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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毒针 ...

  •   “殿下!”青山忍不住从后叫赵炳楠,说,“你还不曾换衣服。”

      赵炳楠站定,好似大梦方醒不知身在何处般恍惚,手掌微握着袖口,仰头感受到叶间罅隙投射而出的暖光,那冰封着赵炳楠的寒冰,在他不自觉的时候融掉了。

      醒来后有那么一刹那又一刹那,他游离于梦境与现实之间,内心因柔软而缩小变窄,能装下的,只有她。

      无所谓为天道正统,无所谓家国黎民,无所谓亡者身后之名,无所谓生者身负的情仇,这是他第一次想要退却,退却到她的身前。

      “让人给郡主准备早饭。”他对青山说完,又补充道,“要扬州特色的。”

      话方说完,青山应声而出,赵炳楠深吸了一口气,如此夏日悠扬平和的早晨,光与影的交叠错落,令他念及昔日相似往事,记忆里抛弃自己的皇帝也曾这样待母妃,捧在手心儿里的千般万般呵护,放在心尖儿上的日日深情,最后终结于一尺白绫。

      爱情这东西,真的能信吗?

      他双手颤抖,自己,竟然像极了那个自己所憎恶怨恨的人。

      如何爱所爱之人,好似都是跟他耳濡目染学到的。呵呵,他不禁冷笑,原来自己挣扎着摆脱了十年的影子,一直都在自己身上。

      他在司予院内站了许久,屋内屋外隔着的不仅仅是一堵墙、一扇门,还有忘不掉的往事和放不得的执念。

      屋内司予对镜而坐,细细看着竹桃方才拿进来的珠钗,她以前从未在簪花珠钗粉黛上花过心思,今日却想好好地挑一挑。

      竹桃毫无遮掩地笑着说:“郡主啊,您选这簪子估摸着也有半个时辰了,还没选定啊?”

      她拿起一支玉兰花簪,又指着妆奁里的一支蝴蝶步摇,咬了咬唇,问竹桃:“是这支好还是这支好?”

      竹桃朝玉兰花簪努了努嘴,道:“若是换了平常,您指定选这支。”

      “这支啊?”司予犹豫着将手中的玉簪看了又看,又问:“你觉得我今日戴哪支?”

      竹桃笑而不答,拿起蝴蝶步摇直接戴在了司予的发髻之上,道:“这步摇打造成之后,郡主您就没戴过,您瞧,多好看呀,殿下见了,一定喜欢。”

      自以为还未被看透小心思的司予听了竹桃的话,眉眼低垂脸红耳热起来,复又抬眼将铜镜中的自己左右细瞧了一番。

      其实,一开始,她就想戴这支步摇。

      竹桃知郡主平日不爱粉嫩之色,往日侍女若是拿来这些衣物,她总会摇头让人去换件,而今日竹桃特意选了杨妃色的绣花衣裳罗裙,正如她预料的那般,郡主微微犹豫后穿上了。

      她一再问竹桃:“这样真的好看吗?”

      “好看,好看,您平时啊,就应该多多这样穿,真的好看,奴婢若是诓您,就让奴婢……就让奴婢,出门碰到青山。”

      司予听后,苦笑不得,道:“那你就可劲儿诓骗我吧,怕是想日日出门便碰到。”

      “郡主!”竹桃撅嘴叫她,又说:“我看您还是快吃早饭吧。”

      司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肚子一直叽里咕噜叫个不停,扬州各具特色的吃食摆了一大桌子,但赵炳楠不曾出现,司予又念到他答应今日教自己发暗器,就只是胡乱吃了几口,便去寻他。

      院中石榴树枝桠伸展繁茂,花开得正艳,花瓣层层叠叠堆簇、垂挂在油亮墨绿的枝叶之间,燃烧着整颗石榴树,远远看着,耀眼灼目。

      赵炳楠,就站在石榴树下,微仰着头不知在看什么。司予朝着他疾步向前走,发髻之上蝴蝶步摇垂下的流苏摇晃着赵炳楠的心弦,平日素雅的人儿娇艳欲滴起来更惹人爱怜,一时间,火红的榴月涂林花失了颜色。

      他浅笑着迎她,平静的面色之下藏匿着胸膛中正在乱跳的心脏,无关乎衣着考究与首饰精美,他爱看她所有的样子,他更爱她在乎他的样子。

      他好想看看几十年后她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模样,他想:到那时候我该更爱你,到那时我还要日日拥你入怀,日日说上成百次,我爱你。

      “你今日真好看。”他握着司予的手,仔细看过她特意为他戴的蝴蝶步摇,仔细看过她特意为他穿的杨妃色衣裳罗裙,满目深情地看着那双满是星河的眸子,又道:“以前也好看。”

      她莞尔一笑回他:“你喜欢就好。”

      赵炳楠微微蹙眉,带着凉意的手抚过她的粉脖,对她说:“是你喜欢就好,我喜欢你喜欢的。”

