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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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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他柔声唤了一声,她未应。
她发丝间的淡香暗暗浮动,沁入赵炳楠的心尖,两人触碰而生出的温度,催发着他心中的情愫,为了保持清醒,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腿。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风拂过,怀中人渐渐睁眼,酒意散去,秋波流转间,发觉自己正靠在赵炳楠肩上,她赶忙坐正,理了理衣裳。
“醒了?”他温润的声音在司予耳边响起,让她觉得心里酥麻。见他衣服上的褶皱,一时羞愧,她不知自己如何就睡在了这里,如何又入了他的怀。
可她细想又无需解释,本就是两个有婚约之人。
她向来不善饮酒,三杯必醉,所以喝酒总是浅尝辄止,今日若不是见到李太傅,恐也不会多喝了那两杯。
她往四周一看,寂静无人,问:“宴会散了吗?”
“还没有,郡主醉了,我带你回家吧。”
她醉意散去,随着他上车舆,回时心情与去时不同。
赵炳楠感触着腿上存余的痛感,禁不住去瞧坐在身旁的人儿,暗夜遮不住她凝脂般的皮肤,层层红晕点缀,好似雪负梅花般,让他心动。
他想跟她说说话,哪怕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言:“郡主今日弹得很好,看得出,沈大将军很喜欢。”
“只是比那普通琴艺人,多了三分情感,我尚未学到师父的皮毛,只可惜师傅隐居,不再弹琴了。”
“听闻张天师素来不收徒,唯有郡主是例外,你们之间可有何机缘?”
司予点头说:“前些年,他入宫面圣,我在舅舅殿内听了一曲,觉得喜欢,便缠着他教我。不过也就是指点段时间,他便离宫了,为此我还闹了许久。”
“怪不得,确实有张天师风骨。这可真奇,素闻张天师琴技天下第一,但就是不曾收徒传艺,没想到,收了你这个小丫头。”他微微笑着,薄薄的嘴唇的弯弯翘起,甚是好看。
“欸!那肯定是因为师父看我有天赋,不然怎会教我。”
“此话甚对,想来郡主确实是有天赋和灵气的。”
“我有事情想问你。”说到兴致正浓之事,司予转折一问,让气氛陡转直下。
“什么事?”
“你可知,沈将军这些年为何从未回京?”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赵炳楠面色凝重,夜色之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是觉得奇怪,今日宴席,沈将军明面上客客气气,但全然无兄妹团聚的欣喜,我看了都替他觉得累。”
“有果便有因,沈家的事,我如何知道。只知这天下之事,无外乎权、钱二字。”
司予听罢,没再继续问下去。
她之前只以为自己的姻缘是政治的牺牲品,现在隐隐约约感受到,自己已然处于政治漩涡之中。
“为何,你对我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这个问题他早已在心中酝酿了好久了,她不是遮遮掩掩之人,当面问出,是她的作风。
昏暗之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了,她似乎能听到赵炳楠平和有节奏的心跳声,撕开这夜间一角,让他们都深陷其中。
“这不好吗?郡主。”他低沉的声音有些疲倦。
这是没有答案的答案,但这又何尝不是答案。
她知道,自己早已是枚棋子。眼前这个男人,冷峻的外表下极力想表现出对她的温柔,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母亲的选择。
虚情假意也好,逢场作戏也罢,不过是彼此索取,彼此利用。
她不愿去想这些,不愿深思自己这个落魄郡主能被他如何利用,正如她不愿见父亲那张冷酷的脸,不愿瞧姑姑那带着倦色的假笑。
赵炳楠将司予送到郡主府门口时,一身着夜行服的陌生男子早已在此等候,见两人下车后,便直冲两人走近,腰间的佩刀随着步伐上下摆动,他直接忽视了身为郡主的司予,只朝赵炳楠弓腰行礼。
俯耳细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赵炳楠听罢,便作别了司予,匆匆离开了。
司予瞧着那马车疾驰而去,心中正疑惑,就看到黑影从梁上飞了下来,吓了司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刚站稳定睛一看,原来是沈南慕。
“你怎么在这,不是一大早就走了?”
“欸!我可是你哥哥,怎么见了我,不应该笑脸迎接吗?”
