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尘封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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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洗过澡，各自背身躺在床上。漆黑的卧室里，隐约能看清眼前事物的轮廓。
“黎同学……”林霖裹着被子，只露出半个脑袋，“今天晚上，很感谢……”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黎旌丞枕着自己的臂膀，双眸随意盯着一处，“我们是朋友，你不用这么见外。”
“嗯……”林霖偏了偏脑袋，半边脸埋进枕头。温热的泪水湿润了睫毛，枕头上多了斑驳水迹。
他其实应该高兴的，他有朋友了，他应该开心。可他不懂，也很苦恼，他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快乐。
朋友……朋友……
什么是朋友？
以前，他追逐着耗子的步伐，依顺着别人的目光，渴求着被关注。他就像是在没有终结的路上奔跑，越是奢望终点，便越发遥远。而他在意的人，也慢慢地从路途中隐没了身影。
现在，有人告诉他，不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不必去迎合，要努力表达自己的感受，更要习惯接受好意。在朋友这段关系上，他的位置彻彻底底反了过来。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他此刻如何也笑不出。在得到奢望已久的东西后，他仿佛在一片漆黑里寻到了希望，他站在注入光芒的缺口，遥遥远望，不敢向前。他似乎更加惶恐了，恐惧未知，恐惧再次失去。
他曾经有过珍贵的人，但最终都离他而去。即便这一切已经深深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也因为“失去”而变得黯淡无光。如果“拥有”的意义便是迎接“舍离”，那他宁愿从未得到过。
就如同此刻，他已经得到了黎同学的肯定，他们是朋友了。那之后呢？他会迎来“舍离”吗？他会再次失去吗？他不知道，他也不敢想。
“朋友”这个词太沉重，也太宝贵。他或许该勇敢点，就像动漫里的热血男主那样，明知前路荆棘遍地，也能一往无前。奈何他太懦弱了，绕是倾尽勇气，也不敢迈出步伐。
赵方他们说得没错，他确实是个废物。
林霖抹掉眼泪，小心翼翼转了个身，悄悄往黎旌丞的方向挪动。视野里的黑影清晰了些，隐隐有着起伏。
黎同学……
他不再动了，双眸静静凝视着漆黑的背影。
果然会这样……
他抚上扑通跳动的心脏，感受着富有节奏的律动。
自己好像不太能面对黎同学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思索着，在心底问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无法面对一个对自己好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是自卑，还是因为那毫无价值的尊严？
他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一想到黎同学的好，心里便会很难受，仿佛有千万张嘴说着刺耳的话，在嘲笑他的过去。
黎同学的善意成了一面镜子，映照着他的过往，他的懦弱，以及乞求关爱却被抛弃后的狼狈模样。
他就像是阴沟里的虫子，在面对耀眼的黎同学时，便会不由自主躲藏。
唉……明明这是一件好事，明明他该牢牢抓住黎同学，现在却疯了般地想要退缩……
自己果然很矫情，没用不说，还爱胡思乱想。
他眨了眨眼，酸涩的滋味淡去，滚烫的泪水涌了出来。
为什么总是这样啊，自己凭什么掉眼泪……
他为什么要想这么多？为什么会这么爱哭？为什么这么难受？他这么多事，黎同学又为什么会和他做朋友？因为怜悯吗？因为他很弱小？
不……不……
黎同学就是单纯的想和他做朋友，或许他也有让人喜欢的地方……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自己也有优点，肯定有的……
他在心里不断地重复，不断地提醒自己。可他没有找出属于他的好，他翻遍了回忆，找遍了角角落落，也只看见了那令人厌恶的胆怯。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找不出……
为什么？！
〖你有病啊！跟着我干嘛？！〗
〖别恶心人了！你和你姐都不要脸，你俩都该死！〗
〖你朋友遇到你真的是倒霉透了！滚远点，别靠近我们！〗
……
〖林霖，你再这样妈妈就要讨厌你了！〗
〖死的为什么不是你！为什么！！是你毁了我们，是你！〗
〖去死……去死啊！最该死的就是你！为什么你还活着？！〗
〖林霖……妈妈好恨啊……〗
〖妈妈好恨生下你！〗
尖利的叫喊仿若一把冰冷的刀，无情地敲碎了尘封的记忆壁垒。
那是……妈妈！
妈妈在怨他，妈妈恨他！妈妈要他死……
为什么？他做了什么，妈妈要这样对他？他做了什么？！
“啊！”手腕上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痛，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听到这声响，半梦半醒的黎旌丞一下子睁开了眼。恍惚间，他听见了急促的喘息声。
“林霖……？”他叫了句，摸黑打开了台灯。
昏黄的光晕散开，照亮了黑暗。
“林霖？”
“林霖！”
黎旌丞撩开被子，就见到林霖正蜷缩着身体，不住颤抖。
他强硬捧起对方的脸，焦急地对上紧缩的瞳孔。
“林霖……林霖！你怎么了？是不是哪不舒服？！”
面色苍白的人恐惧地盯着前方，像是得了癔症，嘴里念叨不停。
“痛……”
“妈妈……小林霖好痛……”
痛？
黎旌丞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连忙将人半抱起来。
“林霖，你看看我？”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是哪里痛？是这吗？”
他知道林霖有心理疾病，所以第一反应便觉得是心脏上出了问题。
“是不是胸口疼？”
得不到回应，他麻利地下床穿好衣裤，抱起林霖就往外跑。刚到门口，怀里的人就大叫了起来。
“不出去……”
“不出去！”
“不要扔下小林霖！不要扔下小林霖！”
“小林霖会听话的，小林霖会听话的……妈妈不要丢下小林霖，小林霖不会再调皮了，小林霖不会再惹妈妈生气……”
耳边飘来颤抖的哭求，黎旌丞的步伐骤然止住。他垂眸看向进抓着他不放的人，心脏莫名揪疼。
林霖……
“不要出去……不要把小林霖丢出去……”
“妈妈，小林霖会听话的……”
所有的呢喃话语在此刻都成了刀子，悄无声息刮拉着黎旌丞的血肉。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尘封的记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