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虚集》飞鸟鱼812

2、镜

　　忧河注视着瘦弱的灰袍老者，脸色苍白如雪，而眼中，却有一轮又一轮暗红光芒，从瞳孔中央诡异的漫出。
　　“老木，你看我的眼睛……”他将两只手握住老者的双肩，立马，对方只觉一股无比凛冽的寒气冰刀般劈入五脏六肺，浑身不由一僵。
　　老木下意识抓开他的手，注意到他掌上弥漫白烟，皮肤几近透明，连骨骼筋络都隐隐可见。他在瞬间便打了个哆嗦，惊异的瞪圆了眼睛。
　　“大司命，你……”
　　寒息外窜、眼轮“血泛”，好怪异的征兆……
　　是否大司命破解“风火五行镜”之谜时出遭遇了什么变故？以致灵力涣散无法凝聚？
　　可又不像啊，灵力涣散只会带走身体内的热量，绝不会让眼睛变得血红。
　　难道说，眼前的这个人果真天纵奇才，年纪轻轻便已拥有了往届大司命毕生难求的造诣？
　　他突然间忘记了上下之别，非常无礼的直视他，极力想从对方眼轮“血泛”的状态，和身上种种怪异征兆里看出点什么端倪。
　　“还没看出来吗？我的‘天命衰期’到了，灵力……虚衰得好历害啊！”忧河长叹。
　　闻言老木虽难掩面上的惊诧，却是轻舒了口气，低头恭敬道“大司命不必担心，‘天命衰期’的到来，预示着您的灵力已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据我所知，您是历代大司命中最早进入第一轮‘衰期’的，这是好事，可喜可贺啊！”
　　“可那该死的蓝若女皇，居然以几百神职人员的性命为挟，逼我退让……长这么大，未曾这样被动过……”忧河咬牙切齿。
　　“大司命勿急，女皇不足为惧，只要我放出金雀鸟，不日便可从飘城搬来救兵，沐嘉山之围很快能解。”
　　“好，听说萧楚客所部正在飘城西疆的蛮荒地带巡戒，你不要惊动别人，直接找他吧，我不想把这事闹大，惹得长老院中那些老家伙又来喋喋不休。”
　　“是。”
　　“这事你去安排！现在，叫他们给我取块沐嘉山顶峰千年不化之冰来，哪怕释出全部的灵力，我也要试最后一次。”思索半晌，他终于吩咐。
　　“要多少？”
　　“一铜盆便可。”
　　“遵命。”老木有些担忧的望了望他，出去找那位史将军。未几，两名高大的士兵领命，向着云烟笼罩的沐嘉山顶飞奔而去。
　　忧河将手里的银镜凑在长明灯下，翻来覆去的又看了看。反正暂时无法脱身、也无意脱身，待在神殿里的这些天来，他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面镜子上了。
　　年复一年，这镜面早已被无数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或温润或冷硬的双手磨得铮亮。而镜背，以精湛夸张的工艺雕饰了五种极凶煞的上古神兽，它们造型朴拙，首尾相接，共同圈住一颗鸽蛋大小的天然两色珠玑石。
　　这石很奇怪，外形圆润纹理细腻，一半白如雪，一半黑如墨，两色相辅相成却又秋毫无犯，仿佛神在其间置了一条无形的，干脆利落的分割线。
　　另外，五只上古神兽的嘴里也都街有一颗彩色宝珠，晶莹剔透，流光溢彩，并且都在或快或慢的转动，如同有生命一般，仿佛那些龙极欲脱镜而出。
　　“神哪，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忧河在心里低低叹息。
　　半月前，他清晰的记得，那是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由前代“大司命”传到自己手上的“风火五行镜”突然出现异象，仿佛回应着天地间风雨雷电之息，整面镜子微微泛红，不停的自己震动，同时，五只神兽口衔的神珠突然幻出妖异炫烂的色彩，开始忽快忽慢的转动起来。
　　他心神不宁，隐有不祥之感，便冒了暴雨进入飘城中央那座足有四十九层高的藏书塔楼。
　　在不眠不休的查阅了几乎所有与此镜有关的记载后，他骇然发现，在这以前，甚至几千年以来，风火五行镜都少有五珠同转的记载。
　　而每每发生“五珠同转”的年份，莫不同时发生着或暴雪、或毒冰、或山崩地裂、或江海狂啸等等毁天灭地的惊世灾难。
　　“凶兆”！千年难遇的“凶兆”啊！
　　他呆坐在满地杂乱的书卷堆里，像个垂死的疯子。
　　“忧河，‘风火五行镜’攸关我珲月之地的命脉，轻心不得。如此镜有异象，你必须立刻回到‘沐嘉山’，打开‘生命之家’，寻找上神归去前密藏在那里的化解良方。唉！怕只怕，天命不可违……为师真的很担心哪……”这是前辈大司命慎之又慎的交待，言犹在耳，只想不到，这么快便应验。
　　老话说得好，人都是残酷而现实的动物，就像他，年经轻轻便出任“大司命”，怎可能人人皆服？又怎能不时刻提防那些个资历深厚、储心积虑又雄心勃勃的同仁？
　　五行珠同转所昭示的厄运，如果叫这些人知道、利用，自己这个上任不久的“大司命”会便会陷入无比被动的境地。而此厄运若无法化解，整个珲月之地都将陷入无比被动、甚或万劫不复的境地。
　　难哪！真难！
　　是以，来不及等待天亮，他便叫上飘城里最精通古老符咒的“迎接祭司”老木，悄悄向沐嘉山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