边看边睡去。但心中还是有什么在纠着,她又拿起手机。
      说来也可笑,重逢之后,她却始终不知道他住在哪里。总是他送她回家。第一次送她回家的时候,到了楼下,他说:“你还住在这里。”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和她都记得,那一年的圣诞,满身是伤的他坐在她家楼下,她向他伸出了手。
      “我和子筑离婚后,便搬回了这里。”她这样解释道,也许是想传达给他另一个讯息。他听了,像是一愣,然后慢慢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是吗……怎么会?”她没有直视他的眼睛,只是一语带过:“快一年前的事了,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他的表情,依旧是亘古的波澜不惊。她邀请他上去坐坐,他婉拒了:“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蔚迟月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离婚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是否存在意义?
      看着手机屏幕上迟仁曦三个字,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再次拨过去。然而几分钟过去,他却打了进来。声音沙哑,低低地道:“迟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觉得他的声音好听。轻缓的男中音,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变。但绝不是当初,他口口声声唤她优等生的时候。她拉回恍惚的心神:“刚才我去了海意,听说你生病了?”
      “没什么事,感冒而已。”他说完,轻咳几声,“估计还有点发烧。”
      估计?她挑眉。八成是已经发烧了吧……“你家在哪?我现在过去。”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问道。这样的口吻让电话那端的人愣了几秒,但却没有拒绝,乖乖报上地址后,他说:“你慢点,注意安全。”

      他家到她家的距离……连车都不用开。
      蔚迟月换好衣服,在出门之前照了照镜子,注意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和有些释然、有些激动、有些惴惴的纠结眼神。这样小女生的姿态,让她自己再也看不下去,抓起钥匙转头便走。
      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有一个人?……子筑的疑问,突然闪进迟月的脑海。聪慧如他,不曾追问她是否爱过自己,也不曾问过她是否爱过别人。子筑知道她终究是爱过他的,但他仿佛也是知道的,她始终无法全心全意。
      这么多年,她心中一直有个牵挂。像是无论在做些什么事情,无论去往什么地方,无论和什么人交往,她的心中始终会为他保留一片地方。她经常会将他们的记忆翻出来,看一看,再将其埋葬。然而总是埋的不够深,它总会在不经意间破土而出,撼动她的神经。
      从前,迟月从未想过,他们会像今天这般相处。像是多年的老友,但又有那么些不同。这样的关系,她不知道如何去定义,而这样的关系……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知足。
      只用十分钟便走到了他住的楼。按下门铃后没多久,门便开了,苍白中泛着潮红的脸色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绝不是“估计有点发烧”那么简单。
      “你来了。”迟仁曦说。像是再正常不过的问候,像是无数次她到了海意他对她说的一样。但是说完之后,他的眼神就有些飘忽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她,也不说让她进去。蔚迟月只得自己问:“我能进去吗?”
      “啊……哦,进来吧。”闪开半个身子,他靠着门框。迟月想了想,还是伸手去扶住他,再把门带上:“你吃药了吗,用不用去医院?”
      他任她扶着往里走,像是极力控制着不让身体的重量压到迟月身上一样。但是身不由己,没走几步就歪到她身上了。“……吃了吧,好像。”
      这么多年了,似乎俩人还没这么近过。蔚迟月感到他身上的热度透过空气,也透过他的手臂传过来。“好像?”她皱眉,终于走到卧室,一松手,看他软绵绵地瘫倒在床上。
      看见床头零散的退烧药,迟月算是松了口气。倒杯水让他喝了,又帮他盖好被子。谁知道被子底下那个人,还是睁着一双愣愣的眼睛瞧着她。她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刚想说点什么,就听他说:“迟月,我饿了。”
      发烧的人不是都没胃口么?她心想,却还是应了:“那我给你煮点粥,你先睡会吧。”说完便很自然地抚上他的额头,心想还真不是一般的热啊。
      迟仁曦看着蔚迟月起身走出卧室,梳着马尾的背影,刚才始终愣愣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柔光。随着药效的作用,他闭上眼睛,眼前却还是迟月的背影。很多次,他看过太多次她的背影。那一年,在海边,那一年,在教学楼下……大多时候,在她的背影消失后,就是连着几年没有她的日子。
      每一次的别离,他都以为是永诀。然而,都过去了。迟仁曦弯起嘴角。
      蔚迟月端着粥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个头发乱作一团的男人,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她把他叫醒,又扶着他坐起来。他的表情没有刚才那么傻愣愣的了,但还是一直淡淡地看着她。她把粥递到他面前:“已经不太烫了。你自己可以吧?”然而……他居然摇头了!而在这之后,迟月更不会相信,下一秒自己听见了什么。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小混混,歪了歪脑袋,冲她笑了:“你喂我吧。”

