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号胆小鬼》了了时

2、抗拒

　　一进酒吧，纪铭就开始头疼，各种混杂的味道让他本就动力不足的脑袋更不满的抽抽。灯光太闪，晃得眼睛涩。
　　酒局早已经开始。谢骏拖着他过去，还没站稳就冷不丁被一把推上前，“路迪，喏，生日礼物。”
　　纪铭本来没精神，被谢骏这一吓，再瞧见面前的女生直喷一口酒，只能回过头去怒瞪谢骏。
　　路迪好不容易缓过咳嗽，“谢骏，还没喝你就高了？这么帅的小男友，你舍得送给我？”
　　“开玩笑，给你还真糟蹋了！”
　　这话一说，纪铭脸就红了，掐着谢骏的手臂，把他拖上前来，“他开玩笑的。”
　　落了座，纪铭窝在卡座的沙发里。若是平时，他会尽量融入，但今天实在精神不起来。

　　卓立言一直坐在吧台边，不时地打量，那家伙坐在最边上的位置，懒洋洋的样子，跟周遭显得格格不入。
　　“怎么，不想要你的两百块了？”
　　祁明顺着他的眼神，只看到一桌男男女女。
　　“喂喂喂，你的原则呢。”祁明貌似认真，卓立言却没有在意。
　　不掰弯，不插足，这是物以类聚的默认规则。
　　但规则不是法律，凡事总有例外。
　　卓立言回过身来，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Jimmy，给5桌送两打酒过去。”
　　“好的。”
　　“就说是纪铭买的。”
　　祁明打量，“你打算要在这下手？我这可是正经酒吧。”
　　“我也是正经人。”
　　祁明嗤鼻。
　　当初两人在这酒吧里眉来眼去不久便去酒店，却因为撞号打过一架，打完反倒成了朋友。
　　如果他够正经，哪里会有现在的状况。
　　“卓立言，你今天吃错药了？”
　　卓立言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抿一口，再将一杯灌下去。

　　“先生，您们的酒。”
　　“帅哥，你也太有眼力见儿吧，瞧见我们酒快喝完，就巴巴地送过来，老实说，是不是瞧上我们哪位美女了？”
　　Jimmy礼貌地笑，“是纪铭先生点的。”
　　纪铭更懵，抬头看着这个服务生，可又不好意思反驳，只好转头朝路迪笑，“你过生日，我和谢骏也没准备什么礼物，只好买点酒。”
　　“纪铭你真够意思，那我就收下啦。”
　　谢骏看纪铭刚才的样子，猜到酒肯定不是纪铭要的，但现在也不好拆穿，拿钱出来递给服务员，服务员却没有接。
　　“已经付过了。”
　　这下谢骏更奇怪，纪铭自从来就没离开过他身边，哪有空去买酒。
　　待服务员开了酒走开，谢骏才凑到纪铭耳边，“什么情况？”
　　纪铭更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刚还以为是你买的。”

　　“这什么？”
　　祁明一把抢过卓立言手里的便签纸，上面只有名字和电话。
　　“纪铭？纪铭，祁明。听名字就知道是个正直向上的好青年。”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打个赌，这小家伙你肯定追不到。”
　　卓立言抽回他的便签纸，掏出手机来。

　　在这混杂的气味里喝酒，纪铭很快就焉了，开始昏昏欲睡。口袋里的手机响很久都没发现，还是旁边的谢骏提醒他的。
　　陌生的号码，纪铭顺手就挂掉，准备继续神游，谁知手机又响起来，一样的号码。
　　“你好。”
　　“想睡觉的话，为什么不回家？”
　　声音淡淡的，有点印象，纪铭却想不起来是谁。
　　“不好意思，你打错了。”正准备挂电话。
　　“纪铭。”
　　知道他的名字。纪铭打量四周，除去吧台那有个风骚男，没有人在看着他。
　　“你是哪位？”
　　“你的债主。”
　　纪铭语气开始不耐，“别开这么幼稚的玩笑，你到底是谁？”
　　“你昨晚写的欠条还在我这。”
　　纪铭本来累得犯困，一听这话，顿时精神起来，侧过身就软下语气。
　　“哦，对不起，我以为是别人恶作剧，那个，我15号之后还你行吗？现在手头有点紧，实在是不好意思。”
　　那人似乎笑了，“我不是来讨债的。”
　　“哦……”
　　不经意的望向吧台，突然觉得那个风骚男身边的人，感觉有些熟悉。
　　“你送的酒？”
　　“是。”
　　“……下次我会把钱一起还给你的。”
　　那人转过身，纪铭远远地看到他的轮廓，突然温热了脸。
　　“好。”

