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投罗网》不不吃土豆

30、一种沉浸

　　中秋活动最后是两家公司一起办的，搞主题趴。

　　别小瞧一家盛产网红达人的自媒体公司有多能玩，他们完全有能力把无聊的团建活动整得沸腾，整成各自的视频素材。

　　当天在温泉度假村包了两层楼，宴会厅挂着赫然醒目的横幅：【梅子红了星光盛典】，冠名赞助是尚远食品。
　　红地毯、签名板、摄影机，连现场直播和cos记者的人也有，是一群敬业的戏精。

　　有人顺手就是一支仿妆教程然后扮明星；
　　也有的坚持演自己，比如白浩，以“难道我不够格走红毯吗”的高冷状，悄无声息游走在各个视频博主的镜头前。
　　还有孟津，孟津啥也没扮，就穿平常的衣服，并且不理解大家为什么聚个餐也要工作？

　　宴会现场有个直播间布景，卖的是尚远食品这个季度的新产品枣泥蛋糕和地瓜饼，是真的在卖货，真的白纸黑字签了合同收了定金的。
　　孟津看到的时候，两眼一抹黑，给傅洛拍了段视频发过去。
　　孟：我是真没想到大家这么较劲？
　　孟：本来只是觉得大家可以一起玩，熟络熟络邻里感情。

　　结果好像没人要一起玩，也没人想熟络邻里感情。
　　起初是因为那边有人一句“我对那些网红欣赏不起来，一起团建就算了吧”被传出来，这边听到了反呛回去“网红卖货几个小时能顶小作坊一季度销售额，红眼病吧。”

　　一方说“他们自视甚高”，一方说“他们自欺欺人”，最后拉了一个群互怼，不知道怎么偏离的道，两家公司的营销经理居然谈成了合同，决定卖货。

　　孟津知道的时候，合同都签了。
　　这段时间他很少碰上傅洛，一直没机会好好聊聊，连发消息都要过很久才能收到回复。

　　很久，大概是五至十分钟。

　　孟津盯着手机屏幕，等了等，又发出一条：你几点过来？
　　等了等，又发：要不我去接你？

　　傅洛不在本市，他这些天一直往返总公司。
　　自从收购项目上临时改变竞价压过小姨那边的出价，成功拿下标权后，韩东魏似乎对他信任了不少，后续的谈判和交接全都交由他来负责。

　　今天去巡视工厂生产线，看到孟津的一连串信息时，傅洛在回程的车上，手机正与小姨视频通话。

　　小姨仍保留着平日里温婉的姿态，脸上带笑，语气却难掩犀利，一句一句指出区区小工厂并不影响傅氏涉足食品业的计划。
　　她大谈傅氏的前景，最后的重点好像是为了说出那句：“你和韩思思一样，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直到通话结束，傅洛都没有做出回应。
　　也许是因为车上还有公司其他的人，也许是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看不时弹跳出来的信息。

　　傅洛给孟津回复：那你出来接我吧，半小时后到。
　　孟：行。
　　孟：你忙完了？
　　孟：我这边一屋子的戏精，我快受不了他们，赶紧来个正常人。
　　傅洛：能理解。
　　孟：不，你不理解。

　　傅洛想告诉孟津自己这些天也时常和戏精打交道，不过接着收到几条宴会现场的视频，点开一看，明显是不同级别的戏精。

　　视频中分别有“沉浸式化妆”、“沉浸式吃播”、“沉浸式卖货”、“沉浸式cos红毯明星”，以及个别沉浸不了在角落里抠地板的路人甲乙丙……

　　按孟津的话讲就是，已经对“沉浸”这个词过敏，再沉下去地球要负荷过重了。

　　但傅洛反复看着视频，只觉得好笑，倒不是因为视频内容，主要在听视频背景音里孟津的吐槽声。
　　不确定好笑的点在哪，有时候也没觉得孟津讲的话有多么好笑，可能是疲于周旋在小姨和韩东魏之间，所以渐渐有些依赖孟津营造的傻天真氛围里。

　　很多事孟津明明都知道，却懂得把握分寸不该问的不问。

　　在精神病院碰到的当晚，傅洛就找上韩思思，韩思思把告诉孟津的事全无保留告诉了傅洛。

　　那天是傅洛和韩思思第一次敞开讲起对彼此身世的了解，他们当了许多年双胞胎兄妹，装不在乎装不懂，其实背地里都在想方设法找回真相。

　　这几天来，能看出孟津那种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样子，欲言又止中连投来的目光都不断在增加怜悯感。

　　到酒店，傅洛才打开车门，没来得及抬头就听见孟津好似迫不及待的喊声。

　　“哥！”
　　孟津走出旋转门，喊了一声后马上换成稍显沉稳的表情，转而道：“傅总，贵人事多，就您来得最晚。”

　　傅洛稳着老总姿态，冲他点头回应，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挂在脸上。
　　进酒店大堂，孟津躲着助理等人在傅洛耳旁小声说：“你今天的西装好看，比楼上的戏精更适合cos明星。”

　　傅洛笑意微微扬起，问孟津怎么没有跟着cos，他连看向孟津的样子都十分自然，完全不像早已陷进沉浸式追逐游戏的样子。

　　为了维护两家公司的表面和谐关系，宴会的座位安排都打混了，露天酒席，中餐菜色，中央舞台还请了乐队演奏表演。

　　先前吵得不可开支，在这种氛围下两边的人也逐渐缓和下来。
　　特别是当大家看到孟津黏傅洛黏得很紧，落座吃饭要坐在一起，吃到好吃的食物要跟傅洛说一声，还要问一句“用不用给你夹”，连傅洛的员工想跟傅洛敬酒，孟津也想挡。

