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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下山 ...

  •   公良冶上山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他抱着包袱,顾不上回头看身后张牙舞爪的狼身妖怪,拼命敲门,

      “啊啊啊啊啊开门啊!!!”

      “要死人了,要死人了啊!!!”

      哪知道敲了几下,破门就自己倒了。

      公良冶瞪大眼睛,还未来得及对这穷困的景象发出感叹,一把剑印着符纸飞出来,插在妖身上,化为火光。

      公良冶听着妖的嚎叫,咚一声倒在地上抓住了那位老先生的脚,

      “师..师父。”

      老先生的声音从头顶砸下来,

      “不收徒了,养不起。”

      公良冶嘿嘿笑一下,爬起来,擦干净身上的灰,虽然脸颊还是黑的,

      “不不不,师父,我是来,请您的爱徒下山除妖,保护我的。”

      其实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奔着聂应钟来的。

      老师父眼睛一亮,“我有两个爱徒,一个三岁,一个二十二岁,你要哪个?”

      公良冶转转眼珠,聂应钟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二十二,

      “师父,我要二十二岁的。”

      老师父满意地点点头,又表情夸张地摇摇头,“应钟啊..他这个人吧….不太好请。”

      公良冶咧开一个胸有成竹的笑容。

      聂应钟他还不了解吗?!

      那么有正义感的人,自己当然是装得越可怜越好!

      公良冶清清嗓子,正准备含泪诉说一番,那老师父的目光却在他沾满灰的衣服上打量,

      “你是何身份呐?”

      公良冶愣了一下,诚实答道,

      “说书人。”

      老师父摇摇头,一脸可惜,

      “那这,定是达不到他的要求了。”

      公良冶不解,见老师父关门要走,连忙拖住他的裤子,差点没给人家扯下来。

      只见他连哭带嚎,满脸泪花,

      “为什么啊师父——”

      “我可是一个深受妖邪荼毒,急需保护的悲惨说书人呐——”

      老师父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子,

      “你没钱啊。”

      什么?钱?

      公良冶一愣,突然松开老人家可怜的裤子,站起身。

      老师父以为他要放弃,正拍着他的肩说些“自求多福好好保命”的话,就看到这模样狼狈的年轻人从包袱里随意掏出了一块沉甸甸的金子。

      “够不够?”

      他说着,又随意地掏出一块,

      “我还有,还有很多,够不够?”

      老师父夸张地睁大眼睛。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没见过那么多钱啊!

      所以他果断地把二十二岁还赖着不走的“爱徒”,给卖了。

      这场交易进行地太顺利,聂应钟还躺在破木板床上,一无所知。

      他翘着二郎腿,开启自己每日一遍的哀叹。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我爸的皮革厂———

      人们走过了他的厂房———

      都要去问他儿子在哪 ———

      突然,破门一倒,他幽怨的目光抬起,看着师父进来对他说,

      “应钟,你该下山了。”

      什么?下山?

      聂应钟腾地坐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师父理直气壮地说,

      “师门有规矩,年满二十二岁,必须下山。”

      聂应钟掰掰手指,今年刚好二十二!

      这老家伙该不是连红薯都挖不出来,诓他吧?

      自穿越过来开始,他就在这破山里跟着老东西学杀妖了,杀一只妖换一个红薯,下了山,谁给他红薯?

      老师父似乎看穿他的想法,一只手放在他肩上,拍拍,

      “放心,我已经给你找了一个好去处。”

      “你会喜欢的。”

      老师父咧开嘴,突然笑出一抹富贵的弧度。

      聂应钟虎躯一震。

      老师父往身后一指,他的视线跟着往门后看去,只见那里站着一个陌生的身影。

      一身白布大褂,一个打着补丁的灰布包裹,再往上看….

      刚挖煤回来一样灰扑扑的脸。

      “这就是你给我找的好去处!!”

      聂应钟抓起床边的剑就要飞过去,公良冶一躲,视线也被猛地削断。

      老师父眉头一皱,低头俯身在这徒弟耳边龇牙咧嘴,

      “你不是爱钱吗?这人有钱啊,他方才给了我两锭金子!”

      “你替他除妖,那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聂应钟看着从破门板后小心翼翼探出头的那人,小声说,

      “一锭金子,可以买什么?”