　　挂断电话，纪铭心情开始闷燥。莫名其妙又多一笔债。
　　“怎么了？”
　　“没什么。”随手拿起面前的杯子就喝。
　　谢骏看着没说话，却笑了。
　　“纪铭，那是谢骏输的酒。你要帮他喝得再加一杯。”
　　谢骏一眼还没瞪过去，纪铭就放下酒杯，“我帮不了你了。”
　　眼看着就间接接吻泡汤。谢骏无奈地拿起酒一口灌下，“再来。”
　　“我去下洗手间。”

　　纪铭无精打采地站着，正准备拉裤链，眼角却瞥见门边的人站了许久。
　　他不是什么纯情少年，但也没有暴露癖，干脆又把裤链拉上来，转身去隔间。
　　“纪铭。”
　　“嗯？”纪铭下意识回头，脑神经顿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人是他的债主。想起昨晚的遭遇，浑身开始不自在。
　　“我不是来讨债的。”
　　“那你要方便？还是你喜欢这一格？”纪铭把跨进去的一只脚收回来。
　　卓立言摇摇头。
　　纪铭不自觉地拧起眉，“15号，我会把钱还你的。”
　　“可以不用还。”卓立言很不在意地走近几步，看着他困顿的眼睛，“明天下班，我去接你。”
　　“什么意思？”
　　卓立言嘴角含笑，“约会。”
　　虽然头脑昏沉，但纪铭的意识还没丢失。
　　“抱歉，我不是。”
　　开玩笑，一个谢骏已经让他吃不消，再来一个，他迟早会被拉下水。
　　“麻烦请让路。”
　　可卓立言望着他却没打算挪动分毫。

　　僵持许久，纪铭投降似的压下怒气。
　　“这位先生，我们仅仅见过两面，我还欠你200，哦不，已经是600块钱了，但不代表我会跟你有更多的关系。”
　　“约会而已，你怕什么？”
　　纪铭别开眼。
　　害怕什么？他不是没被男人骚扰过，谢骏就是最频繁的一个。但眼前的人……他只会把这当成玩笑。

　　“纪铭，你在里面吗？”谢骏在外面拍着门。
　　纪铭抬起头，眼神清醒却并不温和。
　　“麻烦请让路。”
　　卓立言遗憾地挪步子打开门。
　　谢骏一头雾水地看着脸色不好的纪铭，又打量旁边的人。
　　“怎么了？”
　　“没事，走吧。”纪铭转身要走，却被谢骏可怜兮兮的拦下来。
　　“我要方便。”
　　卓立言礼貌地侧身走出去。直至他消失在走廊转角，纪铭才拖着谢骏去厕所。

　　“怎么了？”
　　卓立言接过祁明推过来的啤酒，一口喝掉半瓶。
　　“认输吧，这世界不是总围着你转的。”
　　“我没那么想。”
　　祁明撇撇嘴，毫不赞同。
　　店里灯光暗下来，将人们的目光都引到钢管舞台。羽毛的披风包裹着紧身皮裤，卓立言瞧一眼就转了脸，可祁明最近偏爱这样风骚的妖孽。
　　有时候，他其实很羡慕祁明。
　　从大企业HR、健身私教到酒吧老板，什么样的生活他都能过得有滋有味。从正经公务员、平头学生到坐台少爷，什么样的人他都能兴致满满。
　　可对于卓立言来说，年纪越大，对生活越是没有期待。
　　感情也一样，每一个轰轰烈烈的开始，都注定草草的结束。人们到底在追求的是爱情，还是那种激素刺激下的新鲜感？谁又真的清楚。

