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天地无陵》丿丿芦荟茶

1、1-3

　　1
　　要收拾的东西很少。
　　出行符咒，还有一个燕昭。
　　奈何此人主观能动性太差，磨磨蹭蹭直到被忍无可忍的满月上手扒拉——“等一下！那个……我、我好紧张。”恋人黑沉沉的目光慢慢、慢慢移过来。他被盯得心虚，清隽秀丽的脸上少见地露出了窘迫的神情。
　　我只是没想到这天来得那么快。他呐呐着，声音越来越小。

　　满月极少谈起自己的来历，却也未曾掩饰过。那是只有长久浸润在金枝玉叶里才可能蕴养出的气度仪态，只以四处游历修行为由未免不足。室町幕府混乱的政权背后是不息的纷争，大名互相攻伐，各地妖魔横行。普通的殷实人家可供养不出这样的孩子。
　　满月的过去是怎样的？

　　“我是主动离开的。”
　　两人坐在式神背上。气流在高空显现凶猛的样貌，狂风刮过连声音也愈发模糊不清，像隔着雨幕轻声絮语。
　　连一声告别也无。褪去光鲜华美的鳞饰，换上轻便隐蔽的麻衣。叛逆的姬君一路从京都追到信浓拜入八重市子门下，自此与过往分道扬镳——理想很美好，但在家族事务被母亲全权操控的境况下竟无人提议将她除名，负面消息甚至传不出老宅之外。少小姐的院落定期打扫修整，随时等候她回家。

　　总而言之，叛逆了个寂寞。

　　“最后一次回去是在遇见你之前。”少女把脸埋在腿弯，声音闷闷的，“回去后，记得叫我‘琼’。”
　　藤原琼。
　　姣姣十五夜，月满无缺时。
　　平安时代源平藤橘四大贵族，唯藤原历史最为悠久。真正的藤原氏早已从嫡流分出改名换姓，其余烬绵延数百年直至今日依然颇为豪富。

　　——“简而言之，是土豪。”

　　层层叠叠的姬君正装以深红为底，肩袖俱以云雾为饰，下摆绣满繁复迤逦的花鸟风月，走动时好似流泻银辉。
　　年轻、美丽又刻薄的少女。纤细柔软的身体陷在大团大团芍药似的衣裙里，乌发雪肤唇色妖冶，漫不经心地把玩妆匣，自有个性尖刻的闺阁少女被禁锢的一股子轻佻和傲气，黑白分明的眼睛水光盈盈，带起的眉梢眼角却有针尖麦芒般迸发的明亮锐意，耀眼而富有攻击性的生命力几乎将他灼伤。宛如将舒未舒的鲜妍的花在最含苞待放的时刻被剪下定格，苍白与揉碎的风情一并熔化。

　　“小殿下可真俊俏，是不是？”

　　他僵住一瞬后故作坦然地点头微笑。
　　不必害羞——你可是小殿下亲自带来的人。眼尖的老仆瞥见他颊边薄红，揶揄地调笑。
　　“请允许我为您引路吧。”

　　2
　　老仆的岁数似乎比预估年长许多。
　　“叫我千穗婆婆就好。”她总和蔼地笑，眼角手背暗沉的皮肤爬满细纹，“……我们是看着小姐和小殿下长大的。”
　　才下过一阵雨，空气弥漫湿润的水汽，整块整块的青石板端正且整齐地嵌在林中泥泞的地面，曲径通幽处连踏过的声响也像是微风中飘来的落叶般的呢喃。翠竹阴阴，从雨水中捞起的叶片交头接耳传来沙沙的低语，分辨不清是蝉噪还是雀鸣。初夏、轻风、竹荫、虫鸣，整体都是绿色的、模糊的，被山涧溪流浸透后混杂了冰凉而瑰丽的矿石中的棉絮，浆洗成缕缕发白的纱线。

　　素白的手捡起水洼里的卵石。
　　少女弯下腰，掬起溪水濯洗矿石表面的尘垢，耐心地用指腹拭去泥土，捻起剔透的黄玉对准日光：“是三上藩士遗失的宝玉。”
　　“因为这是那个妖怪收集的首饰珠宝中唯一的玉器吗？”
　　她不置可否。“喜欢金银首饰和锦衣华服，对珍珠宝石却没什么兴趣。”
　　她一眨不眨盯着掌心：“生前有极其不平之事的人，死后秽气会留在原地。这种由人的怨气化成的鬼怪，生前的爱恨会放大数倍：暴虐的更加暴虐，癫狂的更加癫狂。”
　　“那它……不，她几次三番潜入府邸却不主动伤人——”
　　“她在找一件东西。”满月转头，对上他恍然大悟的眼睛，“或者是一个人。”

　　那根本不是突如其来的无妄之灾。

　　“藩主在说谎。”

　　3
　　“扫侧院的仆妇说前些年死了一个侧室……”他不安地抿抿唇，“她在找自己的尸体？不对。按照这里的规定，哪怕枉死的帮佣也能好好安葬……她在找谁？”
　　“她要杀藩主。”满月抬手唤出纸式神，示意他坐上来，“我们在废屋找到的秽气和她同出一源。她是被害死的，不一定是藩主，但她要杀他。”

　　这只是一个天真女子和负心人的故事，出身平凡的少女因为容貌被宠爱，也因为容貌被更貌美的女子夺走枕边人。她却以为那就是爱情。
　　上涨的潮水会打湿辇车的布幔，鸠鸟吃多了桑葚会沉醉其中；唉，姑娘！不要沉溺于三心二意的爱情呀。花言巧语的男子，他的感情没有定准、他的真心一变再变。
　　终于发现所托非人的女子，心生怨怼却求助无门。她善妒、敛财、苛待下人，用宝物华服粉饰不美，活成最面目可憎的模样。在藩主的默许下被众人构陷，再也没有醒来。

　　“被秽气彻底污染，化作没有理智的妖魔的灵魂无法转世，用灵力净化和超度也只是为我们这些活人聊以宽慰。”满月朝他解释，“几位夫人一直在找机会妨碍我们查探，下手的也许不止一人……不过事已至此，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先去三上家物归原主吧。”她挥了挥手里的宝玉，质地细腻的玉石莹润生光。

　　——“我不会成为那样的男人的。”

　　被人渣藩主好声好气恭送出门。他悄悄附耳道。
　　“这么快就开始表忠心了？”她的脸颊被少年说话的热气烘得发热又发痒，捂着耳朵失笑出来，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两道可爱的月牙。宽大的羽织罩在身上，像松鼠披着带水的莲叶。
　　她别过眼不再瞧他，也不再规规矩矩地走路，一蹦一跳的轻快发梢和裙摆罕有流露出平常少女的钟灵可爱，“倘若你变心，我不至于杀你。”
　　她的视线瞥过路边的荒木杂草。“……最严重，与你老死不相往来吧。”

　　“我不知道未来将会如何。”她轻轻地说，干涩的喉咙带点哑的嗓音，还有点粉色霞光的甜，“也许你会变心，也许明天我就死了——我倒希望你能活得久一点。”
　　她转过身。晚夏有朗日清风，沉静的橘色阳光和琉璃琥珀似的温润眼珠交相辉映，都被照进少年眼底。

　　“……不要这副表情啊。”
　　少女的神情温柔美丽得不可思议。

　　“如果真有那么一日……你可一定要放下我，不能自甘堕落。”

　　“独留世间的感受太过痛苦了。”

　　短打，开坑。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