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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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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毅回到官舍。
他和另一个同僚同住一屋。不过最近那个同僚在外赁了宅子住,所以这间官舍暂时只有他一人。
宋毅将黑靴放在床边,心里犹疑不决。
这双黑靴,他要不要穿?
不穿,辜负了弟妹一番心意。穿吧,那鞋跟上的绣虎着实打眼。
再看他的旧靴,鞋跟都快磨烂了。
宋毅一拍脑门,不由得失笑。这有什么可犹豫的的。
放着好好的新靴不穿,非要去穿破烂的旧靴吗?
他和弟妹只见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避讳的?
于是宋毅决定明日就穿上新靴。
……
翌日。
今日吏部许尚书家娶王御史家女儿,这两家都是京中的大户,嫁娶大事自然要办得热热闹闹的,这也是两家的脸面。
这事早许尚书早在三日前便知会了街道司,街道司使前几日便吩咐下来,派出街道司十个队,上百人去洒扫街道,并维护道路秩序。
谢之明的丙五队负责通元主街的一段路,未时刚过,宋毅、万柳便到了他们今日值守的位置。
街道两边有不少小摊贩,有的只在店铺前面,有的却往前占据了不少街道。
宋毅和万柳等人分头行动,让那些小摊贩腾挪位置,把街道让出来。
等会嫁娶队伍必然是浩浩荡荡,若是这些小摊贩挡着,必然会引发冲突,这也是许尚书提前知会街道司的原因。
宋毅小户出身,他耐心的劝诫小贩,言明其中厉害。等会儿迎亲队伍过来,必然有人开路,那些豪奴狗仗人势,可不会怜惜这些小摊贩。届时这些小贩的货物被踢翻踩踏,那就损失惨重了。
转眼到了申时,迎亲队伍浩浩荡荡而来,打头的四人仪仗,后有敲锣打鼓者,随后便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
另有几个小厮走在路边,沿路撒糖钱,沿路看热闹的百姓便欢天喜地一拥而上,在路边你推我挤捡糖捡钱。
而宋毅等青衫人则是要看护着场面,免得发生踩踏等意外。
不料就在这时,不知哪里冲出一只小黄狗,那狗像是受了惊,一边狂吠着,一边疯一样冲向迎亲队伍。
见有狗冲来,队伍中便有人或踢或踹,想要拦住疯狗。那些人越是如此,那狗越是惊恐,它狂吠着,几息之间便冲到了新郎的大白马脚下。
小狗也不知怎的,冲着马腿便张口一咬,马儿脚上吃痛,顿时长鸣一声,猛的扬起前蹄,直立马身!
“公子!”
众人见状,惊慌尖叫。
马背上的许公子猝不及防,被马顶起身体,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滚下来,幸好他双手紧紧抓住缰绳,这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跌下马。
众人还来不及松一口气,那受惊的大白马又是一声长鸣,然后猛地向前落下前蹄,往前奔去!
许公子即刻大喊:“快让开!马惊了!”
可哪里来的及让,许公子前面有锣鼓者,锣鼓者前面又有仪仗,而仪仗前面又有刚刚冲过来捡喜糖、喜钱的人,一时之间这么多人根本避不开。
马蹄擦着一人的背部,险险落下。那人提着锣,腿都软了,被同伴拉扯着往后拖。
瞬息后,马蹄再次扬起,踏向前面一人的肩膀,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眼看就要出人命,千钧一法之际,一青衫人冲到马侧,他贴着马身,上手紧紧抓住马鬃,双脚跨开向下,死死按着马头往下压。
宋毅一遍使劲,一边向周围发怔的众人大喊:“帮忙!”
他话音刚落,马背上的许公子紧紧抓住缰绳,压低身体安抚马儿。
而周围立即有侍卫上前,协助宋毅一同紧抓马鬃,将大白马往下压。
片刻后,大白马安静下来。万柳已经跑到宋毅身边,一脸焦急:“宋毅,你没受伤吧?”
宋毅摇头。
许公子从大白马上下来,对宋毅拱手道:“多谢,今日多亏了你。”
“吉时耽误不得,公子请。”
许公子也没再多说,换了一匹马后,迎亲队伍便离开此地。
万柳惊魂未定,拉着宋毅去旁边休息,他说着方才的惊险:“你胆子也太大了,万一你没拉住马,反而被马踩了,那可怎么是好?”
