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江且眠

32、第 32 章

　　贺时没在楼道待多久，林天纵说完那两句话就带人走了。
　　他回房间时姚也已经自己躺下休息，他就坐在另一张床上靠着休息。

　　云子的事必须处理，不解决不行，况且他们两个之间还有贺时最不愿面对的一点。
　　他不敢提也不敢想，不知道该怎么办。

　　现在不能处理，姚也受不了刺激，不能让他知道，得等他先出院。
　　贺时想了两个多小时没想出个结果，姚也又烧起来了。

　　医生检查完建议加大药量，姚也现在又有病情加重的趋势，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只能试着用药分散。
　　心理疾病诱发的精神类疾病本就难治，要病人自己慢慢恢复，药物包括物理方式干涉都起不到绝对性效果，同时还会对身体造成一定伤害。

　　贺时担心他身体会受不了，因为现在姚也的身体状况也不乐观，每天下床走路都需要他搀扶，不然他自己都站不稳。

　　“他这种情况再不控制反而会不好。”
　　医生又看了下姚也耳朵，“他现在还是听不到？”

　　贺时点头，“每天都按摩，还是听不到。”

　　医生有些意外，“这么多天了不应该，也有可能是他心里的一直放不下，反而病情加重导致的，好好吃药再观察几天，最好找心理医生过来开导一下。”
　　临走前医生还问：“确定是真的听不到，不是病人可以回避，不想做出反应？”

　　“他确实听不到。”贺时十分肯定。

　　贺时送完医生返回房间，外面天色已经变暗，他把病房窗帘拉起来开了灯。
　　这是单人病房，姚也还在昏睡，贺时没心思再想别的，坐到床边陪他。

　　贺时凌晨才趴在床边睡着，刚睡不久，姚也就被头疼疼醒。

　　刚醒时什么都不知道，做梦一样，姚也转头盯着贺时看了半天，直到视线聚到他鼻侧的那颗小痣才一点点想起来。

　　他脑子有点钝，转不过来，没明白为什么贺时会坐在床边睡。
　　他记得俩人刚在一起，不应该一起躺床上睡的吗？

　　病房的灯没关，姚也缓缓看了一圈房间，看着不像自己家，又是愣了好半天，他才想起自己应该是躺在医院。
　　什么时候来的医院，又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好像记得谁说要处理云子。

　　姚也头疼的不行，记忆也一段一段的，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一会儿往外冒点与贺时相关的，一会儿又听见有人说云子怎么怎么样。
　　他甚至还努力回忆了好久云子是谁。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姚也慢慢理清了一切，才彻底明白自己为什么躺在这里。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姚也悄悄坐起来，没有惊动贺时，对方肯定也是累，都没感觉到自己出门的动静。

　　出来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姚也一路走出去，到一楼找地方坐了会儿，凌晨外面天还黑着，街上零星几辆车，还是因为这里是医院才有的。
　　拉萨的夜晚相对闹市安静多了。

　　他这两天少有意识这么清明的时刻，终于睁眼看到的不再是扭曲变换的房间了。
　　而且听力恢复了一些，能听到来来往往很多人焦急的说话。
　　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能听到他们很着急，亲人生病或受伤，没什么比这更让人难过的了。

　　贺时把他送来医院那天也和他们一样吗？
　　姚也盯着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孩儿进来，离得再说藏语，几乎要给过来询问情况的护士跪下。

　　因病或意外分离估计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结束，他不想和贺时有这样的结束。
　　姚也都不敢去想贺时难过的样子，他舍不得。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又不是原来的那个姚家少爷了。
　　姚也颓废的靠在墙上，眼睛被碎发挡着，惊慌失措的叫喊和脚步声在他耳边时而声大时而声小，不知道时不时自己又开始产生幻觉了，好像住在泡泡里。
　　姚也笑着，笑得嘴角有点干，好像嘴唇上有哪儿裂开了，有点疼。

　　贺时醒时姚也已经离开医院了，他没带手机，也没换衣服，穿着住院时的那套病号服，在监控里消失在日出前的街角。
　　贺时找不到人，在西藏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联系帮忙，只能拜托警察，但姚也消失在监控里，之后附近街道的监控里都没再出现过病号服。
　　贺时扫过一个个穿着常服的人，都不是，他找不到。

　　七点，贺时心里猛地一惊，眼前浮现出云子和左玉然的脸，他突然开始心慌，仿佛能肯定姚也正和他们在一起一样。
　　他打了云子的电话，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头一次打，可足足一分钟都没人接。
　　贺时又赶紧打左玉然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不等对方说话他就问：“姚也和你在一起？”

　　“他怎么会和我在一起？”左玉然荒诞的笑着，“怎么，你把他弄丢了？”
　　贺时不说话，对面左玉然又道：“他怎么会离开你呢，他不喜欢你了？”
　　话落那边先是大笑，然后接着讽刺，“你怎么会被人抛弃呢，你不是最受欢迎了，都愿意捧着你，原来你也有今天。”