“是是是,但拜托你下次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好好的路不能走,偏要爬爬高上低的。“
“哎呀,这不是为了看得远一些,好瞧你走到哪了。小妹,方才那人谁啊,武功肯定高,绝不在我之下,他内力深厚,轻功也极好,真想跟他切磋切磋。”说着,他开始摩拳擦掌起来,将指节握的嘎吱嘎吱响。
“我之前也没见过,应该是殿下的侍卫吧,你可别乱来,别捅了什么篓子。”
“我知道我知道,你瞧我这不是没跟他打吗。”说着沈南慕拉起司予的手就往里走,边走还边说:“你快来,你快跟我来。”
他走得极快,司予小跑着才能跟上。
一进屋,他便将桌上的食盒打开,拿出一碟碟精致的糕点,摆在司予面前,说:“今晚赴宴你指定没吃饱,我专门为你带了我娘新做的糕点,你快尝尝,可好吃了,我求了我娘好久,她才做了这几样。”
司予瞧着满满一桌子的糕点,一时哭笑不得,甚至有点内疚自己刚刚说了他一通。
司予拿了块桃花形状的桃花酥,咬了一口,细细咀嚼,顿时花香四溢,外皮酥脆爽口,内馅甜而不腻。
沈南慕睁着大眼睛盯着司予,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看出桃花来。
“确实好吃,算你没说大话。”
“你再试试这个。”他哪了一块桂花糕,塞给司予。
他急切地在一旁,想看看司予吃完桂花糕后的反应。
见她只说好吃,沈南慕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可能是因为是用的去年留的干桂花,口感不好,等金桂开花的时候,再让我娘做给你吃。”
“不是啊,真的很好吃,宫中的也不乏精致美味的糕点,但今天吃的这些,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总觉得有种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赵炳楠急切地问她。
“好吃就是好吃嘛,你今天怎么了?”
他听后,又换了往日嬉闹的神情,说:“没事,你觉得好吃就行,你喜欢,我以后日日送来给你吃。”
“你娘不是生病了,你怎么……”
“生病?我娘好着呢,你是听我爹爹在宴席上说的吧,我娘素来不喜那种场合,我爹爹找个托词罢了,你还真信?哈哈哈。”
司予一瞧他这副模样便想打他,不过看在他给自己送糕点的份上,就放了他一马。
“你每日跑着不累,你娘每日做着也会累吧。”
“不打紧的,我娘喜欢摆弄这些,每日都会做。”
“没想到沈夫人还擅长做这些。”
赵炳楠拿起一块轻咬一口,咽下之后,看着司予说:“其实我娘以前也不擅长做这些,只是我妹妹小时候只肯吃我娘做的吃食,说来也怪,旁人做的她一尝便能尝出,入口便吐。为了让我妹妹好好吃饭,我娘就开始学着做。”
“这些年,我娘的手艺越来越精进,只是,吃东西的人还没找到……”说着说着,他声音越来越细微,直至消失听不见。
司予正准备安慰他,没成想他自己突然说:“没事,我妹妹肯定能找到,到时候,我带你们一起玩。”
司予无言,只是笑着应好。
此时寿安宫内,换了常服的沈太后慵懒地靠在鸭绒大枕上剥江南新进贡的柑橘,身着绯色官服的首辅大人步入殿中,并未行礼,便坐了下来。
“哥哥先尝尝这刚刚进贡的柑橘,汁多味美,很是香甜。”她将刚剥好的橘子递给沈丞相,接着继续说,“炳宁如今已经继位,只是这孩子啊,太稚嫩。”
“娘娘别着急,这先帝留下来的摊子,岂能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二哥今日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沈皇后淡淡地说着,语气中夹杂着丝丝忧愁。
沈首辅吃了一口,回道:“这江南总有法子把柑橘留到春天,不过味道并不比新鲜采摘的差。只可惜橘生淮北则为枳,如今已经换代了,他进京也翻不出水花来。”
“二哥的脾气秉性,你知道的呀,怎么会轻易罢休呢?”
“莫慌。”他顿了顿继续说:“他是统领南方几十万大军的将军,别忘了,他也是你二哥,我的弟弟,身上流着沈家的血。”
“今日宴席,李太傅之事,可是你安排的?”沈太后又问。
“涉案之人不得不保,拉个替死鬼交给东厂,此事应该能平息了。”
“你选李太傅,可是因为……”
沈首辅打断了太后的话,只是厉声说着:“他是副考官,风波又因他而起,他最合适,更何况,这些年他一直与我作对,内阁无他,更好,一石二鸟。”
“如今二哥回来了,还是要收敛些。”
“我倒想探探他的底。”
宫纱灯被春风吹得东倒西歪,人影物影如鬼魅般摇曳,正如这大成王朝的根基,飘忽不定。
沈首辅和沈太后所担忧的,所忌讳的是自己手握重兵的兄弟。他们为了权势,为了太子顺利继位,做了有违天道之事。二人联手早已将先帝的皇权给架空了,而远在南方的沈将军对京都、对中央的发生的变动不全然知情。
此时的沈将军正策马于京城大道之上,宽大的衣袖因灌风而发出猎猎之声,马蹄踏出嗒嗒响动,他凝神远眺,想起十年前那场冤案尚有挽回余地之时,他曾快马疾驰入京,却没得到先帝的召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个曾有着崇高信念的君王,为何能被蒙蔽地如此彻底,做出有违天道的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