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烟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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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死——”
屋内突然传出一个软绵绵的声音，聂应钟仿佛能看见他在淡定地摇折扇。
公良冶看聂应钟一眼，征求同意似的，而后头也不回跑了进去。
聂应钟和闻道佟对视一眼，和池永遥一起跟了进去。
肖玉坐在角落，面前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翘着二郎腿，果然在摇折扇。
“公良啊…”
他一看到公良冶，表情就不对劲了，和一只撒娇的小猫似的滚到屏障跟前，
“那除妖人实力不够，杀不了我，就要活活饿死我啊。”
公良冶伸手就要去碰结界，被聂应钟一掌打了下来，而后整个人都蔫了，
“肖玉，你不是千年老妖吗，这结界怎么破不了。”
肖玉皱眉看了闻道佟一眼，隔着屏障指着旁边地上的小瓶子，
“喏，那里面装了根头发。”
“如果我强行破开结界，这根头发的主人，就会死。”
公良冶认真点点头，还没意识到危险。
聂应钟率先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闻道佟。
闻道佟淡定地说，
“除妖，总要有牺牲，这个牺牲或是你或是我或是…”
“那也不能是公良冶！”聂应钟大声打断，“你这老正经，杀妖就杀妖，别扯上我和公良冶！”
公良冶惊讶地回头，两只手护在自己头上，
“这里面是我的头发？！”
“老东西，你把我和肖玉一起杀了好和应钟双宿双飞是吧！”
聂应钟不耐烦地扫了公良冶一眼，“什么双宿双飞，你瞎说些什么东西？！”
闻道佟念念，“除了公良冶，还有谁的命能拿来绑住这妖怪。”
三个人在屏障跟前吵得不可开交，空气都暴躁了不少。
“行了行了。”肖玉站起身，“按我说…”
“你闭嘴！”
屏障外的三个人同时侧过头，剜了他一眼。
肖玉看着公良冶，一脸受伤地坐了回去。
池永遥靠在墙边看着他们继续吵，突然抓起旁边起了灰的扫帚，轮流往三人背上敲了一棍。
三个人捂着背，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池永遥昂起下巴，终于有了几分公主发号施令的模样，
“我是公主，这事我来决定。”
“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到公良冶，所以你，”她指着闻道佟，“解开屏障。”
“然后你，”她的手指移向肖玉，“待他解开屏障以后和他打一架。”
“你留下，看他们打架。”她看着聂应钟，“我和公良冶离开，去客栈。”
聂应钟冷笑一声，“呵呵，不出百步，你俩就一起死翘翘。”
没待池永遥反驳，他就一把扯住公良冶的袖子往外拉，
“除了最后一条，我都同意。”
“你们看着办。”
出去之前，聂应钟回头看了闻道佟一眼。
“闻大哥，妖纵然可恶，可不论是你是我还是其他任何人，都不是天生的牺牲品。”
“公良冶，”他微微眯眼，把公良冶推上了马，“是我的恩人。”
公良冶愣了一下，心脏咚咚跳起来，连池永遥爬到他跟前都没注意到。
直到聂应钟爽快地翻身上了另一匹马，他才慌慌张张试图把池永遥挪下去。
“别搞了，就这样走吧。”
那俊俏的公子娴熟地扯住马绳，轻吁一声，往面前的黑夜中去。
公良冶心神一颤，二话没说也策马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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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良冶因为那一句“恩人”扭扭捏捏了一路，开心得脸上都要开花了。
聂应钟时不时回头看他，确认他的安全，目光每一次触到公良冶脸上，公良冶的心脏就雀跃地蹦老高。
而聂应钟每看他一眼，嘴角的嫌弃就更多一分，也更加不想回头了。
这变态，给妖拖走吃掉算了。
只要不回头，假装不知道就行。
手上的符阵发着金光，微弱地照亮眼前路。
依稀看见前面有灯火的时候，聂应钟的眼睛亮了一下。
“公良冶！”
他回过头，与此同时却听到池永遥慌张的叫声，兴奋的声音立刻装上焦急的尾巴。
“吁！”
聂应钟动作迅速地勒马，毫不犹豫从袖管里抽出一张符纸点燃，借那符纸的亮光看到公良冶毫无声息倒在池永遥的肩膀上。
“公良冶！公良冶！”
他飞快将马掉个头，行至后面那匹马旁边停下，符纸的火星打在脸上很烫，他却完全感受不到，只知道拼命摇着公良冶的肩膀。
脑子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眼前又出现那根装了头发的瓶子。
该不会…
聂应钟觉得呼吸困难起来，听到池永遥哭着问，
“公良冶…不会死了吧呜呜呜…”
“别吵！”聂应钟极力稳定心神，深吸一口气把思绪拉回来，一根手指伸到公良冶的鼻子底下。
“还有气，走！去找人！”
“快，搭把手！”
他甩掉手上的符纸，两只手把公良冶往自己这边拉，池永遥也伸手帮忙推，公良冶就软绵绵坐到了聂应钟身前，面对他倒在肩膀上。
“走！跟上！”
他一只胳膊搂住公良冶的腰，另一只手牵马，两条腿一夹马肚，那马就在夜色中飞奔起来。
“驾！”
池永遥也跟上来。
两匹马往那处灯火不带停地跑，聂应钟一遍遍拍着公良冶的背，脸颊也不知不觉贴到他的头发上，
“公良冶，你还有气啊，你没死，我说的话你都听得到吧？”
“你这阴阳血，”聂应钟的声音随着马蹄落下的节奏一颤一颤，听起来有点感伤，“就算要死，也要死在妖手里才行啊。”
“要是闻道佟那个傻逼都能搞死你，你也死得太没尊严了…”
“听到没，你听到没？”
聂应钟吸一下鼻子，他知道肯定是夜风太凉。
“公良冶，你听懂了，就回句话，啊？”
他说着，终于看清了前面的建筑。
那是一条街，街上挂了好多红灯笼。
不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站在街上，听见马蹄声，纷纷往这边看。
打头的那位公子神色紧张，拖着另外一位公子下马，马都没来得及拴就跑过来，
“有没有大夫？！”
其中一位姑娘笑道，
“这位爷，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夫没有，姑娘倒是很多哟～”
一阵哄笑声响起，聂应钟却觉得头皮发麻。
突然，软绵绵倒在自己身上那人抬起头，声音虽小，贴在耳边却听得很清楚。
“什..什么姑娘？”
聂应钟瞪大眼睛，火气顺着血管烧上来，快要把天灵盖掀翻。
“公良冶！我去你大爷的！”
“满脑子都是姑娘！”
他胳膊一甩，那人就捂着脑袋重重跌在地上，周围又是一阵哄笑。
池永遥下了马，看着公良冶活过来，于是笑着环视四周，
“哇！烟柳巷！”
“我好累，今晚咱们就歇在这里吧！”
聂应钟额头上的汗还没干，风一吹透心凉。
公良冶颤颤巍巍扯着他的袖子爬起来，
“钟钟…我头好晕….”
