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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内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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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公良冶没回答,却在聂应钟睡熟以后,一只手绕过脑袋,在枕头上握住了聂应钟乱放的手。
第一缕晨光打在脸上的时候,肖玉的声音推开窗,带着难以描述的隐忍情绪,打破房里难得的安稳风光,
“你们要一起睡,何苦定两间房。”
聂应钟坐起身,直勾勾看着窗边那妖,
“那下次只定一间。”
肖玉冷笑一下,眼里的凶光真实得可怕,
“不愧是永青阁最后一个弟子,口气真大。”
“只可惜,实力不怎么样。”
“要守公良冶,还差得远。”
聂应钟瞪着眼睛就要挥拳,衣袖却被公良冶猛地扯住,
“应钟!你们别这样…”
公良冶的声音带了点哭腔,空气中的涟漪也开始悲伤。
“佟叔..也不想你们吵下去。”
肖玉听到这个名字,瞳孔剧烈颤抖两下,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绪又波荡。
他深吸两口气,目光落在聂应钟那张固执却显稚嫩的脸上。
他记得那天聂应钟摔下结界的时候,闻道佟是怎样用惊慌的表情看着他,对他说,
“这是我师弟!”
是啊,他是他师弟。
是他至珍至爱,享受一切来自他关怀的师弟。
眼眶湿润之前,肖玉别过脸,跃到窗外的树枝上,声音冷淡得传过来,
“你若还念你师兄任何一点情,就跟我们去三青山。”
聂应钟皱眉,“我不回去。”
这瞬间,肖玉杀他的心都有了。
手指微微颤抖,指甲忍不住开始变长,暴力和威慑在胸中生长。
可闻道佟的脸,却在眼前挥之不去。
“你知道你师兄死之前…”肖玉的嘴唇一下变苍白,外面的雪还是凶猛,
“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聂应钟感受着他那压迫却带着可怕悲凉的目光,愣一下。
肖玉还是牢牢盯着他,一只眼睛下面骤然多出一行泪,另一只却泛着妖异的红色,
“他说,三青山,通天藤。”
“送你回去,是他最后一个愿望。”
肖玉捏紧拳头,折扇突然朝聂应钟飞过去,在公良冶的惊叫中削掉了聂应钟的一缕鬓发,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送你去那个地方。”
“你有别的想法,那我就把你的尸首送过去。”
聂应钟怔在原地,看着这只性格大变的妖,危机感在脑子里震撼扩散。
公良冶迅速挪到他面前,两只手死死环住他的身子,带着满脸眼泪看着肖玉求饶,
“别杀他,别杀他…肖玉,求求你…”
“他会回去,会回去的,”公良冶转过来,乞求地抚上聂应钟的脸庞,嘴唇都在颤抖,
“应钟啊,你快说你要回去,快说啊…”
聂应钟没看他,目光紧紧锁在肖玉脸上,一只眼睛滑下一行泪,另一只眼睛却有怒意燃烧。
公良冶的哀求越发悲怆,闻道佟的脸和叮嘱也越发清晰。
“好。我回去。”
聂应钟闭上眼睛,还是只有一行眼泪。
另一只眼睛对着黑暗宣誓———他一定会想办法和公良冶远走高飞。
没人能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
命运算什么东西,他偏要违抗来看看。
——————
趁雪赶了好久的路。
刚到华景,城门口便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公良冶撩开车帘,看见之前在春风楼等着他的公公,眼神下意识闪躲。
公公看到他,目光却紧追不放,钻过他放下的车帘,一只手搭在窗边,
“公爷,公爷…”
“公主在里面吗。”
聂应钟看着公良冶放下车帘,而后痛苦地吸一口气,呜咽和眼泪一起融化空气。
他抓住公良冶的手,一步跨到他身前,有些霸道地撂开帘,对上那公公焦急的眼,
“七公主死了。”
“你回去转告太子,节哀顺变。”
他说完,便心一横放下帘子,切断那公公惊异又悲痛的视线。
“走!”
聂应钟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对着车夫喊了一句,却记得死死牵着公良冶的手。
马车缓缓动起来,外面那个公公喊得撕心裂肺,
“公爷,公爷——!”
“到底出了什么事,落得如今这下场啊——”
声音越来越小,公良冶的哭声却更加猛烈。
聂应钟没坐在,弯着腰,一只手撑着车顶扶稳,另一只手把公良冶的头按在他的胸膛。
“都怪我…都怪我….”
“遥遥..佟叔…他们….”