　　贺时还是没说话，手机紧贴着耳边，很模糊的听到了一句话。
　　“他没有抛弃我。”贺时冷冷放下一句，一边冷静的把手机交给警察一边道：“你也好好想想自己吧，你才是被所有人放弃的那个，当初看重你的才华拉你一起合作，你却反复反水，一心做痴心妄想的梦，可惜条件太差了，左玉然，你太差了。”

　　贺时这句话无疑踩中了左玉然的痛处，他破口大骂：“那也总比你们两个臭不要脸的强，说好合作一辈子，你们两个扯了张结婚证就要分走百分之七十的股份，我算什么！”
　　“还是你求着他办的对吧，云子从来都没想过跟你一辈子，你求着捧着要来的结婚证，拖累他这么多年，你还有脸跟别人在一起，贺时你又有多好，你都不敢跟姚也说这些。”

　　左玉然说完大笑，表情狰狞的挂断电话，抬头挑眉看向对面的人，“你知道这些吗？”
　　姚也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稍微恢复了些神智，侧头看向坐在一边的云子，声音平静无波，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乎，“原来你们两个有结婚证。”
　　云子面露难色，声音不大，“当初他非要领证，我们就去国外办了两张，原本只有我们两个知道，没公开过，左玉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另一边，贺时争取那不到一分钟里，警察已经通过通话查到了大概位置，又从贺时听到的那句话判断出是一个咖啡店，公安立马派出一辆警车带着贺时一起往目标地点去。

　　贺时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庆幸他对那三个人的了如指掌。
　　云子不喝美式，左玉然避咖啡如狗尿，只有姚也会喝美式，他就喜欢苦的。
　　刚才他模糊听见那句，正是店员上咖啡时说了句：“你们的美式。”

　　他们三个在一起，一定在一起。
　　贺时无比肯定自己的想法，他心慌到了一种无法压抑的地步，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嚷他必须尽快找到他们，不然会有挽回不了的结果。

　　“我们得走了。”
　　路边的小咖啡店里，云子对另外两人说。
　　他脸色无比镇静，相比总是出神无法聚焦思维的姚也和已经隐隐兴奋起来表情压抑狰狞的左玉然，他是唯一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一个。

　　“如果你失踪了，贺时会第一时间找你，他会就近求助警察，然后在警察身边给我们打电话。”
　　云子侧头看向姚也，但对方压根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刚才他和左玉然的电话打的够久，要是想查，警察能直接定位到这家店，而且我们无法确认贺时是否已经确认我们在一起，也许他现在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最多十几分钟路程。”

　　姚也的咖啡才刚喝了一口，他实在无法反应云子都说了什么，意识到自己的失神后又端起咖啡要喝，被云子一把按住。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喝太多，走吧。”
　　云子握住他手腕，强行将他从座位上带起来，对面的左玉然早已经按耐不住，三人先后出门，云子开车，姚也被安排在了副驾，左玉然在后面。

　　左玉然是死是活云子不在乎，他现在只想盯着姚也，他精神状态不好，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车很快拐出这片街区，往高速入口方向去。

　　姚也说他有东西放在原来那个小县城，拿了再走，云子答应了他，就这么简单一件事，走高速来回才几个小时，若是不放心，直接开车出西藏，到成都转飞机也可以。
　　只要想走，怎么都有办法。

　　姚也坐在副驾，脑子还是混混沌沌，没想好后面怎么做，甚至连自己最初的想法都记不起来了，而且动作缓慢，身体也反应不过来。
　　云子给他系上安全带，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不用想太多，放不下的太多才会这样。”
　　姚也转眸看他，不明白自己有什么放不下的。
　　可是盯着云子的几秒内想明白了一件事，云子对谁有想法时，确确实实能做到连眼睛的转动幅度都算计好。

　　上高速时还不到八点，车窗外阳光很好，云子戴着墨镜，走之前他也给姚也戴了一副，时不时问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姚也说走高速太快了，他有点晕，云子到下一个出口下去转国道，放慢了车速的同时笑，“这下贺时真就追不上来了。”

　　贺时跟警察到咖啡店时店员连姚也剩下的咖啡都收走了，问过才知道姚也没穿病号服，他应该是从云子那里拿来的衣服换。
　　贺时再给云子、左玉然打电话时，没人再接了。
　　警察联系了局里的同事，两方一起开始调监控，查到云子开车带两人上了高速，于是警车一路追上去，却在走了一半时被通知那辆车下去转了国道，然后就没有监控可供他们追查了，只能调各个路口的监控，这样十分浪费时间。

　　贺时真的追不上了。
　　他跟不上姚也，跟不上姚也突然变化的想法，也跟不上心思缜密大胆的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