      她唇角笑意散去,她不知道何为爱,但女孩天性之中的美好,令她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爱该会是什么样子。

      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他与她之间的样子。

      她伸手环抱住他的腰,道:“你不是要教我发暗器?快教吧,我想学来着。”

      他低头朝她笑,食指指尖点了点了她的鼻尖,说:“好,现在就教你。”

      他话音方落,司予见赵炳楠手腕一抖,隐约感觉到空气微微滑动,一簇完整的石榴花落在了赵炳楠的手掌之中。

      她还未察觉到,方才赵炳楠发出了一根银针,稳稳地穿刺下一朵毫无损伤的花。

      “这是这树上最好看的一朵,当然,不及你好看,给你。”

      司予一脸错愕道:“是……你……方才做了什么?”

      他拿出一根阳光下明晃晃的银针,让司予看,对她说:“方才是用这样的针将花刺下来的,诺,你试试。”

      司予任赵炳楠将那跟银针当到自己眼前,也不去接针,她连连摆手道:“你的准头和穿刺力也太厉害了!我不敢……我不会。”

      “方才还闹着要学,现在不敢了?”赵炳楠满是宠溺地看着她,又说:“别怕,我教你。”

      他手把手教司予如何握针,如何发针,如何用力,如何手腕手指相配合,司予并无武学基础,却出奇地学得很快,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基本掌握了飞针的要领。

      “手上准头儿和穿透力需要靠日后练习,急不得。”

      “嗯。”

      “累不累?”

      “不累。”说着,司予仰头对着石榴花飞出一针,并无动静,看来是刺偏了,如此三四次之后,一朵花悠悠地掉落在了地上。

      她笑颜逐开,拾起落在地上的火焰一般的花,放到了他的手心儿里,说:“我也送你一朵。”

      他笑道:“我家娘子学得如此快,看来还有习武的天赋。”

      司予顺着他的话说:“既然这样,那你教我其他的吧。”

      他打趣道:“好,行是行,等日后咱们孩子跟我学武时,娘子你一起学。”

      “你如何,总是说些没有边际的话?”

      “怎么是没有边际呢,再过几年的事情而已。”

      再过几年的事?司予心头微颤,他们之间真的还有时间吗?

      “你跟我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就这样,司予双手捧着一朵完美娇艳的石榴花,赵炳楠掌中托着一朵花瓣有些破碎的石榴花,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屋内。

      赵炳楠拿出一个巴掌般大小的沉甸甸的黄色小布袋,交给司予。

      “这是什么?”司予接过后透过布料感受着里面物品的形状,说,“是针?”

      赵炳楠点头道:“这袋是由银铁浸入剧毒淬炼而成的针,你收好,若我不在你身边,你遇到危险时,也好以此自保,但用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别扎到手了。”他顿了顿,又说:“此毒尚无解药。”

      司予垂眉看着手中的针袋,她这才意识到他是因为几日前的刺客一事,才答应教她武功的。她将针袋握在手里,如此一袋毒针,能要多少人的命?她有些惶恐地不知所措。

      赵炳楠敏锐地捕捉到司予的情绪,问她:“怎么了?”

      “可,暗器□□,如此毒辣的招数,这不是君子所为。”

      赵炳楠一怔,良久才问:“你怕不怕我?”

      赵炳楠在等司予回他,阳光轻抚过白墙灰瓦,光影透过窗棂镂刻,在桌椅地砖上一点点移动,明明只是片刻的时间,他好似觉得等了十年那么久。

      司予迎上他绵里藏针的深邃神秘的眼睛,她不是怕他,而是担心他。

      她摇头,笑眼弯弯,回他说:“我不怕。”

      与江南的惬意自在的悠闲相比,京都的局势每日都在天翻地覆。沈首辅和沈太后低估了奏疏在百官之中的震动,低估了沈将军的分量,低估了一直以来不拉帮结派的肱骨之臣的清洁。

      那封奏疏唤醒了他们赤胆之心,让他们联合起来对抗被扭曲的朝堂,恢复道统。一时群臣激愤,一波一波不怕被贬,被罚之人冲上前去。

      更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内阁之中的部分官员也开始卷入这场斗争,有些甚至是沈首辅平日的心腹,往日的学生。阁中再无可用之人,沈首辅不得不提拔官低者上位。多年来营造的前呼后拥局面似乎都是假象,一朝被揭露得体无完肤。

      沈首辅此刻仍不明白事情为何朝着自己失控的放下发展,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他永远不会明白的。

      寿安宫内,沈太后一双丹目怒视着下座的沈首辅和宗庆。

      “这就是你们商讨出的结果?”沈太后纤指指着宗庆,“你说。”

      宗庆:“回太后娘娘,事已至此,废除考成法已是人心所向,首辅大人和奴婢一致觉得,以此先稳定人心是下策,可再无他法了。”

      “考成法是哀家的心血。”说着,她瞥了一眼沈首辅,道:“沈将军呢?哀家传了他这么多日,如今还不见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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