宋毅倒是不担心这个,他既然敢去,自然不怕被马踩。
“今日多亏了你,不然要是真出了事,许尚书怪罪下来,别说我们两了,整个街道司都要跟着倒霉。”
宋毅也看着远去的迎亲队伍:”幸好没出事。”
万柳收回目光,视线从宋毅脚边扫过,他忽然一怔,目光定定落在宋毅黑靴上。
“宋兄,你穿了新靴啊。”
宋毅淡淡嗯了一声。
“鞋上还绣了一只小老虎……在哪买的?好别致呢。”
宋毅没理万柳。
万柳心里却有了推测。哪个卖鞋的会在男靴上绣上花样?宋毅属虎,这靴定然是有人给宋毅做的。
而且万柳肯定,做这靴的一定是个女人。
……
今日许尚书与王御史家结亲,这样的大喜事,都城一传十十传百,闲来无事的人便都去主街看热闹。
锦娘母女也跟着李红霞去附近的主街看热闹。
迎亲队伍经过时,有人撒喜糖喜钱,可惜人太多,锦娘和李红霞又带着一串孩子,自然不敢往人堆里冲,她们只在外围看看热闹,于是一颗糖,一枚钱都没有捡到。
王山和小宝四个孩子没有捡到糖,原本也没有太难过。但没想到,同住柳条巷、与王水同岁的小胖爹抢到了一颗糖。
小胖当着四个孩子的面吃糖,那麦芽糖被油纸包着,小胖剥出糖,放在嘴里不咬碎,嗦一口又用手拿出来,然后把沾着口水的糖伸到王水面前晃了晃:“真甜啊。王水,你娘怎么没帮你抢一块?”
王水盯着小胖手里的糖,哇的一声哭出来。
王水一哭,王林也跟着姐姐哭。
王山见妹妹和弟弟哭了,立即抡着拳头去打小胖,小胖赶紧把糖放在嘴里,然后飞快的跑了。
小宝牵着锦娘的手,看得一头雾水,她忍不住问:“阿娘,王水姐姐怎么哭了?”
没糖吃就没糖吃呗,为什么要哭呢?
如果没糖吃就要哭,那她岂不是天天都要哭啦。
锦娘紧紧拉着女儿的手,不知道如何解释。小宝从小到大很少吃糖,她常常只能着别的孩子吃糖。
小宝一两岁的时候还会哭,但大了些就不哭了。
因为她哭也没用,家里饭都吃不饱,哪里有钱买糖。
锦娘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把,难受又愧疚。
迎亲队伍慢慢过去了,李红霞和锦娘正打算带孩子们回去,这时听到旁边有人说话。
“方才迎亲队伍经过通元街,马惊了,险些闹出人命,幸好一个青衫控住了马。”
“我也听说了,那青衫人力气真大,居然徒手拽住马。”
“可不是么。”
锦娘听着,便想起了宋毅。今日在路边,她也看到了几个青衫,但并不是宋毅。
听李红霞说,贵人出行,街道司便会派出青衫看道,她本以为能看到宋毅呢。
此时听路人说起青衫人,她又忍不住伸长脖子去看,一旁的李红霞问:“锦娘,你看什么呢?”
锦娘赶紧收回脖子,摇头:“没看什么,回去吧,一会儿看完都回去,就都挤一起了。”她们带了四个孩子,要是被人群冲散了,孩子受伤了就不好了。
李红霞也是这样想,于是两人带着一串娃赶紧回了柳条巷。
李红霞的男人王刚在酒楼给主厨打下手,运气好的话,可以带一些酒楼的剩菜回来。
今晚王刚带回来半盘红糖粑粑,他的三个孩子在隔壁院子欢呼大叫。
锦娘在屋前做鞋子,小宝乖巧坐在一边看她,不捣乱也不说话。
听到动静,锦娘看了一眼小宝,忽然开口:“明早阿娘去给你买糖吃。”
小宝先一喜,而后面色纠结,最后摇头说:“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吃糖。”
锦娘忍笑:“真不想吗?”
小宝又赶紧点头:“想!阿娘,我也想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