聂应钟嘴角往下压,悲泣跟着就要爆发。
可他拼命忍住,因为公良冶需要一个足够稳重的怀抱,来压制他汹涌的情绪。
“不怪你。”
“要不要成为阴阳血,也不是你能选的。”
就着颤抖的呼吸,他缓缓拉开公良冶,在他面前蹲下,像一个虔诚的仆人,只有捏着公良冶下巴的手在僭越身份,
“死的人都回不来了。”
“所以活着的人,才更要好好珍惜。”
“公良冶,”聂应钟的瞳孔闪烁两下,“我们找机会甩掉肖玉,远走高飞。”
公良冶的呼吸抽一下,好像就这样断开了,脸涨得通红。
聂应钟看到,他眼底的期盼和道义在打架,天地都收到波及,各自碎裂。
公良冶爱他,想跟他走。
可正是因为公良冶爱他,才不能纵容自己跟他走。
空气凝滞一样,帘后飘进来好些雪花,不由分说粘在聂应钟头发上,公良冶却幸免于难。
“应…”
公良冶嘴唇蠕动两下,眼眶微波荡漾。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两位爷,到客栈了。”
聂应钟叹口气,脑袋恨恨别过去,抓起包袱就下了车。
肖玉骑马跟在马车旁边,见他出来,不算友善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把马牵去了一旁。
聂应钟抬头,用鼻梁接雪,试图浇灭心里燃烧的火苗和失望。
后面响起声音,是公良冶下了车。
他听着公良冶走过来,擦过他的肩膀,却没越到他前面。
鼻尖发酸,大雪模糊视线。
过一会儿,公良冶还是越过去了,自顾自背着大箱子往前走。
聂应钟吸吸鼻子,叫住他。
“公良冶。”
前面那人停下来,没回头。
“你就是没你说的那么喜欢。”
“不然你怎么从没主动亲过我。”
大雪突然又大几分,街上本就寥寥可数的行人走得更快,几乎是在奔逃。
马车被车夫赶走了,天地之间,好像一下子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公良冶突然转过身,拨开面前厚重的雪帘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一只冰凉的手揽住脖颈,两人嘴唇之间的雪花就骤然融化。
公良冶微微张开嘴,难得霸道地含住聂应钟的下唇,轻咬。
眼泪贴着脸颊下滑,不知道哪个嘴角却上扬。
“我喜欢。”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愿。”
“求你了,求你了。”
聂应钟没心没肺地笑,一只手揽住他的肩,
“求我别走。”
公良冶摇头,
“求你别留。”
不远处客栈门口拴马回来的公子,隔着雪看他们。
而墙边,再没有双手抱胸安静的另一个人。
——————
刚吃完饭,外面就有小厮说有人找公爷。
聂应钟怕太子过来找麻烦,二话没说率先跑了出去。
公良冶喊一声,也起身去追。
来至门前,外面顶着风雪走上台阶的,却是公良路。
披一件灰色大袄,一看便是富家公子做派,脸色却苍白。
他抬眼,看见聂应钟的时候,脸上骤然浮现惊喜之色,手下意识抓住聂应钟两只胳膊,目光炯炯,
“聂公子!好久不见了!”
聂应钟没推开他,看着他略微发白的嘴唇,皱眉问,
“你怎么来了?公良府出事了?”
公良路笑着摇头,“上次那位神仙老爷临走给了两张镇宅符,公良府并无大碍。”
“我来这里,是听说宫里有大人物正在寻冶儿的事情,觉得担心,便来看看。”
聂应钟郑重拍拍他的肩,安抚道,
“你放心,他没事。”
他一边说,一边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进客栈,
“你来华景多久了?”
“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
公良路笑着回答,“并非身体不适,只是这两天心里着急,看起来气色才差了些。”
“多谢聂公子关心。”
聂应钟继续和他寒暄,没注意到追过来那人看到他们的时候,周身一颤。
明知这一世的聂应钟已经换了人,看到他们并肩前行,相谈甚欢,心脏还是被回忆的倒刺勾住,喘不过气来。
“冶儿!”
公良路的呼唤打乱神思,公良冶抬头,看见他和聂应钟脸上的笑容。
客栈门外白色的雪还在纷飞,他恍然想起,如今才刚到六月。
想起上一世没有五月飞雪,公良府除了他也没有人撑过那场大劫。
所以,一切都变了。
命运,或许也并非不可破。
“哥!”他开朗地扬起嘴角,朝他们跑过去,方才的阴影骤然消散,
“你也在华景。”
“那刚好,和我们一起过天贶节。”
话音刚落,他和聂应钟便不约而同想起一个人,鼻尖都泛酸。
可是,眼泪只悬了两下停在眼眶,掉下来之前,被一种温暖替代。
公良冶伸手揽过聂应钟的肩,笑一下,
“明天我们去挑衣服。”
“这一次,可一定得换身合贴的。”
聂应钟没回答,点点头,回他一个灿烂到看不出破绽的笑容。
三个人在大堂讲了好一阵,没人想起,外面那棵树上孤零零的妖。
这一次公良冶和聂应钟一起出去以后,再没人陪他。
堂内泛着温暖的悲伤,堂外却满地冰霜。
肖玉别过脸,不去看里面明灯璀璨。
因为他知道,肖玉早就和闻道佟一起,埋在了那座山上。
至于剩下的是肖玉还是裘青白,本就无人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