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灵师·人间界》游湖彼岸

14、范，我是裂魂师

　　“诶？”朴有天觉得自己听到一个耳熟的名字，回头看着韩庚的双眼确认。

　　“我刚才看见崔始源了。”

　　有天不自觉松了抓着韩庚的手，声音有点钝涩：“就是那个……十块钱？”

　　韩庚点点头，抬腿往家走。有天愣了一会儿，也跟上去。

　　迷幻的霓虹灯在他们脸上摆弄着光与影。

　　叛逆的年纪里，最看不得乖巧讨喜的学生；韩庚朴有天当时的班长，恰好就是这样一个人。家境优越的独生子，却偏偏很有教养，勤奋，刻苦，成绩优异，德才兼备，写到档案上再赏心悦目不过，老师也都忍不住要把那个“好”字写得格外醒目。但是有天非常讨厌他，讨厌他一成不变的灿烂笑容，讨厌他跟谁都恰到好处的距离，讨厌他和教导主任交谈的时候对主任眼里的金钱欲望视而不见。有天拿他名字起了个外号叫“十块钱”，尽人皆知，可在十块钱眼里找不到一点点受伤或是敌意，他只是一如既往地笑着跟他们点头，不温不火地问好。这种目中无人的感觉让有天韩庚俩人都非常窝火，下意识地和十块钱暗暗较劲。早上到校要比他早，考试要考得比他好，篮球比赛非得盖他个帽儿，尽管这些行为现在看来那么幼稚，但不知不觉两个人竟都变成了家长眼中的模范、同学心中的榜样。这时俩人却又堵了一口气，这算什么，像受了他的恩惠一样。于是开始时不时地找碴儿。十块钱也是“同道中人”，周身散发的灵力不容小觑。韩庚每每学了新的招式，就和有天一起找他“练习”；有天也正儿八经地学习散打拳击，用心练习做还原结界，都想以这种方式讨回面子。放学后，天台见。就这样过了大概一个学年，三个人之间的气氛竟慢慢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多久没见了？”有天抽出一支MacanuDc，他知道韩庚不抽。

　　“大概……十年？”韩庚眯了眯眼，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有天吸了一口，没有讲话。

　　“不是你的错。”韩庚搭过他的肩，一并走着。有天终究是比他小的弟弟，虽然很少产生这种感觉，但韩庚还是挺想护着他。

　　“知道。”只吐出两个字和一片云雾。

　　韩庚也没再讲话，就勾着他走着。

　　那天本来十块钱已经提着书包要走了，有天研究了新式手枪，非拉着他练，又拖了快一个小时。结果十块钱的姐姐等急了出门找他，出了车祸。

　　第二天十块钱就休学了。

　　这样一件事如鲠在喉，吞也不能，吐也不能，生生地隔在那里，刺痛着。

　　“喂。”过了好一会儿，有天低哑着嗓子开口。

　　“恩？”韩庚心里正盘算着怎么安慰他。

　　“你大半夜的这么搭着我，万一人家以为老子我才是受怎么办？”有天一脸“你占了我的便宜”的表情。

　　韩庚闻言呆愣一下，旋即勾着他的脖子用膝盖狠狠在他肚子上盖个章。

　　然后一把撂了还捂着肚子的有天，大步走开。

　　“韩庚……你个……”这一下力气不小，有天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

　　“滚。”就知道狗嘴里吐不象牙来。

　　“你再走他就没命了哦。”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韩庚顿时停了脚步。

　　有天后心儿被尖尖的东西抵着，身体已经不能动弹，而自己竟然对对方的整个行动毫无察觉，不禁咧开嘴笑了：“韩庚你个混蛋，老子被你害死了。”

　　韩庚认出对方来，就是昨晚见过的白衣少年。包子脸，尖下巴，眉眼之间一股冷傲好胜之气。

　　“祀灵师？”

　　“哼，祀灵师？”少年轻蔑地一笑，并不接话，顾自说道，“姓韩的，我要和你单挑。”

