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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坦然 ...

  •   夜沉下来,压在头顶让人喘不过气。

      公良冶站在房外的露台上,看着远处的天。

      他已经有好几个时辰,没和聂应钟说过话了。

      旁边传出一阵树叶摩挲的声响,肖玉窝在树枝上,摇着扇子。

      公良冶侧过脸,看着肖玉那个总是骄纵的笑容。

      许是今夜太闷,这个笑容,叫他心烦。

      那妖直勾勾望着他,做了错事还一副坦然的模样,

      “那小子气成那样,你怎么不去哄他,在这站着。”

      “莫非….”肖玉突然跃到他身边,一只手揽着他的腰,声音很小却近在咫尺,“不喜欢他了?”

      “肖玉。”

      公良冶打断他,涌上心头的憋闷化作一句质问,

      “你为何带公良路过来。”

      他往旁边挪一步,避开了肖玉的手。

      肖玉眼睛里面藏的情颤一下,总是游刃有余的笑容也僵了一下。

      他收回空气中凝固的手,有点倔强地扬起下巴,看着这个弱小,却没办法从心里丢出去的凡人。

      “我肖玉做事,随心。”

      “我看他在宫门口跪了那么久,想着他是你大哥,就带了。”

      公良冶摇头,眼睛在黑夜的包裹下发出犀利的微光,

      “你在骗我。”

      “你带他来,是因为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我说,聂应钟,以前喜欢他。”

      肖玉被他戳穿,也不愧疚,就是脸上那个笑容消失不见,转而多出几分认真,甚至带点儿恳求。

      “是,我就是因为这个带他来的。”

      肖玉往前一步,抓住公良冶的衣领,双眼瞪大,瞳孔却越缩越小,

      “我没搞清楚你说的以前是什么,即便如此,只要有一丝可能…我就想让他们两个重燃旧情。”

      “我就是自私,就是自利,公良冶,你被我这妖缠上,后悔也没用。”

      公良冶听到“重燃旧情”这个词,胸腔就开始上上下下起伏,呼吸都带着痛苦的味道。

      他的眼睛骤然通红,上一世聂应钟苍白无力的身体又倒在记忆中的小院。

      “肖玉!”

      他发狂一样挣开肖玉的手,声音在安静的黑夜划破空气,四周也开始弥散心底的血腥味,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喜欢自作主张,那你要不杀了我,要不就离我远一点!”

      狠话脱口而出,那妖近在咫尺的双眼泛出血丝,折扇也开始微微颤抖。

      公良冶却丝毫没有想要控制愤怒的心思,死死对上那妖明显受伤的眼睛,

      “他们两个的事情…”

      公良冶的声音抖得很剧烈,带着痛苦,和着哭腔,

      “是我的底线!!!”

      他的声音和目光劈头盖脸,肖玉那颗成妖以后沉寂的心脏,也化作石头炸裂。

      他握紧折扇,声音很小,情绪却没比公良冶弱,

      “那我呢。”

      “我走,也没关系吗。”

      横行千年的妖,第一次成了动情的输家。

      公良冶闭上眼睛,胳膊一抬,毫不犹豫,

      “你走,你走!”

      “好。”

      肖玉张开折扇,挡住控制不住滑下来的一行泪,顺着公良冶指的方向,跃上了栏杆。

      “公良冶,你最后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这样对我,到底是不是因为….”

      “人妖殊途。”

      公良冶别过脸,收回胳膊,在大腿侧攥成拳。

      “你说是便是。”

      而后耳边一阵风声,那妖特有的气息消失在黑夜里。

      公良冶在原地蹲下,把脸埋在手掌心,哭得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聂应钟和公良路见面了。

      肖玉走了。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不该这样对他。”

