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有只鱼游过》马励

13、无路可退

　　初三下半年的全市运动会，全市最大的体育场，我站在整齐的方队里，遥望着高高的主席台，作为运动员代表的秦渺发言完毕，正从一侧台阶拾级而下。虽然只是穿着样式简单的白色运动服，却依然掩不住他的帅气挺拔。

　　我不由将双手举起来，用拇指和食指做成镜头，将他框在中间，视线里便只剩下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却突然发现，“镜头”里昂着头、缓步拾级而下的他将头轻轻一偏，视线竟然转向了我的方向……

　　我猛地一怔，急忙放下双手，隔着人山人海望着他，他却依然迈着稳健的步伐向下走着，我刚刚看到的不过只是个幻觉。

　　我参加的是排球赛，而排球场的旁边则是篮球场，都在一个大的室内体育馆里，四周坐满了观众。那一天很多人都在说秦渺，都在等着有秦渺参加的篮球赛，他的比赛终于开始了，而同时我参加的排球赛也开始了。比赛进行当中，突然听到有人喊着，“秦渺的三分。”“秦渺要投三分了。”……我不由转过头去看，这时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三分线边上，球往上轻轻一抛，优美的弧度，球利落地入网，完美的三分球，全场欢呼，而同时对面的排球呼啸而来，因为我的分神，未来得及躲闪，便重重打在了我的头上，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却感不到一丝疼痛，依然笑着，不仅仅是为了安慰关心我的队友，更是因为那一天隔着不远的距离，我终于又看到了那个人，那个让我第一次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的那个人。

　　而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比赛完毕，当我和其他同学从体育馆外的一家必胜客经过时会再次看到他，他从必胜客里走出来，施施然走到我面前，看着我，“陆笑妍，你好，我叫秦渺。”当时的我，包括周围的同学完全愣在了原地，他却依然顾我，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我当时完全呆掉了，看着他手里那只诺基亚手机，心里只是在想着：老师说过“心想事成”是唯心主义，而世间万物是不可能靠人的意志改变的，所以心可以想，事却未必会成。而这一次为什么我心里想的、期盼的，它居然会成真呢？似乎以为我是在犹豫，他的眼睛微眯，“陆笑妍，我叫得出你的名字，以为查不到你的电话吗？”言下之意，他能够问我已经是对我的尊重了，我的自尊心却一下子真的上来了，抿着嘴，不要说我根本没有手机，就是有，我也决定不告诉他，却见他淡然一笑，将手机装回裤袋，双手插兜，倾身看着我，“陆笑妍，我们改天见。”被他的笑容蛊惑，我只能呆呆地看着他转身，一直看着他的背影走回了必胜客。

　　这之后一直到结束了中考，我都没有再见过他，直到正式放假的那一天，在我的学校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站在那里，异常的显眼。这样一个人，本就在第一眼便让我失了魂的他，这样的强势更是让我难以抵挡。

　　我那时以为自己真的是隐藏在鸭群里的丑小鸭，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终于蜕变为一只天鹅。在中考之后那个完全“自由状态”的一个多月里，我和他几乎天天都在一起。我们一起散步，可以从新城走到旧城，步行两个多小时却丝毫不觉得累，因为身旁有个他，平常并不在意的城市景色仿佛一瞬间变得美丽起来，就连街心花园都让人流连。我们一起跑到大学阶梯教室，坐到最后排的所谓“情侣座”，他逼着我做我最头疼的数学，而他则在一边翻着《体育周刊》，我看《花季雨季》的时候，他则趴着睡觉，因为那段时间世界杯，他总是睡得很晚。两个人一起上网，我第一次玩电脑，他教我打CS，他玩《传奇》，给我申请了号，我却很长时间都停留在穿着几片布子遮羞的状态，怨他不帮我，他却总是贼贼地笑着说他就喜欢我那个样子，我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却依然顾我。我申请了□□号，而那个号却只用了两个月，时至今日，也只有他一个好友。

　　心想事成，到最后才发现那“想”也不过是暂时给了一场虚幻的梦而已。

　　童话故事里有游在鸭子后面最后变成天鹅的假丑小鸭，也有游在丑小鸭前面、本身就是鸭子、永远成不了天鹅的真丑小鸭。

　　听见栗夏叫我的名字，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微笑地看着我，“除了纪策，其他的几个人我倒是没见过，虽然没见过秦渺，可是以前也经常听到关于亚辰的秦渺的一些新闻，后来认识宋钰，也常听他提起，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想不喜欢他都难。”说着，眼神却又一黯，想说什么，却低头看向杯子，终究没再说出口。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秦渺的名字附近几个学校应该是人人都知道的，而关于秦渺的传闻她想必也是知道的，到目前为止，公开在他身边的唯一一个女孩便是亚辰的校花，和秦渺初中便同班的薛苏。

　　我淡笑，“喜欢秦渺的人太多了，我不过是其中之一，我从不否认我喜欢他，但是也不会死缠烂打非要他来喜欢我，更何况是一个名草有主的人。”

　　栗夏看了看我，又看向宋钰，宋钰一只手转着杯子，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似乎在想着什么，见栗夏看他，便冲她轻轻一笑，“笑妍曾经扬言，就是死也不和秦渺说一句话。”

　　栗夏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而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我想如果我是笑妍，也不会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没尊严，笑妍既然会这么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必须维护自己的自尊。”

　　我胸中一热，看向栗夏，她也看着我，盈盈波光，如果眼神会说话，那么她已经清楚地告诉我她的理解，我微微一笑，“高中生活不应该无忧无虑的吗？忘掉那些烦恼吧，我们不是都应该好好珍惜现在的青春岁月吗？”比之过去无忧无虑的生活，上了高中的我好像多了太多的心事，多得自己都理不清楚，算了，为什么要这么多愁善感，青春岁月，人生只走这一遭，干嘛想那么多，呼出一口气，“那么我们来喝点酒吧？”

　　宋钰看着我，微微一笑，“好吧。”于是叫了服务生过来，拿了三瓶啤酒，每人倒了一杯，我举起杯子，“我很羡慕你们，两情相悦是最好的事情，祝福你们！”

　　宋钰看向栗夏，温柔地笑了，栗夏脸色微红，轻声说了句，“谢谢！”举起杯子，三只杯子碰在一起，我们三个人呵呵笑着，饮尽了杯中啤酒。

　　宋钰又为各人倒了一杯，举起杯：“为我们的相识干一杯，让我们忘记烦恼，好好享受我们的青春岁月！”

　　栗夏看着我，伸出手，握了握我的手，“笑妍，我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回握她的手，“我也很高兴。”举起杯子，“来，咱们再喝，今天不把肚子撑破了不罢休！”

　　栗夏举起杯子，“好，奉陪到底！”宋钰也举起杯子，看着栗夏，眼神有喜爱，也有宠溺，而栗夏看宋钰的眼神，也能看得出她是多么的喜欢宋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