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人生的无数个畅想》叁根草

5、我和马桶君的对话

　　“砰”
　　沉重的木门重重关上，我转动门锁，靠在木门上，然后下坠，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你又来了？”睁眼，对面即是张着嘴的马桶君。
　　“嗯。”我捂住耳朵，尝试不去理会外面的喧嚣，“这里安静。似圣地。”
　　“这可是被众人嫌弃的厕所啊，臭的很，没人愿意来这儿。你居然称其为圣地吗？”
　　“人类所嫌弃的，才是净土。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臭，嘴里的话语有多让人恶心。”
　　“我听说，很多人类都喜欢喷香水。该是很香的吧？”
　　“香水？掩盖不了灵魂深处散发出来的恶臭。我只觉刺鼻。自欺欺人。”
　　“啊……那，你呢？你是人类吧。你是人类中唯一的一个清醒者，唯一的芬芳者吗？”
　　“当然不。我也臭。臭得要命。我甚至是人类中的极臭者。我自己都为自己而恶心。于是我来了。来到这里。屎也很臭，我混入其中，用屎味掩盖自己的味道，欺骗自己未有屎臭，自欺欺人自己没有自欺欺人，假装自己是个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白者。”
　　“哦……好复杂。”
　　“外面好吵。”
　　“这里隔音不好。没有谁会给恶臭的厕所装上隔音墙。你的房间呢？那里的隔音效果要比这里好，你把门锁上，照样没有人会进来烦你。”
　　“那不属于我。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我也不属于任何。”
　　“那么，厕所也不属于你啊。”
　　“我未曾说厕所是属于我的。我只欺骗自己是来上厕所的，顺便解闷。”
　　“哦。”
　　“你有耳塞吗？”
　　“没有。”
　　“水能堵住我的耳朵吗？”马桶君盯着我沉吟许久，“罢了。”我将耳朵捂得更紧，似要使它嵌入脑袋，使它永远被珍藏。当然我不可。我没法将耳朵藏进去。所以我只是捂得更紧。
　　“你看起来很痛苦。我隐约记得，十年前你来到这里，都满怀欣喜地对着镜子和自己玩耍、臭美。你那时好自恋，好快活，怎的如今是这副模样了呢？”
　　“因为我长大了。太多烦恼向我涌来，我没有办法，我的痛苦在身体里翻涌不止，它好像快要喷泄而出。”我看着这位十年了未有什么改变的马桶君，“真羡慕你。不会长大。”
　　“我不会长大，但我会老去，我也会渐渐分崩离析。从白色变成黄色，从崭新走向报废。我的未来已经被准确预知，年岁也会让我衰老。其实你也是，所有都是。不会长大，只会老去。”
　　“长大的定义是什么？老去的评判又是什么？”
　　“这世上有些事物是没有所谓的定义的。你可以问函数的由来，你可以探欧姆定律的定义，但你没法询问生命。我无法解答你，谁也无法解答你。有些问题注定无法得到答案。”
　　“但我为此而郁闷。”
　　“只一段时间，你马上就会忘记，然后继续你的生活。”
　　“你如何知晓？”
　　“我已经见识太多。”
　　“那倘若我不久后郁郁而终。”
　　“这世上余的人们还是会继续生活。”
　　“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活着有什么意义？”
　　“一旦出生，万物就被赋予了求生欲。如此便是，努力活下去。”
　　“是谁给的求生欲？”
　　“不知道。万物只是为了活下去。”
　　“那那些想得太多的人呢？将真理视为生命之上的人呢？”
　　“那是他们活着的价值。也曾活过。别再说了，我也弄不清这些。谁也搞不清楚。你胸口不闷了吧？你心中不气了吧？该出去了，这里很臭。”
　　“外面也臭。”
　　“外面有你的同类。再见。”
　　2022.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