　　“我叫韩庚。”韩庚温润地笑，如雨后一支清拔的竹。

　　少年似乎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但马上恢复：“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他挺了挺手里两尺长一指粗的短棍。

　　韩庚自然认得那短棍。倘若不是在夜里，还能看到棍身上错杂的纹路。

　　随月钩，身长两尺一寸，适于近身格斗，推挡刺挑如行云流水；钩身可硬可软，全凭月圆月缺，故名“随月”。虽然叫“钩”，却是一柄短棍。

　　韩氏血族已经失踪多年的兵器。韩庚也只在【族记】上见过。

　　却出现在眼前的少年手里。

　　“规矩呢？”韩庚稍稍侧脸，有天知道那是他动了兴趣的习惯动作。

　　其实有天不需要韩庚救。眼前这个少年还欠火候，只是挑对了时机，用了【鬼道】之九【缚】，所以有天才一时没挣得开；但他自小和韩庚一起长大，【鬼道】的招式见了一半还多，每见一个就想法儿破一个，拧起来觉也不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小小的【缚】哪里能缠住他。

　　韩庚只是想借此弄清他是谁。

　　有天已经破了身上的【缚】，看到韩庚的样子，也配合着不动。只是心里咒骂着，这姿势真不符合他优雅风流的形象。

　　少年一手依旧抵着有天，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噌”地甩给韩庚。

　　一张双人照，左面的正是眼前的少年，干净的运动衫，映着温暖的光和嫩绿的景笑得像怒放的太阳花。而右边……韩庚愣了，十块钱？

　　崔始源穿着深色KAPPA运动服，一手搭在少年肩上，一手背过去抓着身后的栏杆，笑得一样灿烂。

　　是韩庚从未见过的那种笑容。发自肺腑的。

　　少年突然生气起来，咬牙说：“看我旁边那个人！”

　　这一生气让韩庚突然意识到他还是个孩子；再怎么身手敏捷喜怒不于色，他都还只是个孩子。朴有天更是以一个非常憋屈的姿势蹲着却乐开了花。哈哈，他已经把韩庚手里照片的内容以及身后这少年和“旁边那个人”的关系猜了个九成。后心上的力道却猛地加重一分，疼得有天在心里开始问候他全家；但他隐约感到这少年和韩庚有着非同一般的渊源，也便留了口德，只在心里埋怨着我朴有天居然蹲在马路边儿上配着个小子演戏还不是主角儿。

　　少年又恢复了那冷傲的神情。但这神情在韩庚看来添了另一番感觉。

　　和崔始源？

　　“你是祀灵师，我们就按祀灵师的规矩来个比赛。我把九块驭石种在他体内，明日开始他便会发狂。你我明日午夜十二点这里见，一起开始释放灵魂，先成者胜。”

　　“你也是祀灵师吧。”韩庚的眸子却冷了下来。他不能明白，为了一个比赛竟然将九块驭石种入人体，这对身体的损伤得有多大。

　　少年又是冷哼，不肯回答，只倔强地盯着韩庚的眼睛：“这个人，是吉量。”

　　【有文马，
　　缟身朱鬣，目若黄金，
　　名曰吉量，
　　乘之寿千岁】

　　“吉量转世也是存在人体之内，你这样做甚至可能伤到他精魄。”韩庚声音变得有点虚弱；双手轻轻垂下，似是没什么力气一样；两眼也稍稍失去了焦点。

　　有天暗叫一声不好，韩庚被惹恼了。当年他暴走之前也是这样子，有天还以为他要昏过去来着。有天伸手蹭蹭鼻子，看眼下这架势，是不是考虑做个还原结界呢？

　　这时他感到戳着自己的东西颤了一下。

　　他轻轻撇撇嘴，呵呵，好戏还在后头呢。

　　韩庚却没有如有天所想的那样，而是淡淡开口：“明日零时，韩庚在此恭候大驾。”字字婉转，任谁也听得出其中的隐忍。

　　有天能感觉得到身后少年心里的百转千回，听不清他咕哝了些什么，直觉身后一片诡异的紫光。
　　那少年临走只留下一句话。

　　“金基范，裂魂师。”