      迟月还没睁开眼睛,便觉得一切都不对劲。头疼,脖子疼,床有点软,枕头又有点高……霎那间,她的脑神经迅速转动,结果就是三个大字狠狠地迎面砸来:“不会吧!”
      猛地睁开眼睛,却正看见一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向床边走来。她眼也不眨地瞪着他,他在床边坐下,气定神闲,甚至还挂着一抹笑。“醒了?”迟仁曦一反昨日的病怏怏,显得异常神清气爽。
      蔚迟月清清嗓子:“……你,好了?”“好多了。我去趟海意。今天是休息日,你不用着急。早饭和门钥匙在外面的桌上。”说完他又看了她半晌,见她依旧一副愚钝的样子,忽然笑得很开心。
      记忆中的他,总是一脸面无表情的,淡漠的看着他。现在眼前这个冲她笑的这么欢快,这么温柔的男人……迟月又清了清嗓子。她知道自己八成是脸红了。
      好在迟仁曦看了眼表,便往外走去。
      听见门撞上的声音,蔚迟月才彻底松了气。这样恶俗的情节应该不难推理,无非就是昨天在喂完他喝粥之后,她坐在床边不小心睡着了。然后,或者是她不要脸的抢了一半床,或者是他发善心赏她一半床。
      “不过……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爱笑了?人老了性情都会变?”她喃喃自语,坐起来,环顾他的房间。
      简洁的装修,清爽的色调,床头放着一张合影。合影中的女人是赵可,年轻而清秀。男人应该就是他的父亲吧,英俊而端正。而他呢,看起来也就七八岁,剃着平头,眼睛睁的圆溜溜,脸上充满倔强和不满,一副和父母闹别扭并被暴打一顿之后的表情。
      她知道,对于赵可的死,他始终心存愧疚。他曾经抱着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个充满泪水的圣诞,还有他们的初吻。想着想着,迟月静静地笑了。
      他们曾经那样年轻。在认识他之前,她认为中考落榜、父母离异是人生最大的痛苦。她怨天尤人,冷漠极端。可是他呢。
      一个人,独自经历着这所有的一切,直至今日。
      洗手间里,有新的牙刷、杯子和毛巾。应该是刚刚买的吧,她不知道他还是个这样细心的人。吃完早饭,她想帮他收拾屋子。却发现屋子里的一切,都十分井井有条。打开冰箱,虽然平时不怎么开火,但基本的食材也是一应俱全。
      反思自己,工作上一忙起来家里就像被狂风席卷过的情形,迟月不禁惭愧。
      无所事事的转悠半天,又走进书房欣赏了许久他庞大的书籍收藏。突然家里的电话响起,她直觉反应不接。但又抑制不住好奇心,去看来电显示,才发现是他。
      “喂?”“……迟月?”“嗯?”“今天海意不太忙。”
      不太忙?这难道是汇报工作呢?迟月莫名其妙:“还没到饭点呢,一会儿人就多了。”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之后足足停顿了有五秒,才又说,“你中午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回去。”
      “我一会儿就走了。”刚吃完早饭,再说还要去超市呢。迟月想起自家空荡荡的冰箱。
      “哦。”他又淡淡地应了一声,却像是受到打击似的。“那……再说吧。”
      迟月握着电话,突然笑出声来:“我去趟超市。之后去找你吧,在海意吃。”
      她明白他的。她知道他之所以打家里的电话,是因为他一直都希望家里能有个人,接到自己的电话。这种家的感觉,她也很久没有过了呢。

      苏祈夏和宋亦晴动身去往美国的那一天,他给迟月打来电话:“你知道吗?迟月,我这一走,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来。你不要太想我。我会十分思念你的……你别说我假,我真的挺不放心你的。你说你一个人……哎,我看江子筑那个小子不像个坏人啊,你要不就和他和好算了。你说你都快三十的人了……”
      “停,停!”迟月把电话拉到二十公分以外,“你能再絮叨一点吗?真不明白亦晴怎么能受得了你!”
      “哎呦,你别管亦晴受不受得了我,现在说的是你的事。江子筑原来是老瞎忙,而且一忙起来就不顾家,他不是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吗,你应该严肃认真地考虑一下给他个机会,重头再来!”
      “他给你好处了?”迟月眯起眼,苏大少似乎还活在上个世纪,“你们快登机了吧,不说了啊,一路平安,到美国保持联系。”
      果断地按掉电话。旁边一只手递来一块苹果。“祈夏今天走了?”
      迟月凑过去,把苹果含在嘴里:“是,今天走。”
      “我记得,你当年和他似乎不共戴天。”
      迟月看向沙发另一侧,那个一手拿水果刀,一手拿苹果的男人。他的目光还是一如平静的湖水,波澜不惊,但她已能从里面看出各种情绪。而他,似乎也猜到了下一秒,她要说的话。
      “当年我和你,也是不共戴天。”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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