　　有好事者开玩笑问出：“孟总，您是有把柄在傅总手上吗？”

　　孟津刚准备瞪眼，打眼一瞧，发现问话的人不是自家公司，只能讪笑：“怎么你也想说我在巴结你们傅总，没有的事，我跟傅总关系本来就很好。”

　　边上的人看了看傅洛脸色还行，借着不错的气氛说：“今天是沾了傅总的光，有幸围观一把贵公司的视频创作。”

　　拍着马屁，不忘换方向朝孟津举起酒杯。
　　孟津可不吃酒桌应酬的礼，他说：“别讲这些虚的，大家放开了喝，喝个痛快！”

　　口气更像是社会大哥，孟津站起身大声说道：“什么仇什么怨趁今天一次性倒个干净，以后多交朋友少争锋相对，是不是。”
　　说完豪饮下一杯酒，大家纷纷应和。

　　另一桌的白浩制止道：“行了别把场子搞俗气，你坐回去。”
　　孟津走的是社会派，穿拖鞋，喝啤酒，白浩那桌好几个cos明星的可是走豪花盛宴派，各个精致礼服手拿红酒杯。

　　傅洛一下车就被孟津接过来，衣服没换，西装革履的形象让这桌一看就像还在生意场上。

　　孟津坐回来就忍不住吐槽：“一眼看过去，谁都像乱入了别人的场子。”

　　他压低了声音，转头跟傅洛说话，手里的酒杯搁在盘子边缘没放好。
　　傅洛伸手过去把杯子挪好，顺便要把酒换成茶水。
　　孟津还没喝尽兴，抢着杯子拒绝。
　　“确定要喝酒？”傅洛问，“别忘你之前几次的酒后行为，同事可都在。”
　　“那都是意外，我酒品一向很好。”孟津双手小心放好杯子，嘟囔着，“同事都在，我肯定不敢怎么着你，放宽心。”
　　“同事不在，你还想怎么着我？”傅洛倒了茶，又说，“少喝点，酒后不宜泡温泉。”

　　孟津砸吧几下嘴，伸手去夹菜来掩饰自己的“想太多”，想笑，想到了就没过脑地脱口：“你前后两句话连在一起说，很容易让我想歪。”
　　“想歪什么？”傅洛问。

　　孟津咳了两声，再抬头时看到傅洛的视线在别处，顺着他的目光刚好对上隔壁桌的白浩。
　　白浩也在看傅洛，眼神怪怪的，好像在观察什么。

　　孟津赶紧抬手在傅洛面前晃一下，又朝白浩挥手打发，害怕自己家白菜被别人盯上似的。
　　也不是，不是白菜，白菜这个词不安全，孟津没忘他最开始注意到傅洛，就是因为公司到处传傅洛是白浩的天菜。

　　一口闷掉茶都没发现杯子里不是酒，孟凑过去跟傅洛说：“你要想跟白浩认识，只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很社会大哥的喊话，完全听不出任何醋味儿。
　　但一顿饭下来，白浩时常能感觉到后脑勺有道阴森森的寒意。

　　所以，之后白浩盯到傅洛离开就赶忙跟出去，恰巧孟津在别桌发挥他的社交牛逼症，没注意到。

　　白浩在酒店室内走廊找到正在接电话的傅洛，等人通完电话就毫不客气地过去凑近嗅了嗅。

　　白浩问：“你不是吧？”
　　“不是什么？”傅洛反问。眼神略带不解，笑容保持着谦逊模样，他当然能听得出白浩指什么，装没听明白而已。

　　白浩嗅不到傅洛的gay达，又觉他对待孟津的方式不太对劲，有一瞬间会替半直不弯的孟津担心，不过话到嘴边转念一想，关我屁事，直男遭罪喜闻乐见。

　　“你不是要去洗手间吧？”白浩改口道。
　　傅洛抬了抬手机：“我出来接电话。”

　　白浩耸耸肩，拐进旁边的洗手间。
　　傅洛刚抬脚要回去，听到洗手间里白浩喊孟津助手名字的声音，随即收回步伐停留片刻。

　　接着听到里面白浩叮嘱孟津的助手：“没事多看着点你老板，总往那个傅洛身上扑，早晚吃教训。”

　　白浩在镜子前补口红，抿着嘴唇，随口一提的样子。

　　“你是指我孟哥在追对门傅总那事儿？”孟津的助手小李子说，“没事，我孟哥那么直，他就是单纯颜控，看人长得好看套会儿近乎，估计是想混熟了之后从傅总身上找素材吧。他之前讲过的，说觉得傅总是个有故事素材的人。”

　　白浩“哦”了一下，嘀咕着：“那他自求多福。”

　　小李子停在门边确定白浩没话要交待才离开，结果一出门就看到傅洛，倒吸一口凉气，打了声招呼急忙走开，没走两步又碰上孟津迎面过来。
　　一口凉气刹那结冰，小李子看看孟津，再回头看看傅洛，生怕被拉住对峙，转身一溜烟儿跑没了。

　　“他跑什么？”孟津走近后问傅洛。
　　傅洛摇头：“我先回房，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温泉……”孟津瞥着小眼神四处看，小声问道，“泡温泉，我等你一起？”
　　“不用等我。”傅洛还指了指洗手间方向，“白浩在里面，可以去找他。”

　　听到白浩，孟津脑袋“嗡”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