      老师父斜了这傻徒一眼,

      “能买五个做饭的丫鬟,给你连做一个月不重样的大鸡腿饭!”

      聂应钟心脏倏一下,险些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有多久,没见过鸡腿了?!

      “好!我跟你走!”

      聂应钟抓着剑柄嚯一下起身,差点撞翻他师父。

      当然,如今在他心里,师父这几年的红薯养育之恩,远远比不上门口这傻子的鸡腿饭。

      对!他就是没眼界!为了鸡腿,他可以跟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下山!

      聂应钟大腿一抬,跨过门槛,骄傲地扬起下巴。

      他聂应钟,总算过上新生活了!

      ——————

      此时的公良冶还不知道,他亲自接下山的聂应钟,完全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他还陷在见到意中人傻傻的欢欣里,顶着刻意抹上煤灰的脸,笑得像个智障。

      “诶,小师父…”

      他对前面意气风发走着的那人叫一声,前面那人没回头,撂下一句,

      “别这样叫我!”

      “跟叫和尚似的。”

      公良冶乖巧地点头,步伐加快跟上去,胳膊有意无意贴在那人胳膊上,

      “哦哦,小钟啊…”

      他还没说完,那人就警觉地侧过头,剜了他一眼,

      “什么小钟!谁跟你那么熟!”

      公良冶点头如捣蒜,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

      “哦哦,应钟啊…”

      聂应钟不耐烦了,猛地停下脚步,一双眼睛在黑着的林子里瞪大,

      “你到底有什么事?!”

      公良冶歉疚地拍拍脑袋,

      “你走太快了。”

      聂应钟斜眼看着这脸上粘了煤灰的人,“怎么,你怕黑?”

      “我还能让妖在我眼皮子底下伤了你不成?”

      公良冶知道他是个暴脾气,也不和他多说,笑着退开两步,

      “你看着我就好。”

      “当然会看着你,你可是给了钱的。”

      聂应钟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一开始后面还是有那个安分的脚步声的,等聂应钟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声音却不见了。

      他心觉不对劲,猛地回头,哪还有那傻子的人影。

      完了完了,刚傍上的鸡腿,没了!

      他想大喊,这才想起来连那傻子的名字都没问,只好三步并作两步往回跑,一边喊着“喂——”

      突然,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眼前,聂应钟看他没少胳膊少腿,松了一口气。

      “喂!你在那里干嘛!”

      公良冶摆弄着胳膊和手指,看得聂应钟一愣一愣的。

      “我缠上蜘蛛丝了,怎么解都解不开,怎么办?”

      聂应钟大喝一声,“别动!越缠越紧!”

      公良冶于是停下动作,瞪着不太聪明的大眼睛。

      聂应钟愤愤从袖管里掏出一张符,一边比划一边骂,

      “这蜘蛛丝是最低级的招数了,好好挂在树上,你怎么就给招惹了?”

      公良冶笑一下,“我看这网离我很近,手忍不住抬起来打了一下。”

      聂应钟用手指夹起那张符纸,符纸瞬间冒出一团火。

      他毫不犹豫往那人身上一扔,那煤球却一点不怕,动都没动一下。

      聂应钟挑眉,“你不怕火?”

      公良冶笑,“这火不是拿来除妖的吗,还能烧到我不成?”

      聂应钟嫌弃地看着他,把剩下的符纸塞回袖管,“当然会啊。”

      公良冶这时才发觉不对,热气隔着衣服烫过来,下一秒就要钻入心扉。

      “啊———”

      他大叫一声,六神无主地往前跑,脚踢到一块石头,咣当倒在地上,开始打滚。

      火灭了,聂应钟蹲下来,用地上捡的树枝左右拨弄这人,点点头,

      “嗯,蜘蛛丝烧干净了。”

      他丢掉树枝拍拍手,刚准备站起来,地上那人却抓住他的衣袖。

      黑夜包裹,隔着一层煤灰,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可聂应钟看得清他的眼睛。

      大大的,眼睫毛长长的,在这黑夜里…

      有点瘆人。

      “应钟啊,你能不能牵我下山…”

      “靠我自己,只怕下不去了。”

      聂应钟看着他脸上的煤灰,回握住他的手,

      “可以。”

      “不过,这是另外的价钱。”

      听了他的话,公良冶只觉得感天动地,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移位,齐齐窜到他的手掌心。

      他愿意牵他的手。

      却只要钱。

      这等天大的好事,怎么砸到他头上来的?

