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江且眠

34、第 34 章

　　山路修的十分平整，靠近山坡那一侧也有护栏，照理说走在这样的路上应该十分安全，但总有疏漏的地方。

　　在一处拐弯，云子按完喇叭并没有减速，对面也没有传回喇叭声，他没防备，却没料到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动作快到云子来不及反应，方向盘瞬间被转了半圈，整个车头都换了方向，等他回头看前面，车已经撞上了护栏。

　　好在云子及时踩了刹车，车并没有直接冲出去。
　　他惊魂未定看向姚也，再也无法保持冷静，颤抖着声音问：“你疯了？”

　　姚也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做，可是当时他看见前面只要直行就可以冲下山坡时，打心底觉得放松，觉得他们就应该冲下去。
　　下去了就可以彻底消失，再也不会有各种烦心事，别人，尤其是贺时，就永远不用再被三个疯子缠着了。

　　只需要从这里下去。

　　姚也死死盯着前面的护栏，惊吓过后是遗憾，它实在是耽误了事。

　　“我们应该下去。”
　　去死，去下地狱。

　　姚也扭头看云子，“我们不该这么活着。”

　　云子看他呆滞中掺杂着狠厉的眼神，无声骂了句，姚也这是又不清醒了。
　　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你死了就再也见不到贺时了。”
　　云子想唤起他一点理智，但姚也却略带笑意点头，“是，贺时再也不用被我拖累了。”

　　云子无语到想翻白眼，他活了小半辈子，始终弄不懂他们这种把对方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想法。
　　为了情爱就放弃自己的性命，太可笑了。

　　可眼下事实就摆在这儿，姚也为了贺时竟然想让他死。
　　云子还是高估了自己，他根本控制不住要发疯的人。

　　车撞的不算严重，云子不想多和姚也说话，打算下去检查一下，看看还能不能继续启动再走，得到下一个县城才能找地方修车。

　　刚才姚也还说贺时能找到他们，再这么磨叽下去当然能找到。

　　后排的左玉然在撞车时翻到了地上，这会儿刚慢悠悠爬起来，他莫名其妙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干嘛停下？”
　　云子更懒得搭理他，一辈子的伪装在今天碎了个干净，什么云淡风轻，再也找不回来了。

　　车卡在路边，高坡就在左侧，下车时还得小心别掉下山坡去。
　　云子一手打开车门，另一只手还没把安全带解下来，他跟姚也就同时转头看向右侧转弯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一辆货车，算是小货车，下坡的速度十分快，转弯的时候甚至没按喇叭，两方猝不及防视线对视。
　　看见对方驾驶座上的人惊慌失措的样子，云子呼吸都停了几秒。

　　就几秒，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后，他们的车被那辆来不及刹车的货车一头顶翻，翻过本就被撞歪的护栏滚了下去，几圈后，底朝天被卡在坡低的一块石头上停下来。

　　前后不过一分钟的变故，云子车门都没来得及关上，好在他还没解安全带，跟着车转了几圈后，身上没什么大伤，还能意识清醒的爬出来。

　　姚也从听见货车转弯出来的声音时就盼着被它撞上。
　　这不像是他自己的想法，是心底有声音告诉他要这样，这样最好，跟着车摔下去，整辆车都碎成渣儿，连带着他们一起。

　　姚也大脑反应慢，在被撞上时还没意识到自己愿望成真，等感觉整个人被颠倒过来，安全带勒的身体疼他才有了一点儿意识，转头往车窗外看。
　　旋转的世界什么都看不清，偶尔有碎石进来，在滚不知道哪圈时，他的头蹭上了一块石头突起，一阵剧痛过后就没什么感觉了。
　　似乎是麻了，没知觉。

　　也可能是他又要开始浑浑噩噩分不清什么了，又或者是撞出了问题，他快死了。

　　货车撞在他们车的右后方，因为车头很大，轿车整个右侧都受到了影响，左玉然直接被卡在曲折的后车门下，又因为没系安全带，翻滚时反复受伤，身上几处看起来挺严重，车门翻折出来的一块尖角插进他腰侧，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人已经陷入了昏迷。
　　姚也相对来说好些，他那边车门被撞变形卡死了，没办法打开，整个人被倒吊着，头上伤口不停冒血，没办法判断严不严重，眼睛无力的眨着，喊他没什么反应，估计状况也不好。

　　云子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报警，一手试着开副驾的车门，实在无能为力后返回驾驶侧想把姚也从这边弄出来。
　　坡上那个货车司机慌慌忙忙跑下来帮忙，俩人折腾十几分钟，终于在姚也快被憋窒息时把人从车里带了出来。
　　随后他们又去检查后面左玉然的状况，他身上插着东西，不能贸然把人移开，就只能守着等消防队和救护车到。

　　万幸车是熄火状态被撞，油箱受损也不严重，不然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救人。

　　云子将姚也平放在地上，检查他呼吸和脉搏跳动情况，确定他一时半会儿不会死以后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
　　一边那个货车司机还在担心左玉然会不会死，云子双手向后撑着，看他那么着急就提醒了一句，“他死不死都没有关系，他是精神病，家里不要他了，没人关心他。”

