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天降竹马时我们在谈论什么》南否

2、第 2 章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两人的目光穿透中间的杜特，交汇在一起。然后又同时分开，没能撑过一秒又落回到对方身上。

　　粟文和陆扬完全忘记了夹在中间的杜特，他们用目光相互探究着评估着。

　　探究分开的这些年里对方有了哪些变化，评估自己现在跟对方说话该用哪种语气、哪类词语。

　　“呵，这么快就找到了新猎物。”杜特格外轻佻的话响彻楼梯间，他忿忿地甩掉陆扬抓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道：“我会告诉我哥的，让他看清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哦？”粟文勾起嘴角，扬起脸来，连脖颈上的青筋都写满了倔强。“快去，现在就去，赶快告诉杜司然吧。”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松松垮垮地斜靠在墙面上，懒洋洋地说道：“顺便告诉他，让他死心，他连做我猎物的资格都没有。”

　　“你！”杜特的一张脸涨得爆红，想要扑过来揍他的脸，可被赶来的队友拉了回去。

　　“走吧，别真打起架来。”两个队友一前一后地把他拽走了。

　　“你给我等着——”

　　杜特充满怒气的声音渐渐远去，粟文垂下头，像是累极了。

　　“真的是你，粟文……”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陆扬小心翼翼的声音。

　　那声音和他记忆中的相差甚远，带着从未有过的颤抖、踌躇和难以置信。

　　粟文没抬头，依旧依靠在船舱的墙壁上，似乎冰凉潮湿的墙壁能够抚平他过快的心跳和肆意乱撞的血脉。

　　他听到陆扬迈下台阶朝他走来的声响，尘封的记忆像海浪一般，将他卷入一片高压之中。

　　粟文此时才意识到，那段时光在自己的脑海中是多么的清晰。

　　那时的陆扬还比他矮一头，天天跟在他后面像个跟屁虫。戴着牙套和瓶底厚的黑框眼镜，校服要整整齐齐拉到最上面，校裤永远要卷起边儿来。一头茂密的黑棕短发，带着点天然卷儿，手感不错以至于经常被自己的双手揉搓。

　　那时的陆扬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自己逃课，然后在被抓的时候说成是他自己的主意，求老师放过自己。

　　粟文不禁想笑，哪个老师会相信他那样一个模范学生会带着一个出了名的混账鬼去酒吧啊，那么聪明的脑子怎么在这里就傻成这样？

　　年少的时光有多美好，后来的一切就有多丑恶。自己那些糟糕和丑陋的经历不应该玷污那些美好的回忆。

　　“陆扬。”

　　这两个在他记忆里不知道被念过多少次的字轻轻滑出他的舌尖，然后重重地掉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粟文终于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标准的社交微笑，也只有像陆扬这样见惯了他各式各样的表情的人才能一眼看出——那里面属于生人勿进的冷漠。

　　陆扬停下脚步，和他只有一级台阶的距离。他如今已比眼前的学长高出半头，可站在那里却无措地像个在海浪里摇摇欲坠的小竹筏。

　　粟文这是在提醒他注意分寸，不要越界，他们不熟。

　　陆扬忍着鼻腔里的酸胀，知道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你还记得我，呃，我是说，” 他努力想解释清楚表明来意，“刚刚在甲板上看到你，我还以为是看错了，不知道……”

　　似乎是本能，他感觉自己一下子记起了这位情绪阴晴不定的学长的所有禁忌和雷区，大脑瞬间调整了即将出口的话。

　　“呃，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在一队。”

　　他看粟文依旧没什么话想跟他说，整个人像是从高空坠落一般，撕裂地难受。“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我是说……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是你陪着我的……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来找我。不论什么。”

　　他的声音染上了浓重的鼻音，见粟文还是没什么反应，只好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去，将心底那个黑匣子一样的东西硬生生地按回去。

　　“你把牙套给摘了？”
　　粟文戏谑又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陆扬猛地转过身，力量之大差点从窄小的台阶上摔下来，左右摇摆了好几下才扶住了旁边的栏杆站稳。

　　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到差点滚下楼梯的后怕，反而咧着嘴笑得比外面的晚霞还灿烂。

　　粟文略带挑剔地看着他，“这让你的脸显得更长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嘴角却噙着笑。落日的余晖洒进他眼里，琥珀色的眼睛宛若琉璃，澄澈剔透。

　　这是陆扬曾经最熟悉也最喜欢的表情，带着粟文特有的优雅骄傲和少年意气。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自控力，才没让自己扑上去抱住眼前的人。

　　“毕竟开战斗机可不能戴牙套。”
　　陆扬一板一眼地说道，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压不住高高翘起的嘴角，就好像自己的嘴有了自主意识，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自主地在粟文面前拼命表现。

　　粟文见台阶上面的人笑得露出门牙，跟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笑脸渐渐重合，瞬间将自己刚刚做的心理防设全部推翻。

　　去他妈的糟糕丑陋，我想他。

　　他向上跨了一步，挤到陆扬旁边，然后在对方的诧异和惊喜中，一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