      “喂,你叫什么名字?”

      公良冶愣一下,吸吸鼻子,

      “我姓公良,单名一个冶字。”

      “你可以叫我冶冶,也可以叫我良良。”

      聂应钟差点撂手就跑,可为了鸡腿饭,他忍住了。

      “好,公良冶。”

      ————————

      一番波折,总算顺利下山。

      聂应钟远远看着那繁华街景,瞬间觉得自己又穿越了。

      这和山上那个只有破门的庙,真的是同一个世界吗?!

      他强装淡定,往前迈两步,却突然一滞,转过身,在公良冶惊讶的目光下揪住他的衣领。

      脑袋靠近,在聂应钟眼里是威慑,在公良冶眼里,却是满满一筐深情。

      “公良冶,你真是富二代吧?没骗我?”

      公良冶陷在他突然靠近的呼吸中无法自拔,失了智,慌了神。

      虽然不明白“富二代”是什么意思,但他确实富,所以他点头了。

      借着街上的光,聂应钟打量这小子的眼睛,还挺清澈,不像有假。

      “行!”他放开这灰扑扑小子的衣领,下巴一扬,好像他才是雇主,“走,请我吃饭!”

      公良冶呼吸总算顺了过来,看着那人大步流星走上街道的背影,笑一下,跟了上去。

      聂应钟在这条街上最华丽的客栈门口停下,“我要在这吃!你请不请得起啊!”

      公良冶脸上还是那个沾着煤灰的笑容,“自然请得起。”

      哪成想,刚抬脚走进去,就有一个店小二出来,把他们拦住了,目光尖利地落在公良冶脸上,

      “乞丐不给进!”

      聂应钟瞪大眼睛,气都不打一处来,“说谁乞丐呢你!”

      说完侧过头仔细打量了公良冶一下。

      确实灰头土脸、衣衫凌乱。从山上下来都未来得及梳洗干净…

      这小子,不会是师父找来诓骗他下山的吧…

      早知道,让他给蜘蛛丝拖走算了。

      公良冶这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有另一个小二过来,看见公良冶的时候吓得大喊一声,

      “我的爷——你怎么了!!!”

      而后这小二在聂应钟面前恭恭敬敬把公良冶请进门,不停赔罪,

      “啊呀公爷,那人今天刚来,不认得公爷…”

      公良冶摆摆手,还是一脸煤灰,

      “无妨无妨。”

      聂应钟跟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好几个美女围着公良冶,一人前面一盆水,一个给他擦脸,一个给他擦脖子,一个擦手。

      聂应钟彻底傻了眼。

      讲真,哪怕是穿越之前,他也没见过这等大场面啊。

      水黑了,那小子的脸却清了。

      这时聂应钟才发现,往自己身上揽蜘蛛网的傻子,那可是妥妥的帅啊。

      大眼睛高鼻子,就连他看着自己那个笑容,都顺眼了好多。

      “应钟,快坐!”

      “下山累了吧,你想吃什么?”

      聂应钟毫不客气地坐下,脸上的笑容突然多了一股中彩票的嚣张,

      “公良冶,你小子不错啊!”

      姑娘们端着水出去,又有一个姑娘进来,拿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公爷,奴婢给您更衣。”

      公良冶摆摆手,“不用了,我先陪聂兄吃饭。”

      见那姑娘要走,他又叫住,

      “诶,给我那间房,也多备几身衣服,给聂兄。”

      聂应钟看着端上来的饭,只顾着流口水和暗自高兴,完全没有注意到公良冶口中的“我那间房”。

      所以当他吃完饭跟着丫鬟上楼,想在软榻上饱饱睡上一觉却看见公良冶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整个人都傻掉了。

      “公良冶?”

      “你为什么在我房里?”

      公良冶淡定地沏着茶,笑着,却一下子没有之前那股傻气了,

      “应钟啊,这是我的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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