聂应钟恶狠狠剜他一眼，
“你就是想歇在这里吧！！！”
他说完，先一步进去了，公良冶揉揉眼睛，站定，这才看清楚是什么地方。
还没反应过来，聂应钟的背影就被姑娘们团团围住，看不到了。
“啊哈哈哈哈哈…这位姐姐的胭脂太好看了，我们今晚可得好好聊聊….”
紧接着，池永遥也在一众姑娘的簇拥下进去了。
公良冶瞪大眼睛，迈开腿追过去，
“钟钟！钟钟———！”
“我和你睡一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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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正经。”
“你听说过“女面”吗～”
肖玉勾起嘴角，一脸邪魅。
闻道佟抬眼，隔着屏障看他，
“你活了上千年，我在你面前担不起这个“老”字。”
“女面…”他略一思索，眼眸黝黑，“女面男身，久居与烟柳之地，转吃寻欢男子，却见不得苟且之事。”
肖玉笑笑，“你倒是挺了解嘛。”
“我比你更了解他一点，他最喜偏远的烟柳巷，闹市不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闻道佟没回答，一动没动。
肖玉移开视线，紧盯着窗口，继续道，
“因为这种林子里面的烟柳巷，才方便他施妖术。”
“他常挑那种三五成行的队伍，找其中一个看起来弱的下手，那人中术迷晕以后，其他人便会匆忙在附近寻人烟。”
“而附近，却只有烟柳巷。”
“男人嘛，十个有八个都会在那歇下，食物…”他挑眉，舔舔嘴唇，“这不就来了吗。”
闻道佟皱眉，听到这里呼吸急促起来。
肖玉脸上的笑容突然多出几分奇怪的意味，
“知道我为什么和你讲这些吗。”
“女面那家伙的味道，我隔这么远都能闻到。”
他站起身，闻道佟也跟着起身，两只手动作很快，捡起地上的瓶子就开始解阵。
又是一阵金光，那屏障轰然消失。
肖玉大步跨出来，一把揪住闻道佟的衣领，把他身子推到墙上，眼神中皆是警告，
“你不是不信妖吗，为何放我出来。”
“你知道，我一出来就会杀了你吧。”
闻道佟毫不惊讶，从容对上他的眼睛，
“我是不信妖。”
“可我信我自己的判断。”
“你要杀便杀，我绝不与你缠斗。”
“杀完，记得去救人。”
肖玉愣一下，扬起的嘴角也抽动两次，好像对闻道佟说的话感到异常惊讶。
突然，他低下头，大笑两声。
“哈哈哈哈….”
“好玩，你比我想的，有趣多了。”
他倏地放开闻道佟的衣领，手中的折扇展开摇两下，半遮住脸，
“我还以为，你仅在乎你的命，和天下妖邪的命罢了。”
“原来，你连自己的命也不在乎。”
“老正经…”他又收起折扇，想用扇柄挑起闻道佟的下巴，却被闻道佟一掌握住。
“我今天不杀你，也没说放过你。”
闻道佟眼神凌厉，肖玉欣然接下。
“好啊，好啊。”
“我想和你说的正是这个。”
“闻道佟，你可千万….”他把扇柄移开，却若有若无触到闻道佟的下巴，“不要放过我啊…”
说完，他便在一阵大笑声中消失，那股强大的妖气也倏地消散。
闻道佟站在原地，一只手愤愤擦拭方才那妖摸过的地方，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皱眉。
也不知道为何，从这妖口里说出的话，他不得不信。
只希望，他能赶得及，去救那三个人。
闻道佟捡起地上破裂的瓶子，那瓶子在掌心温热，叫他一下子想起大火烧山那天，师兄放在他手心的剑柄。
“佟儿..快跑….”
“跟师父下山..以后…别…回来了….”
师兄闭上眼睛，他撕心裂肺的大叫又在胸腔震颤。
一只大手捞起他，逃离火海。
“佟儿，别看了，能跑几人是几人吧…”
“可是，师父….我跑不动了…”
“师父背你。”
一老一小，带着零星几人，在黝黑的山间穿行。
那一夜，刻骨铭心。
所以看到聂应钟符纸的时候，胸腔才会混着回忆共鸣。
聂应钟不能死。
他是找回师父，唯一的希望。
闻道佟站起身，捏紧手心，转身奔着肖玉消失的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烟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