　　司机急得一头汗，一边擦一边叹气，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这不是他有没有家人的事，这是一条人命，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他这么说云子就不再接话了，他是坏人，理解不了普通人的想法。
　　在他眼里，只有姚也这种有价值的活下来才重要。

　　不过云子脸色又难看下去，就算是姚也这种对他来说有价值的，一直跟他作对也不行。

　　今天要不是有这个司机在场，云子很有可能自己爬上去走了，压根不会管下面这两个。
　　有价值的人多的是，他没必要把姚也看的多重要。

　　现场还有别人在，云子又不能把对方杀人灭口，只能配合着救一个出来。

　　左玉然那是他自己命不好，活该他坐后面不系安全带。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后面的计划全作废了，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起来，他们进医院肯定会引起警方注意，贺时肯定会到，躲了一路等于白躲。
　　最后姚也还是落回贺时手里了。

　　其实没必要在他们身上耗着了，云子缓缓换了口气，自己身上也有不少小伤，丝丝冒着疼，惹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但是他不爽，他不想看他们两个回头继续甜甜蜜蜜。
　　云子冷笑一声，他手里还握着贺时不少东西，报复一下还是可以的。

　　云子怎么也没想到比救援人员来的更快的是带着贺时的警车。
　　警车在直线路段停下时，坡下守在车边的司机吓得都快哭了，估计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在他眼里他是害了人命了。
　　不知道他们藏族宗教里这件事有多严重，反正他在警察下来前先给车里还有气息的左玉然磕了两个头。

　　贺时一下警车就看见云子和躺着的姚也了，应该说他还没下警车，警车还开在路上时，他就已经看见下面坐着的云子了。
　　他万万想不到追上来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尤其是看见云子身边满脸是血，躺着一动不动的姚也，贺时下车的腿都在抖。

　　能坚持跑下山坡似乎就是他最后的力气了，到姚也身边后贺时几乎跪倒在地上，狼狈的趴下去检查对方气息。

　　一次、两次，贺时始终不敢肯定姚也呼吸平稳，总怕是自己的幻觉，不停去确认。

　　云子在一边冷眼看着，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提醒：“你们不是有警车，带他去医院啊，想看他死在这儿吗？”

　　贺时猛地惊醒，顾不上看云子一眼，赶紧抱着姚也起来往往山坡上走。
　　转身时一滴眼泪从鼻尖坠落，云子看见后心中咒骂一声，转过头去看别的了。

　　跟贺时一起下来的警察围在车边差看左玉然的情况，贺时喊了他们一声，他们就让一人出来当司机，先带着贺时回去。

　　那警察一脚深一脚浅爬着难走的山，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还有一个，他转身对云子招手，“你也来，赶紧去医院检查，没事了才放心。”
　　说着他就要下来去扶云子。
　　云子原本慢悠悠的不想动，见他下来赶紧起身。

　　他受不得别人的好，如果不是他自己要来的话，他会觉得自己欠人了什么。

　　他走到那年轻警察身边，对方要扶他，云子摊开自己双手笑道：“我没事的同志，我就是蹭坏了几处，自己能走上去，劳烦你下来一趟。”

　　小警察哎了一声，“还是太危险了，就怕你摔出什么内伤，自己还没察觉。”
　　云子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也不拒绝对方好意了，被扶着上去。

　　贺时已经抱着姚也在后座坐好，等的十分焦急，拿着纸巾小心翼翼的给姚也伤口以外的地方擦干净，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姚也听不到，姚也的听力还没恢复，贺时叫了几声就忍不住自己的情绪，忍着哽咽去擦。

　　云子上车时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眯眼打量了几眼贺时。
　　贺时和他在一起时从来没这么情绪化过，永远都是稳稳当当、顶天立地的性格，怎么现在这样？

　　云子想不明白，但见不到贺时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就道：“你多喊他几声他就醒了，别停啊。”
　　贺时好一会儿才疲惫道：“他听不到，他听力有问题这一路你没发现吗？”

　　云子莫名其妙，“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聊了一路，说什么他回什么。”
　　贺时愣了愣，抬头看云子。

　　警察已经启动了警车，正在想办法掉头，在窄路掉头不容易，他开车开的专注，没注意到后面两人在说什么。

　　云子坦然的看着贺时，“他都能听见啊，包括我们两个有结婚证的事他也听到了。”

　　他这么说贺时就更是傻眼了。
　　他最想瞒住姚也的事就是和云子的结婚证，没想到姚也都知道了。

　　云子见他这样心里痛快了几分，继续笑道：“他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从医院出来，不会是听到了什么不想听的吧，你好好想想。”
　　贺时被他说的心里没底。

　　如果真是听到了什么，那就只有和林天纵的那些对话了。
　　所以姚也为什么要离开，他找云子是想做什么，他们又为什么会出车祸，姚也现在情况怎么样，伤的到底重不重，他醒了又会是什么反应，看见自己会不会觉得难受。

　　贺时觉得自己头快炸了。
　　太多想法一起往外冒，他恍惚想，是不是自己真的也快精神分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