      闻道佟的声音出现在身边,公良冶迷茫地抬起脸,一时不知道他话里的那个人是谁。

      聂应钟..还是肖玉。

      正犹豫不知道怎么接话之时,这话少的除妖人,就跃上肖玉方才踩过的栏杆,跳了出去。

      ——————

      聂应钟一气之下,把自己的行李搬出了公良冶的房间。

      即使他的行李只有几件衣服,而且都是公良冶送的。

      他去楼下,久违地掏出了自己的钱袋,给自己订了间房。

      把行李放回房间以后,他气鼓鼓坐在床上,就这么从下午坐到了晚上。

      公良冶没有来。

      靠,公良冶没来又怎么样。

      聂应钟眉毛一沉,赌气的孩子一样把包袱往地上一扔。

      他看着滚到地上的衣服,不知怎么的想起在山上那段苦日子,又起身把衣服捡起来揣在怀里。

      生气归生气,糟蹋衣服干什么。

      他又不是公良冶,有花不完的钱。

      聂应钟又想到这个名字,眼皮耷拉一下,公良冶今天吼他的模样出现在眼前,抹都抹不掉。

      说实话,很伤人。

      公良冶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

      他把衣服飞快地叠好塞进包袱里,窗外吹进来一股风,钻进袖管,抚过脊背,透心凉。

      心跳地一下比一下沉重,他觉得,他不能这样下去。

      不能再待在公良冶身边,不能喜欢公良冶。

      他聂应钟,可是铁铮铮的直男!

      突然,他想到闻道佟那一句莫名其妙的“师弟”,脑子里精光一闪,一个点子蹦了出来。

      没错,与其陷在这该死的难过里面,还不如想办法继续搞钱!

      不就是公良冶吗!

      聂应钟强行打起十二分精神麻痹自己,哗一下推开门,就去了闻道佟那边。

      敲门没人应,又在楼下找了一圈,这才听一个路过的小厮说,那个大侠模样的去露台了。

      聂应钟气势汹汹跑上楼,一步都没停。

      他怕一口呼吸没跟上,公良冶那张脸就趁机钻入神经。

      “闻大哥!”

      他推开通往露台的门,猛然看到那露台尽头站着一个人,两只手背在身后,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不是闻道佟,而是没收他皮革厂的那个人。

      聂应钟的视线烦躁地在那人脸上刮了一下,转身就要走。

      “留步!”

      公良路却喊了一声。

      明明不想停,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心脏又剧痛一下。

      聂应钟扶住楼梯把手,恶狠狠锤了一下。

      那两个梦,这无端端的心口疼…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那人追了过来,看见他没走的时候,目光带着讽刺落在他背上。

      “这位公子,我有话想跟你说。”

      聂应钟没回头,却能感受到他那股让人难受的厌恶目光,如芒在背。

      他没回答,公良路于是继续道,

      “公子也知道,我公良府行商多年。”

      “我也是个商人,想和公子做笔交易。”

      聂应钟冷哼一声,心脏恢复如常,他于是站起身,面对这高高在上的公子爷。

      “你能不能有屁快放。”

      “哈哈哈,好。”公良路从袖管抽出那张字据,聂应钟看着上面公良冶的笔迹,想到他今天下午在自己面前乖巧写字的模样,心又抖一下。

      公良路似乎对他的面前很满意,拎着字据,慢条斯理说道,

      “公子爽快人。”

      “只要你能说服公良冶回家,这张字据就归你,皮革厂的钱,我会给你。”

      聂应钟收回凝滞在字据上的视线,转而落在公良路脸上,声音沉下来,

      “你想让他回家,你就自己去说。”

      “拉上我做什么。”

      见他转身要走,公良路皱眉扯住他的胳膊,

      “你不是想要钱吗?”

      聂应钟脚步顿一下,难以言喻的痛楚和屈辱升上胸腔,烧了整间心房。

      他大力甩开公良路的胳膊,瞪着野兽一样的发狂的眼睛转过身,把公良路手上的字据抢过来,撕得粉碎。

      纸屑雪一样撒向地面,公良路被他重击一下,捂着胸口弯着腰,怔怔看着空中纷扬的纸花。

      “别拿你手里该死的钱咄咄逼人!你以为你是谁?!”

      那公子的声音雷一样劈下来,空气都跟着震颤。

      “你觉得全天下都想抱你们大腿…”

      公子的瞳孔就着黑夜颤抖,

      “可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他妈和你们公良家扯上关系!!”

      公良路透过纸花愣愣望着他,纸花好像一瞬间凝固在空气中,化成雪。

      周围冷下来,他看见这公子在雪花中朝自己伸出手,再抚上自己的脸。

      做了无数次的梦,梦里的陌生人,终于有了脸。

      他呼吸急促起来,纸花却骤然落下,公子也转身走下楼梯。

      他伸出手,无声地呼喊,却喊不出公子的名字。

      公良路跪在地上,疯了一样在纸屑中翻找,而后颤抖着举起一小块纸片,借着月光看见了上面的名字。

      聂应钟…聂应钟。

      通往露台的大门敞着,高高在上的少爷跪在地上呆愣,而露台尽头的另一个少爷望着他手里的纸片。

      悄无声息,泪流满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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