　　卓立言远远地瞧着，轮廓精致的脸，仍然带着些许出入社会的稚嫩，很干净也很挠人。
　　“Jimmy，长岛红茶，谢谢。”
　　琪琪脱掉羽毛，一屁股坐在卓立言和祁明中间，伸手就去撸祁明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似非要把它弄成鸡窝才满意。
　　祁明放肆地揉捏着他紧实的翘臀，“累不累？”
　　“累死了，今天转了两个场子，下一场都不想去了。”
　　“不去算了，我们早点回家？”
　　“今晚我有约，你自己去快活吧。”
　　Jimmy摆上来一杯鸡尾酒，底下压着几张红票子，“5号桌。”
　　琪琪撒娇似的撅撅嘴，把祁明的手扫开。收了钱端起酒，朝5号桌走过去。
　　卓立言看着他一路走过去的背影。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祁明回过头来就笑，“店长知道就得，我何必管那么多。”
　　卓立言拿起酒杯，摇摇头。浪荡圈子久了，人果然是会不正常的。

　　“纪铭，还好吧？”
　　谢骏喝的不少，走路晃荡得不行。纪铭努力地扶着人走直线。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就行。”
　　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费劲地把谢骏塞进去，却被紧拉着手不放开。
　　“不，不行，我得先，把你送回去。”
　　纪铭费力地挣开手，“别废话，赶紧回去睡。”一把把车门关上。
　　“师傅，麻烦到凤阳花园7号。”

　　看着车驶远，纪铭揉揉太阳穴，索性坐在马路边。连续两天宿醉又睡眠不足，铁打的脑袋也实在熬不住。
　　一辆车缓缓停在面前，纪铭看着，突然想起谁说过的一句话，开宝马的男人都是娘炮，开切诺基的男人都是土匪。
　　可惜，这话用在这却不太准确。
　　应该是无赖才对！
　　驾驶座的男人下车来。纪铭抬起沉重的头，无奈地望向那张还没来得及忘记的脸。
　　“这位先生……”
　　“卓立言。”
　　“好吧，卓先生……”
　　“我现在不打算要债，也没想对你怎样。”
　　纪铭皱起眉头，“那你要怎样？”
　　“送你回家。”
　　“我可以自己打车。”
　　卓立言仿佛将他整个人都扫视一遍，“带钱了吗？”
　　“……”万恶的金钱。昨晚打车剩下的钱忘在了换下的衣服里。
　　“走吧。”
　　卓立言伸出手，纪铭却躲开，撑着地面费力的站起来，晃两步没站稳，卓立言还是扶住他。
　　“你太瘦了。”
　　果不其然惹来白眼，“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卓立言微不可察的笑了，瞪人都瞪得可爱至极，偏偏这人还无知无觉。
　　纪铭挣开手，转身就走，虽然极力的想走直线，但是脚步确实不太好控制。都怪谢骏，啤酒加白酒，待会不醉死才怪。
　　后面的脚步跟上来，纪铭回过头去，一脸的不爽。
　　“我不喜欢男人，不搞一夜情，别在我身上费心思。”
　　“我知道。”
　　“……你知道干嘛还跟着我！”
　　“怕你出意外。”
　　看着面前冷淡却又不得不承认俊朗的脸，纪铭有点恼，借着酒劲一把揪着卓立言的衣领。
　　“你是不是神经病啊！”
　　卓立言捏捏他的腰，“醉成这样。”
　　这下纪铭真怒了，松开抓衣领的手，一拳挥过去。
　　卓立言没防备，牙齿擦过口腔，有淡淡的血腥味，只好松开手。

　　没想到一拳真打上去，纪铭这会心里有点没底。
　　卓立言比他高一点，身材壮实一些，自己喝醉酒身上软绵绵的，要打起来肯定是挨揍的份。
　　但卓立言似乎没这个打算，只是看着他。
　　纪铭心里一个激灵，200块、600块、1000块…揍了有钱人，要是被讹上，倾家荡产都还不起，难道以身抵债？
　　怎么可能！
　　于是在卓立言灼人的注视下，他着急忙慌地跑了。
　　卓立言舔舔破口的嘴角，心情却没有很糟。
　　生活若是没有一点意外，那实在太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